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同恋情

2016-12-14 12:06罗明
电影文学 2016年21期
关键词:王青杨军小梅

1.同边

早春,漂亮的少女陈玉芬从一个漂亮的村寨走出,走过村前的石拱桥,径直往河边一片茂密的杨树林里走去。她左顾右盼,走到一棵杨树底下找到一块石凳坐下来。

少女发呆片刻,埋下头,手托下巴凝神静思。

少女内心独自:阿祥啊,亲爱的,你堂堂七尺男儿,总不能把黄花年少女子当作一件艺术品来玩赏,玩赏够了就随便丢弃呀。

镜头由近及远闪现该村全景。

少女内心独白:天啊,注定在这天底下只有女人命苦,连貌美的女子终究也落得“红颜薄命”啊。亲爱的,你人在哪儿?你至今迟迟不来会我,我好恨你,也更想你哟。

少女抬起双手抱住头,有几滴泪水跟着掉下来。

推出片名:合同恋情。

2.陈玉芬闺房

一张半新半旧的书桌上,陈玉芬把几张皱褶的信纸平铺在旧书桌上。

陈玉芬内心独白:多思多想也没用,女人多情终究付诸东流水,到头来也是断肠人在天涯。行啦,现在我得赶紧给阿祥写封信去,看看他该怎样回答我好喽。

陈玉芬开始写信。

陈玉芬画外音:亲爱的,我的心肝,你不知道我心急么?阿祥,我的宝贝,我日日夜夜都在思你,想你,念着你呀。你接到此信后,能否快一点过来会我吗?高中三年,我们同栖一室寒窗苦度青春。那年,我因高考落榜,要脸面的我买一瓶敌敌畏……偏偏你却害了我,是你用那骗人的“天方夜谭”诱骗我坚持活下来,是你用你不曾吐露的情意感动了我。我好恨你。你是条大灰狼。

(闪回)

杨军背靠一棵杨树闭起眼,陈玉芬踮起脚尖把嘴伸过去跟他亲吻。(闪回完)

3.镇邮电所

陈玉芬将信件投进邮箱。

4.乡场

杨军提着菜篮子走进乡场。

镇邮电所门口,女邮递员王丽朝杨军招招手:杨军,这儿有你一封信。

杨军走过去,接过信:哦!又是哪位写来的哟?

王丽笑着取出信递给杨军:肯定是女友寄来的吧。

杨军:谢谢啦,王姐。

王丽:谢啥。

杨军边走下台阶来边拆开信件一看,叫道:哟!整整写满七张信笺呀。

他急忙翻看写信人的署名,他发呆了,随即小跑到场外去,找了一块石头坐下认真看起信件来,看着看着,他的眼眶噙满了泪水。

5.镇外田坝头

杨军在写信。

杨军画外音:我的玉芬君,我好激动啊!三年多来,我们是同学,还是知心朋友,是确确实实在相亲相爱的恋人。自从我在那条清浅石塘湾小溪边那棵杨树底下接你一吻起,我俩的故事情节便在慢慢发展了。这半年多来我每晚上都几乎失眠,而即使有时睡得着也都在做梦梦到你,梦到我们腼腆地相聚在那条曲曲弯弯小溪旁,梦到我们背靠背窃窃私语。然而,我们桐木岭山高水深田太少,身无分文食粗粮。而且听说你平桥村家家是漂亮洋房,户户摆影碟音响,与我桐木岭连黑白电视也未普及,这怎能开亲结成一家人呀?我本想先到沿海打工,改善自己的生存环境后,就可娶到你,可父母让我再拼搏几年考取一所大学。我听从了父母的安排,去年秋季借了高利贷又重返母校复读高三文科班了。亲爱的,你所写来的每一封信我都收到了,但为了安心学习,我只好将人世间美好的恋情暂时珍藏在心中,你也应该知道我心里的苦衷。现在我能回答你的是,我想见你一面……公历2月11日。

6.陈玉芬家

同龄伙伴小梅跑来,神秘地交给陈玉芬一封信。

陈玉芬看了一下信封下面的地址,露出了笑脸:阿梅,谢谢你,我正等着这封信呢。阿梅,别走了,在我家吃饭吧。

小梅:不了,我事还多,明儿陪我一道玩玩去。

陈玉芬:阿梅,陪陪我吃一顿饭行吗?(拉住小梅)

小梅摇着头,用力挣脱着陈玉芬的手,一阵风似的跑了。

陈玉芬无奈地看着跑走了的小梅,忽然想起了手中的信,便钻进了自己的闺房。

陈玉芬独白:天啦,直到这时候才见到你狗日的有回信寄来。

7.陈玉芬闺房

陈玉芬手里握着信在熟睡。

梦境:陈玉芬与杨军手拉着手漫步在公园茂密的林荫小道上……

8.陈玉芬闺房

天正麻麻亮,陈玉芬一骨碌翻身下床来。

妈在隔壁听到了响动,问道:芬,今儿你怎会起得这么早?

陈玉芬答道:去挑水。

陈玉芬穿好衣服,打开闺房门来到厨房,放了热水壶到灶上去热水,大声说道:妈,我今天有点事要到镇上去一趟,我这就挑好水,您就起来做饭吧。(挑了水桶出去了)

9.镇场坝

陈玉芬来到邮电所门口,看了看,没人。

陈玉芬独自:这么早的天,他阿祥怎么会来呢?我来得这么早不过是多余的,也是我多情,更怪我心太急罢。我明明知道,他规定碰面的时间是中午在邮电所门口会晤。我太蠢,心也太急,是不是真有点神经病啦?

10.李丽家

陈玉芬进来。

李丽意外地看着她:玉芬,你怎么有时间来了?

陈玉芬:来镇上办事,顺便来看看你这高考同落难的老同学。

李丽特别热情:快请坐!(进里屋倒了杯热茶端过来,又进里屋去舀了两碗瓜子出来)炒点瓜子来招待你这老同学。咱们边炒边聊。”

陈玉芬:你就别忙了,我就是来看看你,中午我还有事呢。

李丽:能有什么事,中午就在我这里吃饭。

陈玉芬:不行的,中午的事很重要,改天再来你这儿吃饭。哎,你不是找着事儿做了吗?

李丽:就是帮人守守铺子,你来了,今天就不去了。你最近怎么样,在干什么......

11.邮电所门口

陈玉芬跑来,见杨军正在邮电所台阶下站着,她高兴极了,面露笑脸走过去搭话:咦,你来早了?

杨军:我都来这儿挨冷了半个多钟头。

陈玉芬笑起来,说:我还更早哩,九点还差十多分就到这里了。

杨军跟着笑了。

12.镇场外

陈玉芬和杨军来到一棵大榕树下,他们相视一笑后就各自寻了裸露的榕树根面对面垂着头坐下来了。

杨军:你约我出来,究竟是为了啥?你说吧。

陈玉芬没有抬起头来,只笑着说:我不说你也该知道。

杨军笑了,应答道:哦?

