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尔哈赤起兵前建州与喀尔喀五部之关系

2016-12-17 22:33刘大治
关键词:努尔哈赤辽东万历

刘大治



努尔哈赤起兵前建州与喀尔喀五部之关系

刘大治

随着建州女真迅速崛起,明朝出于维护在辽东镇统治的需要,开始扶持叶赫对抗建州,建州则联合喀尔喀五部与之抗衡。努尔哈赤起兵前建州与喀尔喀五部友好关系是在共同对抗明朝与叶赫过程中逐渐建立和巩固起来的。双方友好关系的建立虽然有其必然性,但其发展存在着不确定性。

努尔哈赤;建州;喀尔喀五部

明朝自建国以来,对女真各部采取了分而治之策略,使其不能形成强大势力。随着以努尔哈赤为首建州女真的崛起,先后灭亡海西女真哈达(南关)、辉发与乌拉,幸存的叶赫(北关)亦岌岌可危,明朝出于维护辽东统治的需要,开始支持叶赫抑制建州,而建州则联合喀尔喀五部与之抗衡。喀尔喀五部即内喀尔喀蒙古,“达延汗第五子阿尔楚博罗特子虎喇哈赤台吉生五子,五子各主一部……”[1]居于西拉木伦河和老哈河上游一带(今辽宁省阜新蒙古族自治县),东与叶赫接壤,南临明辽东镇;它若与建州联合,能有效牵制明与叶赫,若其倒向明朝,建州则孤立无援,不得不屈服于明朝。史学界对双方关系已有深入的认识,特别是对宰赛被俘后双方关系进行了详细研究。[2]然而,努尔哈赤起兵前双方关系却鲜有论述。基于此,本文试图在明朝、建州与喀尔喀五部三方互动背景下,全面论述建州与喀尔喀五部的关系。

一、建州与喀尔喀五部友好关系的建立

努尔哈赤崛起之际,明在辽东统治日益虚弱,特别是稅使高淮长年搜刮致使辽民纷纷破产,“生命戕于鞭敲,脂膏竭于咀吮,十室九空。”*《明神宗实录》卷429,万历三十五年正月乙酉,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1962校勘影印本。辽东镇财政收入也因此锐减,甚至无法提供女真使团进京朝贡日常开销,万历三十二年(1604)三月,明兵部提议削减女真朝贡人数,按照蒙古朵颜三卫朝贡事例,“十人止令一人进京,或令各夷在边听给正赏”,女真各部对此给予强烈抵制,“藉口旧规坚执不听”,蓟辽都督蹇达、辽东巡抚赵楫等认为“恐一有变动,辽镇又生勍敌,欲仍准照旧入京”,明廷被迫恢复女真原有入贡人数,但对其使者给予限制,“着宣谕各酋不许横肆扰害,如违重处革赏。”*《明神宗实录》卷429,万历三十五年正月乙酉,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1962校勘影印本。这不同程度上损害了女真各部利益,致使建州与明朝关系恶化,建州自万历三十四年(1606)六月起连续两年(1606—1608)不向明廷朝贡。*《明神宗实录》卷444,万历三十六年三月丁酉,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1962校勘影印本。与此同时,明廷为了节约开支,也尽可能削减与蒙古各部互市贸易额,结果导致万历三十三年(1605)四月,喀尔喀五部首领宰赛在庆云堡贸易不成,“诱杀庆云堡备御熊鑰及拆毁墩台,戕掳军役”,兵科都给事中田大益上疏曰:“乞敕该镇厚兵密谍,期一大创。”万历帝遂下旨:“宰赛着停革市赏。”*《明神宗实录》卷395,万历三十三年四月己酉,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1962校勘影印本。可见,明廷与建州和喀尔喀五部在辽东同时发生争端,这给双方接触创造了条件。据《清太祖高皇帝实录》记载:

乙巳(万历三十三年,1605)春三月,乙亥朔,蒙古喀尔喀把岳忒部落、达尔汉巴图鲁贝勒之子台吉恩格德尔来朝,献马二十匹。上曰,彼越敌国而来,盖冀望恩泽于我也。遂厚赏遣之。[3]47

