苏州河慢行空间的畅想

2016-12-01 16:06骆晓昀
瞭望东方周刊 2016年44期
关键词:苏州河沿河上海

骆晓昀

一种新颖的解决方案被提出,即沿河打造栈道,绕过现有小区用地。

牡丹和马达的爱情,始于牡丹跳河前那一句“我要化作美人鱼”,最终,两人酒后开着摩托车坠入上海的苏州河。这是电影《苏州河》里的故事。

大约二十年前,在这条河的两岸,棚户区丛生,林立了一个多世纪的厂房,早已失去了生气,它们留给城市的是黑且浓稠、飘着生活垃圾的河水,还有空气中飘散不去的腥臭。

那时跳入苏州河,需要的可不仅仅是放弃生命的勇气;而影片《苏州河》里的美人鱼,其映射的,不过是导演头脑中的黑色幽默。

十多年过去了,如今的苏州河呈现的是另一种模样。经过常年治理,以及公共开放空间的打造,这里或许已能吸引美人鱼来居住。

华丽袍子上的虱子

吴淞江在上海的河段被称为苏州河,市区里的这段河流起于北新泾终于黄浦江,全长23.8公里。

相较于被称为上海母亲河的黄浦江的灿烂荣耀,过去的苏州河更像是华丽袍子上的虱子:它穿越了整个城市,早期工业、商业以及民居生活皆是依河而生。这个城市不愿彰显于人前的龌蹉、卑微与血汗,全都流淌在这条河中。

1844年传教士罗当在书信中写道:秋风一起,丛苇萧疏,日落时洪澜回紫。他描述的是当时苏州河与黄浦江交汇之处的情境。当时,周围星星点点的村落,散布于一片广无边际的稻田平原中。

彼时,上海开埠不过数十年。

挪威人汉骥于1912年在苏州河畔开办了一家名为斯堪的纳维亚的啤酒厂,是上海第一家啤酒厂,酿造啤酒的用水便取自河中,可见当时的水流何其清澈。

后来,纺织、面粉、粮油加工、机械工业随之而来,大批的工业企业在苏州河沿岸聚集,众多产业工人沿河而居,这里的人口开始高度集中。沿岸工厂视河道为露天垃圾厂,日日大量排放废水、废物、废气;居民更是习惯于将生活垃圾随手弃于水中。

到1978年,苏州河市区河段变得终年黑臭,河水呈现沥青色,成了一条“死”河。

旅游开发的空间约束

1998年开始,上海市将苏州河环境综合整治作为一项实事工程、民心工程来抓,直至2005年,苏州河才结束了27年鱼虾绝迹的历史。

“上海市对苏州河整体公共空间的打造计划始于2004年,”上海市规划设计院前总工程师苏功洲告诉《瞭望东方周刊》,“不过,十年前的规划未必能完全满足现在的需求了。”

苏州河市区段流经长宁、普陀、静安、虹口、黄浦等区,黄浦、徐汇、长宁主体在南岸,杨浦、虹口、普陀主体在北岸,还有原闸北、静安两区“撤二建一”后新静安区纵跨苏州河。

经济基础不同、人文环境差异以及交通瓶颈凸显等历史遗留问题,使得上海中心城区苏州河南岸的经济规模、发展财力、社会事业普遍领先于苏州河北岸,呈现“南强北弱”的局面。

2016年上海地方两会上,就有与会代表认为,苏州河沿岸的公共空间分割破碎,旅游开发面临着空间上的约束。

一份提案说:苏州河岸线没有贯通,缺少足够的滨河公共空间满足旅游功能的开发。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在于苏州河两岸的住宅阻隔了苏州河与城市腹地的联系。住宅小区紧贴苏州河河岸而建,散步的市民没走几步就会遭遇“死路”。

沿河而行,行不行?

修水是一个出生于1987年的IT开发工程师,从2012年到上海工作开始,他已经带领团队徒步走过6次苏州河市内河段沿岸。

他向本刊记者介绍说,他大学毕业后在南京工作,2010年开始在豆瓣上接触到南京“暴走团”,两年后工作换到上海。

“当时上海没有‘暴走团这样的组织和活动,我与几个相熟的朋友就在上海筹划建立。来上海后的两个月我们就开展了第一次活动。”修水对《瞭望东方周刊》说。

上海“暴走团”的受欢迎程度让修水和他的伙伴有些吃惊,第一次徒步西藏南路沿线就有80人参与,而每次走苏州河沿岸都有将近两三百人报名参加。

“第一次走这条线路,是在人民广场集合,先往外滩前行,再回头走至华东师范大学结束。2016年‘五一前是最近的一次,我们从北新泾一直走到了外滩,走走停停加上拍照游览,整段路程需要五六个小时。”修水介绍。

航拍的上海新静安苏河湾两岸的城市景观

“苏州河其实是能全程走通的。”在修水看来,河上有那么多座桥,南岸遇见死路便跨桥而过走北岸,走不通了再过座桥走南岸。虽然有些路段没有亲水平台,甚至望不到河,但河边的老里弄和新兴的艺术区都很有味道。“你可能离河有几十米远,但也算沿河而行吧,”修水说。

参加上海暴走团活动的成员大多为25岁至35岁这个年龄段,对他们来说,20公里左右的城市道路徒步不需要特别的训练。

吴超站在长风国家大厦22楼的窗边,他指着楼下那段苏州河对《瞭望东方周刊》说:“我们也想打造沿河步道和健康跑道,虽然眼前这一段有亲水平台,但整个普陀段内并未连成一线。”