陈玉芬更垂下头去,压低了声音说:我好孤独啊,就是为了能见见你,为了能跟你……在一起。

杨军抬上头来,仰望着枝繁叶茂的大榕树,装着若无其事地对她说:能见我一面又有何用?想跟我在一起可要饿肚子啊。

陈玉芬抬起头,眼盯着他,很正经地说:亲爱的,你这么说,莫非不是让我赶快离开你吗?

杨军这时也垂下眼皮子来,很平静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担心,你父母肯定反对你跟我在一起。当然也包括我父母在内,他们都同样反对我俩结合在一起呀。

陈玉芬睁大眼问:为什么呀?

杨军:我家配不上你家。

陈玉芬埋下了头去,好久才说:年轻人谈恋爱,只希望一个瞧得起一个,一个配得上一个就行,怎么要家与家相比呢?(她都差不多抽啜了起来)

杨军仰天叹气说:亲爱的,我听人家说,女人年轻时往往只一条心,我看你确实这样啊。

陈玉芬抿嘴笑了,笑得那么开心。她稍停片刻,说:难道姑娘家一心不好么?难道你希望我脚踏两只船吗?

杨军两手猛抓着头发认真地说:亲爱的,我不知道你想过没有?人毕竟生活在现实中,没钱没米能过好日子么?柴米油盐是每个家庭必不可少的起码条件呀,何况你是女人,是未来家庭的内当家。但我却提供不了起码的生活条件啊。你若只希望跟着我,我很担心,我们的故事情节可能会发展成悲剧呀。

陈玉芬抬眼斜了他一眼,埋下头,说:你莫多说了,你咋说我都不想听。告诉你,我是铁了心跟定你啦,你家哪怕住茅草棚,哪怕居洞穴,哪怕没杂粮饭,我都愿意跟了你去。

杨军马上故意逗她,并放俏皮的声腔说:真的呀,亲爱的?我真的能找得到这么一位海誓山盟的伴侣,我不吃饭七天七夜也不觉得饿啊。

陈玉芬马上跑过来接连擂了他几拳,杨军双手蒙住头跑着绕过去背靠在榕树干上喘粗气。

陈玉芬尾随他跑过去,扭他鼻子和耳朵说:你怎么这样对待我啊?

杨军闭起眼,摆摆手上来说:现在我养不起你,请你给我一段时间好吗?

陈玉芬再擂他一拳:噫,我又不是逼你马上就娶了我过去成家呀。

杨军睁开眼睛:我目前先求有个职业呀。你呢?你打算咋办?

陈玉芬哀伤地说:老的不再支持我读书了。我若早知道家里会这样对待我,在去年我就应该填报个中专学校,偏偏最低志愿都是商学院财会专科呀。

杨军也悲哀起来:说起来我也不知道今年能不能弄得个本科呀。当然,专科我也不得不报了。玉芬啊,我实在很担心,因为我家穷得太可怜,就即使只得到个中专学校,也没什么东西卖成钱做学杂费去上学哩。自然我想到了打工,我认为只有外出打工才会有钱上学呀。

陈玉芬抹了抹泪,说:可是,你如果跑出去打一两年的工后,再回来报考,年龄不更大了?

杨军显得很苦恼:这都没办法呀。

陈玉芬眼里更迷茫起来:另找别的什么事干,行不行呢?

杨军焦虑地:连刚刚毕业下来的大专生都很难找得到一份理想的工作,我们高中生能找得上什么好的工做呢?若讲做生意又没本钱,且也不在行。

陈玉芬抬眼凝望着他:亲爱的,那七月份高考过后你打算干什么去?

杨军平心静气地说:只有等到八月份看看能否弄得个学校录取,也看老的能不能四处去借来学杂书费,如果借不来,我们再下海打工吧,争取去弄个几千块明后年再返回家乡来报考。

陈玉芬细声细气地说:行,反正你总不能丢下我一个人跑喽。我明说了,你要到了哪去,我就跟着你到了哪去。

13.杨军家

杨军收拾牛仔包,他将一袋约十来斤大米放进包内。

杨军的父亲进来,摸出一张“拾元”票递给杨军:先去县城吧,上了学后我再想办法。

杨军愁眉苦脸地洗脸漱口,动作麻利地整理好牛仔包,便急匆匆地走了。

14.乡场

字幕:20天后。

正是赶乡场的日子,赶场的人很多。

专线客车驶来,车停下,售票员一拉开车门,乘客一时间如脱笼的鸡鸭四散开去。

杨军跳出车门,就径直往场外走去。

15.杨军家

杨军进屋,见爸妈刚好在家,弟妹也在,爸妈的脸色好阴沉。

杨军佯笑着说:爸、妈,还没赶场去呀?

杨军爸:阿祥,你既然要读书就要好好地读,自己连个饭碗都还没捞到手,过早谈恋爱这成什么话!难道人心是可二用的呀?

杨军眼里茫然起来,说:没有呀,爸,我离家就去学校补课的,是哪个见我去跟了谁玩来呀?

杨军妈:是前几天大姑妈过来说了才知道哩。她说你去年七月半时曾带个漂亮姑娘到她们家去住了两天来。

杨军爸伸手指着他鼻梁骨说:阿祥啊,我说你要是想考个好学校就得一心一意地学习,对于什么女朋友呀,录像室呀,都得统统抛开……

杨军老实相告:爸、妈,那是同班同学呀。她也是落选生,因那段时间我看她好痛苦,担心她会想不开,才陪她走了那几天哩。

妹妹:她还常常给你来信。

小弟:是呀,我也见过她写来给你的信壳子哩。

杨军爸:还想瞒我!真不争气的东西!(咬牙切齿说罢,背起手出了门去)

杨军妈也扭头进了自己的房间。

妹妹和小弟也跑出屋去。

杨军愣站在堂屋中间想坐也不行想站也不是。

一会儿,阿妈换好衣服走出寝室来,提起一把木秤称好一袋米和一袋谷糠,便抓起一根扁担就挑出屋下山去赶乡场了。

杨军独自呆站了片刻,这才拎起牛仔包丢在了自己的床上。

16.杨军家

傍晚

弟弟和妹妹在厨房里做饭。

杨军从自己房间出来,进厨房去准备做饭菜,看见小弟正在刷碗洗菜,妹妹在烧水,他显得有些内疚。

杨军画外音:我不知道又欠了家人多少感情债啦。

妹妹见杨军进来,说:哥,你就安心看书吧,这点小家务活我们能做得来。

杨军:我也应该学学做点。

妹妹:不必了,就只煮两个小瓜儿,都快熟了。

杨军只好扭头走出厨房。

17.杨军家

杨家五口在同桌吃晚饭。

杨军爸边吃边说:我们当苦家已够苦啦,四处去跑了一整天也借不到你们的书杂费,家里今年又养不起大猪,唯一的黄牛不敢卖掉呀。清明一来就得靠牛打秧田,一年到头我们总不能戒饭吧。

孩子们都睁大眼,点着头。

妹妹:那我就不用读书了吧,让大哥和小辉读就行啦,反正女孩子家以后有人养的。(眼眶挂上了泪花)