文中“达尔汉巴图鲁”为喀尔喀巴约特部首领,明代文献称其为“卜儿亥”,恩格德尔为其第二子。喀尔喀五部主动遣使向建州示好,努尔哈赤深知欲抗衡明廷,必须借助蒙古之力,所以给予恩革德尔厚赏来增进彼此关系。恩格德尔对此深为感动,次年又率领喀尔喀五部贝勒之使,携带骆驼与马匹来朝见努尔哈赤,并奉上汗号,据《清太祖武皇帝实录》记载:

丙午年(万历三十四年,1606)十二月,恩格得力又引蒙古胯尔胯部五卫之使,进驼马来谒,尊太祖为都仑汗(即华言恭敬之意),从此蒙古相往不绝。[4]323

引文中“崑都仑汗”满文写作sure kundu han。Sure为满语,音译为淑勒,意为聪睿;kundu是蒙古语,音译为崑都仑,意为恭敬。双方关系在恩格德尔的牵引下日渐亲密。由于有喀尔喀五部的支持,建州对待明廷也越发强硬:为弥补无法朝贡带来的经济损失,建州在辽东镇“各处关市强栽参斤,逼索高价,藉口衅端,诛求无已;近又打造械器,操练兵马。”*《明神宗实录》卷443,万历三十六年二月癸未,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1962校勘影印本。辽东督臣蹇达对此深为忧虑,万历三十六年(1608)二月就此上疏曰:(建州)“殆有不轨之谋,第显恶未著,难以骤议加兵,而未雨撤桑,盖有不可不预图而早计者。”*《明神宗实录》卷443,万历三十六年二月癸未,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1962校勘影印本。建议明廷立即着手加强辽东镇防御,并乘机讨伐尚未发难的建州;而礼部不主张立即动武,“臣愚以为即未遽兴问罪之师亦宜诘责,所以违贡者何故?若其输情悔罪,许令自新;傥果桀骜负固,则宜暴其罪状,革其爵赏。”*《明神宗实录》卷444,万历三十六年三月丁酉,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1962校勘影印本。建议通过革除市赏向建州施压,这收到一定效果:同年九月,“建酋努尔哈赤入贡诏诘,明许之。”*《明神宗实录》卷450,万历三十六年九月辛卯,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1962校勘影印本。这说明明朝与建州关系得到了缓和。

二、建州联合喀尔喀五部围攻叶赫部

明朝虽然暂时稳住了建州,但对东部蒙古诸部却出现重大决策失误,据熊廷弼《审进止伐虏谋疏》中记载:

自去春庆云之役,而河东之兵端开矣,去冬有哈流兔之役,而河西之兵端开矣。兵端一开,因而乘西虏恨我之却以合西虏,因而乘我有西虏之急以并北关,而图我将无所不得志焉。[5]59

引文中“庆云之役”指万历三十七年(1609)正月,开原参将李如楠欲报万历三十三年(1605)四月宰赛诱杀庆云堡备御熊鑰之仇,欲借抚赏之际伏杀宰赛,但“奴酋遣人密报,宰酋得脱。”[5]60明廷反而“坐没男女六百余人。”*《明神宗实录》卷454,万历三十七年正月己亥,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1962校勘影印本。而“哈流兔之役”明代文献又称“连山驿之捷”,是指同年二月间“总兵杜松因俸檄捣东虏黄酋以牵制蓟贼,乃率众从宁远中左夜驰至哈流兔,剿杀拱兔营夷一百四十六颗。宁远兵备马拯谓拱兔原系款夷,今既被剿势必复仇,宁前单弱事情叵测,各相饮憾。”*《明神宗实录》卷455,万历三十七年二月戊午,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1962校勘影印本。拱兔为察哈尔蒙古阿剌克绰特部首领,其部驻牧于明河西广宁边外。可见,明廷主动挑起与蒙古各部的争端,在河东地区诱杀宰赛不成,在河西地区又偷袭与其关系友善的拱兔部,这给建州联合喀尔喀五部进攻叶赫创造了机会。万历三十七年(1609)五月,据《明实录》记载:

至于开原危急作何救援,尤当亟设处。方是时宰赛拥众欲与煖兔争赏,若赏不得先相约入抢;瓜儿兔纠卜儿亥、卜答赤等图犯开铁辽沈;奴酋乘那林孛罗物故,领兵向北关,假修南关旧寨以图北关,又率部夷七千骑进屯广顺关口,践害靖安堡一带田禾以逼开原也。*《明神宗实录》卷458,万历三十七年五月甲午,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1962校勘影印本。

引文中喀尔喀五部首领名字众多,其中“煖兔”(巴噶达尔汉)为兀班之子,“宰赛”为伯言儿之子,煖兔的侄子,二人为翁吉喇特部首领;“爪儿兔”即抄花为虎喇哈赤幼子,是乌济业特部首领;“卜儿亥”为答补之子,“卜答赤”是卜儿亥侄子,二人为巴约特部首领。可见,建州联合喀尔喀五部夹击明朝与叶赫,在辽东镇河东地区西面,喀尔喀的翁吉喇特、乌济业特与巴约特等三部向明廷挟赏,在河东地区东面,建州乘机图谋占据南关故地,为日后进攻明开原城与叶赫建立军事前哨,明军则面临两面作战不利境地,这促使明廷不得不考虑如何应对:

兵部尚书李化龙认为“今为患最大独在建奴,将并北关以图开原,而宰赛、煖兔等酋哄然并起,河东之扰岂但十倍河西,将使广宁大营捲甲赴援则虑西虏之袭,吾虚辽阳、沈、铁各自为守,其势又不能相掎角。”于是建议在河东地区“速募有马壮军一万,委之能将屯驻要害,可为救急。”*《明神宗实录》卷458,万历三十七年五月丁酉,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1962校勘影印本。辽东巡按熊廷弼也认为“今急救辽之策,舍募勇敢,分戍重地,计将安出?”建议明廷把辽东防御重心由河西蒙古转为河东建州,“使奴南渡辽(阳)则坚利在前(指宽奠与清河二堡屏障辽阳城),北出开原则捣袭在后(指辽阳明军能牵制进攻开原城建州军)。”*《明神宗实录》卷459,万历三十七年六月癸酉,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1962校勘影印本。即以开原与辽阳为犄角,对建州形成南北夹击态势,两城之间沈阳负责策应与支援,河西广宁兼防蒙古诸部袭扰。熊廷弼又借助喀尔喀五部与叶赫来牵制建州,指出建州“世仇在北关,腹心之仇在所并南关灰叭诸部,外援在西虏”,所以主动缓和与喀尔喀五部矛盾,“收宰赛、拱兔以伐其交,激怒宰赛与北关复亲,以助其势;而南关诸部灰叭诸头目又见我招兵买马援军四集,以为必取,皆欲谋拥故主以叛变在肘腋。”[5]66这既能破坏建州与喀尔喀五部关系,达到孤立建州的效果,又能扶持与建州敌对的北关(叶赫),进而使被建州兼并的南关(哈达)产生脱离建州的想法,从而起到从内部瓦解建州的作用。

面对明廷日益强大的军事与外交压力,一方面,建州采取了以退为进的策略:表面顺从明朝,一改往日强硬态度,不仅认可了明廷对女真诸部入京朝贡的变动,还退还了侵占明朝的宽奠等地;暗中却大力加强本部防御,“常恐我兵剿处,或亲自引兵来迎,或累石树阻塞道路,或收边部家小入塞,尽敛精壮为兵待战。”[5]62另一方面,为打破明朝与叶赫的联合围堵,努尔哈赤挑拨叶赫与喀尔喀五部关系,借助宰赛之力削弱叶赫。据熊廷弼《审进止伐虏谋疏》中记载:

去年诱杀宰赛之谋,奴酋遣人密报,宰酋得脱。而又因此以间北关,谓实知其谋不以告也。宰赛遂因此感奴酋,恨北关,近夺北关马百数十匹,又欲会合奴酋同抢北关,以雪不告之恨,近者开原道密为宰酋晓譬,宰酋始与北关稍解,复今亦遣夷叩关乞款。[5]60