吴超是长风生态商务区管委会办公室副主任,他的工作地点和家都在普陀区的苏州河沿岸,每天他都可以看见很多沿河而行的人,这让他感受到了大众的需求。

“附近很多居民,尤其是老人,都会沿着河边散步锻炼,他们在苏州河北岸走两三公里过桥至南岸,走一段再过桥回来,这个圈子大概有五六公里的距离。”吴超说。

在他看来,如果亲水平台能够打造得更长一些,连贯性更好一些,将给附近居民提供更好的生活环境,而且普陀区境内这一段苏州河两岸有着很多旧工业遗址,整体环境的提升,有利于这些遗址的旅游开发。

看得见历史的河岸

过去,黄浦江带给上海的是荣耀和财富,被迫开埠后,列强在黄浦江沿岸建起了具有各国特色的高楼大厦,使之成为当时最繁华之地;而苏州河带来的却是沉重和辛酸,这里成为了列强建立的工业基地,运送资本和廉价劳动力的黄金水道。

现在,黄浦江留下的是万国建筑群,苏州河留下的是工业记忆。荣耀和辛酸,经过历史的沉淀,都是属于这座城市的白描。

苏州河工业文明展示馆馆长钟经纬向《瞭望东方周刊》介绍说,苏州河市内河段,各个地区的建筑有所不同。

比如,上游的普陀区和长宁区基本都是工厂;经过华东政法大学和华东师范大学后来到了老静安区,这里的建筑是工厂与仓库结合;再到老的闸北区,其境内基本是仓库建筑;往下至虹口和黄浦区,建筑则包括公用设施、民用住宅以及商业大楼。

上海社科院历史所的上海史专家郑祖安按照功能把苏州河分为三段:东段集中着大量的公共建筑,包括当年各国的领事馆、银行、饭店、大戏院等,该范围内的老建筑大都比较高档,很多依然保留着;河南路桥到恒丰路桥是中段,这里仓库密集,有特色的西洋建筑也很多;恒丰路往西最早是外乡人聚集的棚户区,后来是工业区。

国有企业改革后,厂区大多从河岸边迁离。大多数的厂房仓库被拆毁改建成商品房或绿化带,但留下的建筑却成为了苏州河沿岸的地标。

上海西藏南路曾名虞洽卿路,虞洽卿是宁波商人,从历史上看他是第一个有了“一河两岸”概念的人。他曾独自出资两万银元,在苏州河上造了浙江路桥,连接两岸发展,开发了海宁路那一大片房地产,并从中牟利。2015年,浙江路桥重修后再次开放。

在淞沪抗战中闻名全国的四行仓库位于苏州河原闸北区境内,现已成为创意园区。四行仓库创建于1931年,由“北方四银行”即金城、中南、大陆、盐业银行共同出资建设,这也就是“四行”两字的由来。“八·一三”淞沪会战中,“八百壮士”的“四行仓库保卫战”使这里一战扬名。

沿北苏州河路向西步行即到四川路桥头的邮政大楼,现在仍是上海邮政局的所在地,也是上海邮政博物馆。这里原名上海邮政总局,1922年由协澄洋行设计,辛丰记营造厂施工,曾列为当时上海十大建筑之一,也是中国近代邮政的发祥地之一。

“从外滩源到河滨大楼,从M50创意园区到梦清园生态公园,从上海铸币厂到原圣约翰大学和原大夏大学,从上海化工研究院到上海火柴厂。苏州河沿岸这20公里,优秀历史建筑和景点众多。”钟经纬说。

一种新颖的解决方案

苏功洲最近完成的规划是关于新静安区苏州河两岸的公共开放区的打造与贯通的,他告诉《瞭望东方周刊》:“‘十三五期间,苏河湾地区主要奋斗目标是,通过全力打造苏州河两岸人文休闲创业集聚带,建成发展能级更高、综合实力更强、空间形态更优、城区环境更美的智慧、人文、低碳、卓越的‘都市之心,并成为推动静安南北协调发展的引擎、苏州河两岸融合发展的新标杆。”

这份规划提到:加强“一河两岸”联动发展加强公共空间网络打造,增加滨河道路的慢行空间,形成沿苏州河及昌平路、曲阜路轴线的慢跑道,打造绿地成系统、慢行成网络、楼宇成组群、地下空间互联互通的公共空间网络。

而慢行网络、亲水平台的打造,首先要面对的问题便是紧紧临河而建的住宅小区。部分沿河路段沿岸遍布住宅小区,如何从中建立面向社会大众的慢行步道成为难题。

“苏州河上游,北岸是普陀区,南岸是长宁区。长宁沿河两岸基本都已是住宅小区,其保留的历史建筑较少。即使在普陀区,也有像中远两湾城这样的大型小区沿河而建,而使用小区现有用地来打造大众慢行步道和亲水平台,则相当困难。”钟经纬说。

上海市规土局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相关人员告诉《瞭望东方周刊》,在已经出台的黄浦江两岸贯通方案中,也遇到了同样的难题,后来一种新颖的解决方案被提出,即沿河打造栈道,绕过现有小区用地。“这个提议为很多被相同问题困扰的区段所追捧。”这或许也是解决苏州河两岸贯通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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