弟弟小辉泪水盈眶了,带着泣声说:爸、妈,丽姐成绩好,还是让她继续读下去吧,由我来给你们看牛就行了。大哥今年肯定能考得上大学的,你要坚持读下去呀,就为我们家争口气,全家的希望就拜托给你了。爸、妈,就让我大哥继续读吧,他就只有这学期啦。

杨军这时感动得泪眼朦胧了,他抽泣着说:我实在对不起你们啊,爸、妈。都怪我太不争气,才让你们老的总这样为我前途过度操心。我说不读,可我又不想错过今年七月份这三天的高考机会。说读,老人又实在撑不直腰了。这几天我都想过了,干脆就不忙去哪儿借我的学杂费了,待我先去跟班主任老师和校长说,暂时赊欠这几个月,让我读完这学期,待考试过后放假了,我再去打工找点钱来补交学杂费。小丽和小辉还是要继续读,他们比我有发展前途……

杨军爸:按我的意思,我会忍心让你们辍学呀?我争取去借,百分之十五至百分之二十的高利贷我都借。只是……只是我有点担心,你可不能过早谈恋爱,凭我们这样的穷家底,连养自己都养不活,还敢多养人吗,你说?

杨军“扑通”一声面对老爸老妈跪下来,说:爸、妈,我明白我们的家底差,我敢随便娶个姑娘回家来吗?何况我现在连半个饭碗都还没捞到手。爸、妈请放心,姑妈讲的那个我曾陪逛几天的是我高中同班同学陈玉芬,她小名叫阿娟,是平桥村陈廷凯家的姑娘。人家都是两厢一正三层平房,我们会配得上人家,敢跟人家攀亲吗?人家也会瞧得起我们家吗?只因她落选遭家人冷落,乡亲小看,她才想自尽一死了之。要不是我夺下了她买来的敌敌畏,那我早就只见到她骨灰了。我答应陪她,只是为了挽救她的性命。若不信,爸、妈可去打听打听。(两眼里蓄满了汪汪泪水)

杨军妈也抽泣着说:哦,原来是这么回事!请……请你原谅爸、妈吧。

杨军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起老人才好,他站起来跑回了自己房间。

18.杨军家

杨军爸一脸愁容地进来。

杨军妈忙迎上前:借到了吗?

杨军爸有气无力地:只借到四百。

杨军妈叹口气:唉,还不够交小军一个人的学杂费哩,他那读高补文科班,一个学期要交四百五十元。这点钱仅够开支小丽和小辉的书学杂费。

杨军爸:后天,小军就要返校交费注册了……眼下就顾不得小丽和小辉了,还是先可着小军吧。

19.杨军家

杨军进来,见家人都在,犹豫一下,便从书包里拿出几本新课本放到桌上,对小丽和小辉说:这是小丽和小辉的新课本,明天学校就正式上课了,你们俩必须安心上学。

小丽疑惑地问道:那你呢,你的学费交了吗?

杨军:当然交了,已有人代交了。

家人都显得很吃惊。

小辉:是哪位好心人帮交的呀?

杨军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还不是那位高中同学,她已替我先交了一半。

杨军爸睁大眼睛:你说未谈恋爱,她咋会替你交了书学杂费?

杨军笑了说:生来这个世道,谁骗得了别人信任谁好,至于娶不娶她那是以后的事。

二老埋下头沉默了。

小丽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杨军。

20.杨军家

杨军将几斤面条和十来斤大米装进牛仔包,背起牛仔包要走。

二老这时掉泪抽泣了。

杨军爸:连一分钱都没有找来交给你去呀,儿子。

杨军眼含泪花说:昨天去交小丽和小辉的书杂费还剩十多块钱,车费仅两元,还能剩点菜钱。爸妈别总为我担心,我都有21虚岁了,早应该自己学会照顾自己。

老妈难过地扭头到一边去抹泪。

杨军:说起来老人养儿到18岁后,爸妈就不必总负担儿子了,只是……只怪儿没出息不争气呀。

杨军眼眶开始噙泪,他赶忙扭开身难过地走他的路了。

21.班主任宿舍

杨军敲过门后进来。

班主任老师马上热情地:杨军,先坐下,我慢慢对你说。

杨军坐下。

班主任老师:我跟校长讲了你的情况,希望他能照顾一下,可……杨军同学,事不好办啊,校长不同意我的想法。

班主任老师将便签递给杨军,杨军看着便笺。

校长画外音:鉴于杨军同学各门功课成绩优良,现针对其家庭实际困难,经校委会研究决定,减免该同学书杂费壹佰伍拾元整,所余部分限一月内交清。

杨军收起便笺,说道:刘老师,学校都照顾我一百多块了,我也很感激了,只怪我家太穷,家底太差。若个个都减去一百五,这咋行呢?唉,谁教我出生在那穷山村里呀。

杨军说罢垂下了头来。

刘老师安慰道:行啦,小杨,我替你开一半,你再回去想办法找一百五来补就行了。

杨军流泪了,说:刘老师,不能再给您添麻烦了。我知道您也是从农村来的,况且从大学毕业分下来工作也不过三四年,加上还要养老。

刘老师坚决地说:杨军,你不必再推辞了,我少用点有何不可?你若近段时间真不好去哪借到钱,那就先交了我这一百五去,待高考过后再说吧。你就安心读书,我知道你也有苦难言。

杨军诚恳地说:刘老师,太感激您了!我还是揣上这个条子回家去跟爸妈商量,争取去借。能借得点来更好,若一时借不来,我也要回到学校来的,请您放心。

22.路上

杨军急急赶路,从岔道口爬向坐落在半山腰那个偏僻的山村。

23.杨军家

杨军将便笺放在桌面上。

一家人这时候都泪眼朦胧了。

杨军爸:明儿大早你就安心回了学校上课去,莫再耽误课程了。爸妈再想方设法去寻亲朋担保,就去借高利贷来,哪怕月息百分之二十、甚至百分之二十五都行。连关心你的刘老师都献上爱心替你开一百五了,家里只开这一百五就开不了吗?