从上文可知,努尔哈赤的离间收到了很好效果,宰赛认为叶赫参与了明军伏杀自己的阴谋,所以记恨叶赫,准备联合建州进攻它;为此,开原道臣不得不遣使替叶赫向宰赛解释,以期缓和彼此矛盾,宰赛迫于明朝压力虽不能兴兵问罪于叶赫,但与其矛盾却不断激化。据张涛《退欲陈愚疏》中记载:

北酋金台失有女,为兄嫂那林孛罗收养,以嫁宰酋,生有子女矣。宰酋反目踢妻至瞽,乃者金台失又故杀那林孛罗之妻,即宰酋之岳母,是巳宰酋乘隙生心,挟求北酋之老女,意谓得此一物亦足赎杀伊岳母之罪,北酋亦无不可奈,老女以死自守,乃曰:‘我姑见弃我,岂敢往?’宰酋疑为北酋故拒之他词,纠众攻北(关)失利而去,顷又益兵复攻,掠去男妇二十余人,北酋不怨宰酋而怨奴酋,盖谓奴酋之贿连也。[5]98

引文中“老女”与“金台失之女”是指万历二十五年(1597)叶赫部遣使与建州联姻的遗留问题,据《清太祖高皇帝实录》记载:叶赫部“愿复缔前好,重以婚姻,叶赫贝勒布扬古愿以妹归上,金台失愿以女妻上次子代善。”[3]42随着双方矛盾日益激化,布扬古妹妹十余年后仍未嫁给努尔哈赤,故明称其为“老女”;原许配给努尔哈赤次子代善的金台失之女也改“妻蒙古喀尔喀贝勒介(宰)赛。”[3]42然而,在努尔哈赤挑拨下,叶赫与宰赛关系并未增进反而日渐交恶,以至宰赛将叶赫妻子踢瞎,金台失则把宰赛岳母杀害,宰赛意欲迎娶老女赔偿岳母之死,这遭到老女抵制而无果,宰赛愤而攻打叶赫。建州乘机再次联合喀尔喀五部的大举进攻叶赫,据《明实录》万历四十一年(1613)四月记载:

奴酋顺代领达子八百余骑驻扎清河市中,又合西虏瓜儿兔、卜儿亥、宰赛、煖兔、大小二十四营达子同抢北关。*《明神宗实录》卷507,万历四十一年四月乙巳,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1962校勘影印本。

可见,建州一面出兵清河市口牵制驻扎在辽阳的明军,一面与喀尔喀五部南北夹击叶赫部,叶赫随时有被建州吞并的危险,明廷为防止叶赫被建州吞并,“以火器手三百助守老寨,并贷以陡谷千石,给锅六百,北关始有固志。”[6]59叶赫部才转危为安。建州进攻叶赫受挫后,继续加强与喀尔喀五部关系以图进取,据《清太祖高皇帝实录》记载:

癸丑年(万历四十一年,1613年)九月丁酉,“蒙古国扎鲁特、贝勒钟嫩以女妻上子贝勒代善,上命行亲迎礼,设筵宴成婚。壬寅,蒙古国扎鲁特部落贝勒内齐汗以妹妻上子贝勒莽古尔泰,上命莽古尔泰亲迎,筵宴如礼。……十二月己酉,蒙古国扎鲁特部落贝勒额尔济格以女妻上子台吉德格类,上命德格类亲迎,筵宴如礼。[3]57

从引文可知,建州先后与喀尔喀五部中扎鲁特部诸贝勒开展了广泛的联姻,这使双方关系得到进一步加强。叶赫为抗衡建州也竞相与喀尔喀五部联姻,叶赫首领金台失“适将伊弟速把亥之女讨蓝住者许嫁宰赛,又将抢奴马牛叚布俱与宰赛,身刀言和,西衅敛矣。”[5]104不仅如此,万历四十二年(1614)四月,建州“益勾结西虏,合兵庄南(又称粧南,系喀尔喀扎鲁特部首领)图北关,而煖兔乘机挟老女,北关愿与煖兔子缔婚,(明廷)当事谕姑留老女系两酋(北关首领金台失与布羊骨)心。”[6]59万历四十三年(1615)七月,叶赫部如愿地将老女嫁给喀尔喀之翁吉喇特部首领煖兔之子,双方关系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缓和。

明廷判断叶赫悔婚必定招致建州出兵讨伐,辽东巡按御使王雅量认为“若奴酋愤懑不平,必欲加兵于北关,我之救北关者原有火器枪手谕令为北关守其本寨,俾无内顾,而堵截姑听之北关,佐战姑听之煖兔”,达到“一战而雌雄未决或两败俱伤,北关从此洗其畏敌之辱,完其不了之局,而奴酋发其酝酿之毒,绝其吞谋之望,教之不嫁老女苟且支吾者似犹胜之。”*《明神宗实录》卷535,万历四十三年八月壬辰,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1962校勘影印本。明兵部也积极配合辽东当局行动,不仅“命(辽东)总兵官提兵东去开原,出边屯驻北关,代金白二酋戍守,相机歼杀建酋。”而且“其广宁、宁前、辽阳一带,蒙调西兵移驻一片石,宁(广宁)辽(辽阳)有警西兵出关救援,不致分总兵官西顾之虑。”[5]93由此可见,叶赫通过联姻换取了喀尔喀五部一定的军事支持,建州一旦攻击北关,明廷将出兵为叶赫防御城寨;叶赫出寨迎击建州,喀尔喀五部中的翁吉喇特部则负责支援,最终形成明、叶赫与翁吉喇特部三方联合与建州作战的局面。

叶赫毁婚消息传入建州,努尔哈赤深知叶赫此举意在激怒自己,以引诱建州出兵,而此时出兵对建州十分不利,不仅会招致叶赫与明联合阻击,还可能与喀尔喀五部发生正面冲突,如此一来将破坏双方来之不易的友好关系,最终使建州陷入与明朝和喀尔喀五部同时为敌的境地。所以努尔哈赤没有征讨叶赫,反而继续拉拢喀尔喀五部。万历四十五年(天命二年,1617)二月,努尔哈赤又“以皇弟达尔汉巴图鲁贝勒舒尔哈齐女妻蒙古喀尔喀巴岳忒部落台吉恩格德尔台吉。”[3]67恩格德尔成为后金第一位蒙古额驸,建州与喀尔喀五部友好关系得到进一步加强,这为日后双方共同征明奠定了基础。

三、结语

如上所述,建州与喀尔喀五部友好关系是在共同对抗明朝与叶赫过程中逐渐建立和巩固起来的,双方友好关系的建立虽然有其必然性,但是其发展存在着不确定性。

(一)共同对抗明朝是双方友好关系建立的必然性。从喀尔喀五部角度来看,为实现与明朝通贡互市,喀尔喀五部在辽东与明军进行了长期战争,最终迫使明廷在开原城西的庆云堡建立贸易市口。然而双方没有签订正式盟约,确定彼此贸易额度,导致明与喀尔喀五部的款市存在诸多不稳定因素,正如蓟辽总督万世德所指出:“若辽之(马木)二市止可当他镇(指宣大款市)之民市,民以为利,故虏虽有顺有逆,终不为之绝市。”*《明神宗实录》卷366,万历二十九年十二月辛未,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1962校勘影印本。为了在通贡求赏问题上赢得主动,喀尔喀五部仍对明边进行挟赏与袭扰,辽东各将领为保证边境安定,不得不姑息迁就而加赏,如此一来,“(乌济业特部)粆花一枝额初仅千余两,今增至四千五百余两,皆缘历年每入犯即要挟即加赏。”*《明神宗实录》卷461,万历三十七年八月乙未,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1962校勘影印本。长此以往明朝不堪负担,常以取缔市口来要挟,而喀尔喀五部对明朝内地商品存在一定依赖性,导致对明斗争中往往处于被动境地。所以喀尔喀五部主动派遣巴约特部的恩格德尔台吉出使建州,希望联合建州一同向明朝胁赏。从建州角度来看,随着建州在辽东日渐强大,而明朝在辽东实力却越发虚弱,所以努尔哈赤“欲削平诸国(指海西女真四部)即侵明,以辽东以建国都,而开原、铁岭为牧马之场矣。”[4]328制定了统一女真各部,继而向明辽东扩张的国策。这严重损害了明朝在辽东的利益,所以明朝不仅在经济上取缔抚赏来要挟建州,而且军事干预建州统一女真事业,出兵、出粮力保叶赫部不被建州吞并,以此来遏制建州发展。建州欲打破明朝与叶赫军事围堵,急需要喀尔喀五部在辽东镇西线对明军进行军事支援与牵制,所以当恩格德尔台吉来到建州时,努尔哈赤给予其厚待,表达建州欲与喀尔喀五部交好的愿望,双方友好关系得以迅速建立。