杨军妈:礼拜六你莫再跑来跑去了,老人争取在这些天里借到钱,就进县城亲自送钱到学校去。你回校后跟刘老师说一声,就说爸妈现正设法去借钱,会尽快把钱送来学校的。希望刘老师帮忙请求学校领导谅解一下。

24.教室

下课了,刘老师在收拾教案。

杨军来到刘老师面前:我昨天晚上回家了,我父母说了,他们一定要想办法尽快借到钱送到学校来。

刘老师:你不必抓慌了,到放假再补交也没事。我已替你先垫去了一百五十元,你只管放心补习功课就行了。

刘老师边说边摸出学杂费收条来。

杨军看在眼里,马上又涌出泪水来。

25.宿舍

傍晚

杨军在看陈玉芬寄来的信。

陈玉芬画外音:杨军,我亲爱的,你好!我俩并非久别不晤,从正月初十分别至今,也还不到20天。可为何又很快给你来信?因为你是我生命的一半,写信给你是我生命中的唯一选择。亲爱的,本来有好几次我想悄悄别你而去算啦,只因为……因为我舍不得丢下你。我恨你,当然也便因此爱上了你。我知道的,这些日子你肯定在为你的光明前程日夜奔忙吧,可我帮不了你什么忙,我确实是个多余的人啦,我觉得我生来这世间真的生错了……

杨军眼泪汪汪起来,泪水很快模糊了他的视线。

26.平桥村桥头

日(回忆)

陈玉芬苏醒过来,见四周都是村人在围观看热闹,人们伸手指指点点,里一圈外一圈地在议论纷纷。

“这孩子真不应该这样寻短见。”

“这都怪她父母,若没小梅紧跟来拖住她衣领,她的父母也逃脱不了法网。”

“这都怪她控制不了自己,她父母才发那么大的火气打她呀。”

“是啊,听说她才念到高二时谈恋爱,还跟人那个了呢。”

陈玉芬听到这些,拼命挣扎着要站上来。

同龄伙伴陈小梅马上使劲地抓紧陈玉芬的衣领,并带着哭声吼叫着:你要想跳到哪去!你要真跳了我也活不成。

陈玉芬号啕大哭道:谁叫你来拖住我!

陈小梅哭声更大了,还大骂道:贱货,我不准你死!我不准你死!

村人中有人说:小梅,你尽管放心,我们已围好了你们,你抬头看看吧,四周围都是人,她就是生十对翅膀也飞不出去的。

陈玉芬哭不出了声,半天才从嘴里头吐出来这么几个字:都是你们……是你们在害我!都滚,都给我滚开1

27.桥头上

傍晚

老天渐渐黑了下来,村人们安慰着陈玉芬。

“你要想开点,总不能为了老人打几巴掌踢几脚板就甘心死掉,那是脆弱的性格,是经不起风吹雨打的表现。”

“才遇上一点不顺心的事就想死掉,这值得吗?”

“你都读到高中毕业了还不知道毛主席说的,年轻人是八九点钟的太阳,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你们身上。可是,你却……要这样做。”

陈玉芬摆着手,连连摇头说:我……我没用,我不该生在这世间。

村人:可我们都围好你们了,就看你怎样跳河死去!

小梅带着泣声劝说道:你不能这样死去,我很害怕,是我把你拉到我家里躲你爸妈的,你这样死去了,我也活不成。你一死,我可背上见死不救的责任啊。你千万不能死,不能死呀。

这时候,有几个同龄伙伴都差不多哭出了声来在规劝她们道:你们都别再伤心了,都站上来回了家去吧。

小梅慢慢翻起身上来,陈玉芬动也不动。

有个同龄小妹蹲下身去要扶起她,陈玉芬摆手说:阿莉,不用扶,我起得来的。

小梅躬下身去扶起陈玉芬:因为是我拖住你,还是由我来扶。

陈玉芬摆手:不必了,阿梅,我不打算死了,你不必总为我担心,大家都不要担心我。

小梅还是伸开双手抱住陈玉芬慢慢站起来。

男男女女这才一个望着一个懒得多待下去了,都纷纷辞别了凄凉的桥头各自回了家去。

28.小梅家

小梅连拉带扶把陈玉芬弄到她的房间,马上拉门出来,在门上挂一把锁,然后到厨房去给家人做饭。

29.小梅房间

小梅起床,穿好衣服,陈玉芬也醒来,跟着要起床。

小梅按住她:你起床忙回家有何用?回了家去你家老人也瞧不起你,不如先在我这儿呆几天,待我家老人去跟你父母沟通好了你再回去。(不等陈玉芬回话,拉门出去并迅速扣上了一把锁)

30.陈玉芬家

小梅的母亲打手电筒走在前面,她父亲跟在后面,二老来到陈玉芬家的不锈钢门前敲门,很快就听见有人来开门了。

陈玉芬的弟弟,一个十三四岁,约有一米四五的男孩开门,将二老让进屋内。

干包工头起家的陈廷凯家堂屋的摆设颇为阔气,神龛下摆放着一套白色的组合电视柜,组合柜上稳放着一台大彩电,电视正播放着音乐伴奏的歌舞剧。

小梅父亲不由得叹道:哟,这台大彩电大约40英寸。

堂屋两旁,均排列着齐整的组合沙发,沙发前摆放着茶几,屋顶上挂着一盘两百瓦的白炽花灯。堂屋里的这些豪华家具在地板砖配合着头顶上吊着的白炽大盘灯映衬下,显得十分耀眼。

陈玉芬父母马上从沙发上站起来。

陈玉芬父亲笑着说:哎哟,是哪阵风会吹你大伯和伯母光临寒舍呀?来!来!请坐!请坐!

小梅父母也笑着说:大叔、大婶家真是小香港!我们不用请也自会来添麻烦的。

陈玉芬父亲笑着拱手道:你两老真会说笑话,请!请随便坐。

陈玉芬母亲赶忙去提来了杯子边倒茶边说:我们不仅同村还是同族啊,为啥不多走走呀?

小梅妈也随口答道:我们那个不像样的家呀,天天几乎都有活干,而大叔、大婶还比我们家更没空哩。

陈玉芬父亲摆手说:哎呀,大伯娘,有时候我们也没啥屁事做哩。

小梅的父母看到陈玉芬家如此豪华的摆设,不敢落座下来。

陈玉芬母亲:哟!都不敢坐呀,你们是来借火的吧?

小梅父亲:哪里哟,无事不登三宝殿呀。

陈玉芬父亲:这,我知道,你们肯定是有要事,才亲顾茅庐呀。请随便些好。

小梅父母这才小心翼翼地落座下来。

陈玉芬母亲很客气地递茶水过来给小梅家老两口:请随便用茶。

小梅母亲:不用客气,我都经常喝冰水。

陈玉芬父母也跟着坐定下来。

陈玉芬父亲:大伯、伯母肯定为我家那丢脸的贱货来的吧?

小梅母亲白了他一眼:大叔咋这样骂她,阿芬可是个乖孩子呀。

陈玉芬母亲:还说她乖?我觉得她最不听话。

小梅父亲:不,不,最好不要那样打孩子呀,她都20来岁了,到这样的年龄自尊心特别强哩。

陈玉芬父亲抬头望望天花板,叹了气说:也怪我们那天出手有点重了。(扭过脸来看妻子)我这当爸的一时暴躁打了她就够啦,偏你这狗日的也还跟着打她!

陈玉芬母亲不高兴地:都别提啦,那天一听说她真跟桐木岭那厮儿发生了性关系,谁不发火?就只准你打呀?

小梅父亲:没经过调查就不能够先动手嘛。

陈玉芬父亲点点头:是喽,多亏那天有小梅来救,要不然她不被我们打死也都要跳河死去啦。(伸手指着妻子)那今天咱两口子就得在看守所里守马桶哩。

陈玉芬母亲垂下了头。

陈玉芬父亲懊恼地说:我们太对不起阿梅了,真对不起她了,偏偏那天我们还上门打到家,追到了你们家门口去哩。

小梅父亲笑着摆摆手:嗨,过了就算,小梅也不怪罪你们。

他们四老又没有了声音,大家默默看着电视剧。

陈玉芬父亲把头伸过来,把话讲小声了:不过,她大伯呀,话也该说回来,谁愿让自家姑娘嫁到苦人家里去?我们又不是没尝过艰苦生活的滋味呀。

小梅父亲也感慨着说:是这样啊。不过,终有一天人家的生活也会改变的吧。

陈玉芬母亲:像桐木岭那鬼山村会容易改变呀?我看,两三百年后能不能改变还很难说。

陈玉芬父亲声色俱厉地手指过来:滚!随便抢频道!你跟老子去提瓶酒来。

陈玉芬母亲只好站起身来进里屋去提酒。

小梅母亲连连摇手:不必麻烦了,等一下你们酒醉了又要骂我们。

陈玉芬父亲笑了:我们两家从不会吵架的。我也没见过大伯骂你。(扭过脸来对小梅父亲)来,来,都不要客气,我们弟兄俩喝二两就行。(伸手到茶几上去随便抓来了两个小杯子)

两个当爸的开始对饮了,小梅母亲再不高兴也只好睁眼看。

喝了一口,小梅父亲站起来:小娟是好孩子呀,你们可不要随便相信别人胡言乱语。

陈玉芬父亲:她大伯,你尽管放心,我不会随便揍她的。况且,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咋好阻拦她呀!

小梅父亲:对,20来岁的人啦,她也会考虑好自己的终身大事哩。

陈玉芬母亲:除了桐木岭,随她爱哪村我绝对不会骂她。

小梅父亲笑了笑说:偏她只愿嫁去那个桐木岭呢?

陈玉芬母亲坚决地:我们非扯她的脚回来不可。

小梅母亲也笑着说:现在的年轻人呀,真难说。若他们真的一个爱上了一个,他们仅一玩玩就先跑出去,待生米煮成熟饭方回来,到时候你们当爸妈的又咋好反对?

陈玉芬母亲连连摇头,话很坚决:那就不仅打断她的腿,还有那小伙和他整个杨家我都要花钱请人去一道踏平来。”(她气愤地边说边比划着)

小梅父母都笑起来。

陈玉芬父亲也笑了,他用手指陈玉芬母亲说:你……你……就只会比我急,他们在哪儿等你呀!

陈玉芬母亲觉得有些失态,忙说:真对不起大伯、伯娘,我真没用。

小梅父母边笑边往门口挪步:好,好,你们消消气就好,我们也该回去了。

陈玉芬也跟着出来送客。

小梅父亲:行啦,谢谢你家的酒,再见了。

陈玉芬父亲:哎,等一等,让我找只电筒跟你家二老一道去叫她回来。都打扰你们家有这么多天喽,不要说她,连我们都不好意思哩。(扭脸过来看妻子)你也去,咱顺便去跟小梅道个歉。

小梅父亲:嗨,你大叔咋这样说?她们是孩子,就别管那一套。只要小娟吃得惯我们家的粗粮,我们愿意养她。

小梅母亲:算了,你们不必去喽,到这时候她们还不休息呀?

陈玉芬母亲翻过手腕来看表,睁圆了两眼说:哟,都一点了。

小梅母亲:我们都来坐了好几个钟头哩。

小梅父亲边说边走:好,你两老不必来了,就安心休息。

小梅母亲立即打起手电筒照路,跟着走了。

陈玉芬父母呆站在屋门口,目送着小梅家二老远去,直到拐了弯。

31.陈小梅家

小梅陪在陈玉芬的身边,陈玉芬的脸显得很阴沉。

小梅:阿芬,干脆明儿咱上城里玩玩去,开开心点,我顺便带你到我姨妈家去玩几天来。

陈玉芬平静地说:随便嘛。

32.公交大巴上

小梅和陈玉芬坐在车里,小梅不时地与陈玉芬说说笑笑,可陈玉芬却显得漫不经心,不时地陪着小梅笑笑,眼睛一直看向车窗外。

33.陈玉芬家

字幕:七天后。

陈玉芬跟着弟弟、妹妹进来。

陈玉芬父亲看看陈玉芬说:出去几天,也算是散了心了吧。你不能总住在小梅家,又不是没有家。我叫你弟弟、妹妹接你回来,就是想让你安心待在家里,别去想那些不着调的事。

陈玉芬母亲:只要你不跟桐木岭那杨家小崽跑,老人半句话也不说你。

陈玉芬没言语,默默地回到自己屋里。

34.陈玉芬家门口

小梅喊道:阿芬!阿芬!

陈玉芬匆匆来到门口。

小梅:快换件衣服,陪我上集市去走走,天天都做这样那样还做不够呀?是犯人都有放风的时间呀。

陈玉芬露出笑容,显得轻松地说:去就去,我顺便去邮封信。

小梅:昨晚已写好了吗?

陈玉芬:有老妈在,不好写。

小梅:那要现写咯?

陈玉芬:先去吧,到了镇场外看哪里人少再到哪里去写。

两人便手牵着手一道走了。

35.镇场外

陈玉芬和小梅手勾手来到了集市进场口。

陈玉芬用眼扫扫四周围,看看田坝田埂,说:只有粮站后面那一片田埂上人坐得少,咱就到那儿去。(伸手一指,选中了一条田埂)你瞧吧,我看那地方人少点哩。

小梅:行,那你先去那儿写信等我,待我快去买几两毛线来。

陈玉芬爽快地:好,你去吧。

俩人分手,各走各的去了。

36.集市

小梅提着一个胀鼓鼓的花布袋来到卖瓜子的人面前,掏出钱,买了两杯瓜子。

37.田坝

陈玉芬坐在田坝上,看着刚刚写好的信。

来这里的年轻人从她身旁走过了一对又一对。

这时,小梅边嚼瓜子边走出场坝来找陈玉芬,她坐到陈玉芬身边,见陈玉芬两眼已噙满了泪花,担忧又不解地问:阿芬,你咋又伤心了?

陈玉芬赶忙抬手用衣角将泪花揩干,并努力克制自己感情说:没什么,是风吹我眼睛就会变成这样子的。

小梅沉默,不想再追问下去,陈玉芬赶紧将信笺和笔揣进衣兜里。

小梅从衣兜里抓出了两大把瓜子递过来,面露笑容说:你肯定写累了,先嚼嚼几颗调剂调剂。

陈玉芬笑了,伸出两手接过葵花籽:吃就吃,咱坐它半个钟头再去邮电所。

38.邮电所门外

陈玉芬与小梅走出邮电所,此时,陈玉芬显得有些高兴了,不时地与小梅说笑着。

陈玉芬画外音:阿军,只要见到了你一面后,我就可以含笑九泉了,只是……要到何时才收到你回信,到哪一天才见到你一面呢?难啦,阿芬总不能提前下黄泉呀,要是真这样做的话,阿芬哪怕跳进了阴间跨入了冥府也永远对不起你,更对不起自己生前对爱的追求与选择。