(二)双方友好关系发展存在着不确定性。建州与喀尔喀五部对明朝作战目标是不一致的,日本学者荻原淳平指出,建州为“征服王朝志向型”,而蒙古“从明朝索取赔偿金和要求朝贡马市等,主要是为了满足其经济要求。”[7]建州以占领明统治下辽东镇领土为目的,明朝与建州很难达成和解;而喀尔喀五部却不同,明朝一旦满足其增赏要求,喀尔喀五部就会减缓对明边袭扰,特别是当明朝与建州矛盾升级时,明朝为全力抵抗建州进攻,将会不惜重金争取喀尔喀五部,喀尔喀五部得到明朝款赏后,自然不会热衷于与建州共同进犯明边,双方关系也因此发生分歧。为此,建州试图与喀尔喀五部进行联姻来加强彼此关系,而与建州敌对的叶赫部也尽可能以与喀尔喀五部通婚来换取其支持。由此可见,在明朝占据经济优势的情况下,建州争取喀尔喀五部并不比明朝与叶赫占有优势,所以努尔哈赤尽其所能维护双方友好关系,宁可承受叶赫毁婚之辱,也不愿出兵叶赫与喀尔喀五部发生正面冲突。随着建州日渐强大及其与明朝矛盾加剧,努尔哈赤将不能容忍这种相对被动的境地,要求喀尔喀五部明确支持建州反对明朝。然而喀尔喀五部因经济上对明朝依赖而不能与明朝彻底决裂,所以双方关系发展存在着不确定性。

[1] 答里麻著,乔吉校注.金轮千辐[M].呼和浩特:内蒙古人民出版社,1987:216-217.

[2] 董玉瑛.宰赛援铁岭和后金与内喀尔喀部的关系[J].史学集刊,1988(4):16-27.

[3] 清太祖高皇帝实录[M].北京:中华书局影印本,1985.[4] 清太祖武皇帝实录[M]//潘喆,孙方明,李鸿彬.清入关史料选辑(三).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86.

[5] 程开祜.筹辽硕画:上册[M]//丛书集成续编·史地类:第242册.台北:新文丰出版公司,1988.

[6] 苕上愚公.东夷考略·海西[M]//潘喆,孙方明,李鸿彬.清入关史料选辑(一).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84.[7] 荻原淳平.林丹汗的一生及其时代[J].涛海,译.蒙古学信息,2000(2):25-30.

【责任编辑 李 丽】

Relationship between Jianzhou and Khalkha before Nurhaci Arose

Liu Dazhi

(HistoryandCultureCollegeofBeihuaUniversity,Jilin132013,China)

With the rapid rise of Jianzhou Jurchen,Ming Dynasty began to support the Yehiel against Jianzhou due to maintain the rule in Liaodong.The Jianzhou began to unite Khalkha against Ming Dynasty before Nuerhachi arose,the friendly relations between Jianzhou and Khalkha was gradually established and consolidated in the process of the common fight against Ming Dynasty and Yehiel.The establishment of friendly relations between them had its inevitability,but its development was uncertainty.

Nurhaci;Jianzhou;Khalkha

K249.1

A

1009-5101(2016)04-0094-05

2016-09-21

北华大学科研项目“清入关前后金与东部蒙古关系研究”的阶段性研究成果。

刘大治,北华大学历史文化学院讲师,博士,主要从事明清史研究。(吉林 13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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