39.镇乡场

字幕:七天后。

陈玉芬面带愁容地来到邮电所,在门外从邮递员手中接过一封信,她看了一下,既惊喜又烦恼,她拿信的手不由得颤抖了起来,她赶忙拨开一群堵路的男男女女,几乎是小跑着来到场外边,坐到一片空地里的一块石头上看起信件来了。

杨军画外音:我好可怜的玉芬,你太命苦啦,我真意想不到你的命运会比我还悲惨。你惨遭父母那样对待,说起来都是我连累了你,是因为你结交了我,你才承受那么大的委屈呀,说起来,都怪我村条件太差,我家家底太惨,生活太苦,我父母太穷,跟你平桥村特别是跟你父母相比实在有天壤之别。我只能说,我再生几次,再死几回,也永远对不起你,是永远对不起你呀……你千万不能一时想不通就寻短见,那是永远对不起我的。不管你爱不爱我,而我是真的爱着你。现在算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必须等我,必须等我一道死。只要你坚持活下来,比起我今年争取考上北大、清华重要得多。当然,我还得请你放心,在最近一两年里,我俩只能先以一般朋友、同学、兄妹共处。不管怎么样,总不能因一时感情上的冲动就酿成美满前程千古恨。因为我俩还想进入大学校园去呀,咱就自我控制吧……

陈玉芬泪水不住地下流,她哽咽了。(回忆完)

40.教室

数学老师在讲课,杨军开始打瞌睡了。

老师看到了,停止讲课,问道:杨军,你今天咋会这样呢?

杨军略带苦恼地回答说:江老师,这几天我为学杂费问题天天跑来跑去的,有点累了。

江老师:你可能累病了,看你有黑眼圈就知道。你下去跟班主任老师说一声,先去医院看看,好点了再来上课吧。

杨军点头,抱书出去了。

41.一组镜

杨军在为人挑煤,沉重的担子压得他直咬牙。

一个大院,杨军在搬运货物出出进进。

学生宿舍,筋疲力尽的杨军在数钱。

42.教室

杨军进来参加晚自习。

刘老师见他的样子,关心地问道:你打了针没有?

杨军:已打了两针,明后天还要再打。

刘老师:你最好先安心休息几天,反正这是开学初,哪里不懂以后再抽时间多问老师。

杨军的眼眶里又泪水盈盈起来。

43.一组镜头

杨军戴着破草帽在为客户背负大纸箱。

杨军戴着草帽在挑煤块。

杨军戴着草帽正为市民挑菜。

便餐零售点,杨军草草地吃着中饭。

小巷里,汗流满面的杨军从一幢楼房里出来,低头点数零钱。

44.汽车站停车场

陈玉芬背着一个花布包从客车上下来,她四处张望着,没见到要找的人,便朝候车室走去。

这时,一个老搬运工模样的人朝陈玉芬走来,陈玉芬定睛一看,认出了来人正是杨军,脸上顿时露出笑容。

杨军来到陈玉芬面前,平日忧郁的脸这时也有了笑容:太好了,只要你能来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陈玉芬声音细细的:咋敢不来呢?你写信叫我来的。

杨军看了看陈玉芬:咱先去吃点早餐。

陈玉芬点点头。

俩人并排着走出了车站。

45.街上

杨军与陈玉芬边走边聊。

杨军:阿芬,别担心,这三天我已挣到了80来块钱。今早六点到九点,我又挣到四块钱了。再挣个十一二天,三四百块的路费可以挣得到的。

陈玉芬点了点头,但也很快显出苦恼的脸色来。

杨军扭头问她:你又开始想问题了?

陈玉芬摇着头,低低地说:不是。

杨军:我出来干点工,已戴上草帽,没人认识我,你别担心。关于咱要下海去闯的这笔路费,我不想去借了,若去借,不知道下海后钱好找不好找,万一不好找,我们还欠人家这笔账,以后难得还账呀。(摸出50元出来交给陈玉芬)阿芬,本来我要打算去租间陋室,但半月、一月的人家不愿出租,至少都要租半年以上。看来,这两天先给你找个偏僻的旅店住下,住每晚三元左右的就行,我暂时先回学校住几晚,看看情况发生变化了我再回来旅店住下。

陈玉芬眼里又慢慢地蓄了泪水。

46.街上

傍晚

杨军在看街边的租房广告。

高补班同学王青路过,看到了杨军,便走了过来:杨军,你从家里回来了,这几天你没来上课,刘老师说不知你的病好些没?

杨军忙说:好多了。谢谢大家的关心。

王青:刘老师在班会课上向大家宣布了,你可能因为家庭贫困问题考虑多了才忧郁成疾的,他说,不管哪位同学碰见你都请你安心先回校来上课,对你还欠着的那150块学杂费,刘老师说待本月工资下来后,他会帮你再补交。

杨军顿时感动了,带泣声说:好兄弟,我真对不起同学们,更对不起刘老师。在这一两个礼拜我暂时回不了学校去,是什么原因,等过这几天你就会知道,现不忙告诉你,请你理解我的苦衷。

王青一脸茫然,好久才问:为什么呀?请告诉我,我不会说出去。

杨军摆手了:以后,校园里有关我什么消息,请你写个条子说“寻阿军某日某时”张贴于车站候车室黑板报下面,我每天都会抽时间去看一眼的,请你能帮我这点忙。回去后不要说碰见了我。

王青点点头走了。

这时,陈玉芬走来,看见杨军,高兴地跑过来:你在这干什么呢?这几天见不到你,我挺想的。

杨军:这几天过得好吗?还有钱吗?

陈玉芬:有,够用几天的。你白天找活干,晚上回学校学习,太辛苦了,我都心疼了。

杨军:这算得了什么,我年轻力壮的,没事,你别惦记我。没吃饭吧,走,一起吃点东西去,然后你回去休息,我回学校。

陈玉芬:好吧。(随杨军走了)

47.陈小梅家门口

陈玉芬母亲气势汹汹地对小梅说:我家阿芬离家好多天了,你想让她在这住多久啊?好像她没有家似的。

小梅:有一个星期多了,她就不曾到我这里来过。

陈玉芬母亲有点不大相信,板着脸不想走。

小梅母亲出门来:告诉你吧,大婶呀,近十来天了,我们家不是上山铲草木灰,就是挑猪牛粪上坡,小梅哪有时间陪你家阿芬闲聊呀……

陈玉芬母亲无可奈何地走了。

48.陈玉芬家

陈玉芬父母边吃饭边商量着。

陈玉芬父亲:她是不是上你哥家去了?你今天还是去看一看,她反正不在舅家就可能在姨妈家。”

陈玉芬母亲匆匆扒一碗饭,起身:那我去看看。

49.陈玉芬家

陈玉芬母亲疲惫地进来,无力地坐在床上。

陈玉芬父亲忙问道:怎么样了?找到没有?

陈玉芬母亲有气无力地说:找不到了。我一天接连跑了三个村子,她舅家,姨家,还有她姑妈家都去了,都没有哇。

陈玉芬父亲纳闷地:这孩子跑到了哪去呢?她真的不在哪个亲戚家躲呀?

陈玉芬母亲发火了:现在轮到你去问去找啦。

陈玉芬父亲伸手抓挠头发,不解地:她能跑到哪去呢?

陈玉芬母亲:不管了,老娘跑够了,随她死在了哪里也好。

陈玉芬父亲故意跟着发火:你不管我就不管?她肯定跑去了桐木岭,明儿大早老子找几个人带几根火药枪、几包炸药去把他妈的杨家炸翻算逑喽。

陈玉芬母亲这下才软了下来,疑惑不解地问:你真带几个上门打到家去?就不怕人家会叫全村人帮忙打死你呀!

陈玉芬父亲:那就不闻不问喽?(一甩手走出屋去)

陈玉芬母亲:你想去你就去,反正明儿是赶场天,老娘忙做生意。(边说边到厨房去做饭菜)

50.集镇

这是赶乡场的日子,陈玉芬父母在忙着他们的买卖。

51.桐木岭

陈玉芬父亲腰插一把火药枪,左手拎一把二尺五长的马刀,陈玉芬母亲提着一把镰刀,另一只手拿着一捆麻绳,俩人气喘吁吁地来到村里。

此时,迎面走来两个年轻媳妇,她们挑着水桶下山来担水,。

陈玉芬母亲上前问道:哎,小妹子,阿军家在哪方呀?他家姓杨哩。

两个年轻媳妇看到陈玉芬父母的样子,显得有点怕。

走在前面的年轻媳妇没有马上回答。

走在后面年轻媳妇等陈玉芬父母走过自己身边去有丈把远后,才说:阿军?还在城里读书吧。他家在哪……我们不知道。(急忙忙挑桶下山去了)

陈玉芬父亲只好没趣地说:狗日的不理就算了,咱就找村干部去。

陈玉芬母亲:你晓得村干部是哪家?

陈玉芬父亲:现问现找呀。

52.村子里

陈玉芬父母走进十几户人家在一处的小弄。

小弄四周围这些农家户,有盖石板的,有盖谷草或茅草的,也有盖瓦又盖石板的和盖石板又盖茅草的房屋,房屋的外墙不是砌石头的就是筑土墙的,且左面墙不围篱笆右面墙也围篱笆,或前或后也围篱笆的简易茅棚。

陈玉芬父亲小声说:自己姑娘就是再丑再贱也不能嫁来这鬼村子。(伸手指着一户颇为简陋的房子)你看,咱就问这家,也许是村干部家哩,就算不是干部家也肯定老实。

陈玉芬母亲点点头。

53.杨军家门外

陈玉芬父亲走在前面,他将提马刀的左手背到后面,右手从衣兜里摸出一包红硬壳香烟来。陈玉芬母亲也同样背着手到后面,隐藏着镰刀和麻绳。

陈玉芬父亲叫道:喂,姨爹、姨妈,都在家不在呀?

杨军母亲从厨房出来,见两个中年夫妇都背着手,身后还藏着利器,赶忙问:姨爹、姨妈,你们找谁呀?

陈玉芬父亲:我们想找村干部,你们家是不是有当村干部的?

这时,杨军父亲也从屋里出来了,说:找村干部有何贵干?村干部就在后面。

陈家两口子赶忙走出大门来。

陈玉芬父亲边退出来边说:麻烦你家帮我指一指行么?

这时,杨家二老看清了,他俩男的手提马刀,腰间还胀鼓鼓的,肯定是腰插火器。而女的左手拎一棵麻绳,右手提一把镰刀。

杨军父亲见这俩人手里的东西,便朝杨军母亲使个眼色,低声说:来者不善,得先问个清楚,免得害了村干部。

杨军母亲说:究竟姨妈家是来干啥哟?手里还提着武器,谁敢带路?

陈玉芬父亲见状,停下来说:那我就实话说了吧。姨妈,我俩公婆是从平桥村来的,我叫陈廷凯。因我家姑娘已有七天没回家了,她叫阿芬,学名叫陈玉芬。早几天我们就调查好了,是跟这村一个杨家小伙叫阿军的玩上了,我们是来找她回去的,请不要见怪。

陈玉芬母亲:我们相信她是跑来这村的,他们读高中是同班同学。

杨军母亲不解地问:还是同学?

陈玉芬父亲:对。我儿子说,叫阿军的这小伙学名叫杨军。这一年据说回原县一中补课去了。

这时,杨军父亲在门口对四邻大声喊道:大伯、二伯、大叔、二叔、阿宝、阿顺,你们快出来,有人提刀找上门了。

一瞬间,四周围这些简陋房屋里冒出了一群男人,他们提着菜刀,拎着锄头、斧头、宰猪刀、烧火棍,有两个年轻人还拎了长火器,十多个杀气腾腾的壮汉将陈玉芬父母围了起来。

陈玉芬父亲看着这情景,睁大眼睛问:你们咋这样做?

有人大声武气地吼道:你两个为啥大天白日拎武器进村?赶快讲清楚,不然,不会放过你们。

陈玉芬父亲此刻佯装笑脸起来,赶忙将马刀胡乱插进裤带去,赶忙伸手进衣兜摸出那包红壳子好烟来撕开口子,一人给敬了一支烟,说:大家不要见怪,请先听我解释。是我家姑娘跟阿军私奔,已有七天整了,我们是想来寻她回去的。希望伯伯们、叔叔们高抬贵手,我们只找冤家。

一个提宰猪刀的中年汉子马上大吼:他家儿子就叫阿军,现正补习高中,你们要怎么找就说吧。

陈家两口子马上抬眼张望屋门口站着的阿军父母俩。

陈玉芬父亲睁大了眼问:正是你家?我们正要来找你们。

杨军父亲也把话讲得硬朗了:请说。

陈玉芬父亲大吼:请把我家阿芬放出来,不然我可要上告你们。

杨军父亲扭脸对里屋喊:小丽和小辉都出来,让他们好搜查。

陈玉芬母亲疑惑了:难道阿芬没到这里来?

四周围的桐木岭人也不客气了:请随便搜吧,要是搜得到的话,就随便你们怎么处置了你家阿芬和他家阿军都行。要是搜不到的话,看你们咋说!

一个手提长火器的小伙子说:那……甭想出去。

杨军父亲此时也目露凶光放慢脚步走上前,说:陈廷凯,别以为你有钱就可以随便提刀扛枪上门打到家,告诉你,一个叫花子也有三个朋友。现就明说了,你家来得正好,你们不来找我,我也打算去平桥村找你们哩,你以为我杨成玉是好惹的呀!

陈玉芬父亲手插进了腰间,睁大眼不解地问:你还要找我们?

杨军父亲厉声说道:对,就是你家姑娘总来纠缠我儿子,我儿子才那么受干扰。请你听清楚了,不是你家姑娘总纠缠,我儿子会不回家呀?上周六就没有回来,昨天也同样没有回来,你说,我不去找你还要找谁?

陈玉芬母亲抬头望天叹气说:莫非他两个真的约好跑了?

这下子,四周围的众人都笑了。

有几个人悄悄嘀咕道:你们现在虽然是“冤家”,但很快也会变成亲家了。

那几个提刀枪的杨姓族人也笑了说:算喽,两家都该握手言欢啦。没几天,你们肯定要合一桌吃饭哩。

四周围的众人又哄笑一阵,就慢慢地散开了。

陈玉芬父亲向大家拱手:抱歉!抱歉!(扭脸过来看妻子)咱这回丢人啦,走吧。

陈玉芬母亲:走哪去?

陈玉芬父亲:马上进城呀。

陈家两口子便急匆匆地拨开人群朝村外走去。

桐木岭人都笑了。

有人喊道:城里的警察先生会允许你们携带凶器进城吗?

杨军父亲喊道:你们上城找,我们也上城找。(急匆匆地跑进屋去,抓了他的那把宰猪刀塞进一个军用书包里,背着跑出来)

杨军母亲也拎起一把裁布大剪刀,用块青布包着揣在身上,跑着跟在后面。

54.学校男生宿舍

刘老师匆匆进来,见王青正在看书,便松了一口气,说:王青,听说你前两天见过杨军?

王青看着刘老师,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支支吾吾地说:没有啊。

刘老师:你就别在说谎,你曾经说过的。我知道,你是在为杨军保密。现在事情严重了,杨军的家长,还有一个什么家长找到学校来了,都要找杨军,现在正在校长那儿,校长都着急了,要我们马上找到杨军。现在,你必须设法去找到杨军,好吗?

王青低下了头。

55.汽车站候车室

王青正要将写好的纸条贴到候车室黑板报下面的白墙壁上,头戴草帽身穿黑装的杨军正好进来。

杨军上前去说:老弟,是学校,还是家里来找我啦?

王青急切地说:啊,你来得正好,是你爸妈和陈玉芬的爸妈找到学校来了。你快跟我回学校去吧,他们正在校长室里等人哩。

杨军差不多掉了泪说:太突然了。我的好兄弟,你快回去吧,就说我的心病很重。告诉你,陈玉芬是来避难的呀,怎么好去见老人的面呢。就麻烦你先回宿舍在我床铺底下找出我那两件衣服,两条裤子和那双运动鞋出来。我们决定外出打工去了。

王青急了,说:那你们有证件么?

杨军把脸伸过来,放小声说:身份证、毕业证我早揣在身上了。

王青:那就先回去跟老师,跟校长和父母道一声别再走吧。

杨军摇了摇头,说:一去碰面那可就出去不成啦,至于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走的,那等到下午四点钟吧,到时候你提东西来车站给我,我回旅店去写封信来,你去交给学校,到时候你们就什么都知道了。去吧,好兄弟,我要走了。(难过地出了候车室)

56.校长办公室

王青低着头站在众人面前。

刘老师:他为啥不愿回来哩?

王青极难为情地说:他对我说,一来碰了面,学校和父母就不准走了。

杨军父亲:他们住哪个旅店你知道不?

王青摇头:他不愿说。

陈玉芬父亲跺着脚:嗨,这两个狗日的哟。

王青也看出了他们两家老人都心急了,只好说:他让我回寝室去找他的衣裤、鞋子,叫我下午四点送去客车站给他,他再交出一封信来给我转交给学校。

陈廷凯咬牙切齿地站起来:好,下午四点钟到客车站去抓这对狗目的。

57.汽车站候车室

王青跟着陈、杨两家父母,还有张校长、刘老师等一行人进来,四处张望,却不见杨军和陈玉芬的踪影。

只见那坐在门口卖香烟和花生、瓜子的老头走到王青面前问道:你这位小哥就叫王青吧,刚才有个小伙递个纸条来给我,说等你来了就请我将这条子转交给你。(递上一张纸条)

王青打开纸条看着。

杨军画外音:青,只准你一个人来,否则学校将永远得不到我的信。今天不算,请明早七点钟准时在车站碰头。

58.校长办公室

众人都低头不语。

校长:我看啊,明早我们这么多人去车站,他们两个是不会碰头的,干脆只由王青同学一个人去,把他的信拿回来。要不然呀,我们都将得不到他们什么消息哩。

刘老师:是啊,他们要是不辞而别,那可就完了,中国之大,咱们能到哪去找到他们呢?

59.汽车站候车室

王青进来,仍四下张望。

那个坐在门口卖香烟的老头这时走过来,说:给,这是那个姓杨的小伙子留下的五封信,他让你回去转交给学校。

远远躲在后面想抓人的陈、杨两家父母和怕出事也急匆匆赶来劝阻的校长、刘老师等都只好停下脚步。

60.校长办公室

众人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校长撕开杨军给学校和家长的信。

两边家长和其他人也围拢过来,都伸长脖子等待看信的内容。

校长也迅速将信件扯出来平铺在办公桌上。

杨军画外音:尊敬的张校长、韩主任,刘老师和我俩的父母,你们好!请允许我先道一声歉吧。在这几天,也是这几年来,我实在对不起学校领导和一直关心我前途的各位老师,更对不起多年来就把美好希望寄托到我头上的父母、弟妹及其亲朋好友。这一年来,父母和学校领导、刘老师等为了我前途已够呕心沥血啦。然而,我为何在今天偏偏要辞别了书声琅琅的校园,偏偏又不想见见含辛茹苦的父母亲人的面,而悄悄离开家乡去闯荡江湖呢?这理所当然应该怪我。我自知是个寒酸的穷光蛋,走进大学校园的愿望是多么渺茫,莫说我争取考个重点高校,就是只考个中专家里也卖不出什么做书学杂费去给我上学呀。因此,今天我提前辍学,先闯沿海打工,争取快点挣些钱回来再补课,考所大学。当然,您们几老也许要问,既然我穷得一无所有,可为什么还要动感情,再负担一个貌美如花的陈玉芬呢?你们看完我的信和我们彼此间往来的信件,自然就会明白陈玉芬为何要离家出走,也自会明白我为何要带她外出闯荡江湖的原因了。我这个穷光蛋也敢娶她为妻么?告诉你们,我连养自己都养不活,甭说娶妻成家了。但是,我若不答应她,她早就跳进阴曹地府去啦。这就是我为何要提前辍学的一个原因吧……

众人纷纷看完了各自手里的信,都不做声了,人们静静地相互望着……

(剧终)

[作者简介]

罗明,男,布依族,贵州省镇宁自治县扁担山人,60年代出生,中学教师,副高职称,并兼任小企业法律顾问。贵州大学法学专业(全日制)、贵州师范大学中文(自考)双本科学历。80年代后期开始学习写作,发表过各类作品,获多次奖励,并加入多家文学学会。本剧根据同名中篇小说《合同恋情》改编,该小说在2012年秋《小说选刊》文学笔会中获奖。

猜你喜欢
王青杨军小梅
Supersymmetric structures of Dirac oscillators in commutative and noncommutative spaces*
省植保站站长杨军赴吕梁调研
Fractional Angular Momentum of an Atom on a Noncommutative Plane∗
钱真的少了吗?
丢三落四
合肥求职女连喝四场酒身亡老板被批捕
小梅
百万富婆的“穷死”教子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