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空洞惨案

李伟

1941年，日军采取恶毒的“疲劳轰炸”策略，以三五架飞机为一队，轮番不断进入重庆上空，进行狂轰滥炸。而国民政府的防空部队只有有限的几门高射炮，根本没有迎战的能力，重庆成为没有防空能力的城市。

6月的某一天，天气晴朗，一大早防空哨就放出防空警报。高高的岩壁上或高树上都挂起了警报红球。在敌机飞来途中，挂一个红球，表示一般警报状态。如敌机飞临市区上空，就改挂三个红球，表示紧急状态。

市民们慌了，都往就近的防空洞去躲藏。

那较场口有个大隧道，数不清的市民都涌向这个大隧道……

涂有太阳标徽的日机，呼啸着向较场口附近俯冲，旋即拉起来，随后就丢下一颗颗炸弹。

10分钟，20分钟，半小时，1个小时过去了。隧道里人贴人，人几乎没有立足之地。仅有的几个通风口根本不够用，洞里拥挤窒闷，入口的铁门紧紧关着。

往常，这时该发解除警报了，但今天仍然没有。有人喊：“人晕过去了！”里面的人都骚动起来，更使有限的空气加速减少。先是洞底体弱的人倒下去，然后像倒骨牌似的，一排排的人都压在先倒下去的人身上，层层叠叠，下面的人已死去……洞口的人拼命敲打铁门，高喊：“里面死人了！”“赶快开门，放我们出去！”

守卫队伍打电话给防空副司令胡伯翰：“大隧道里空气不好，能否放群众出来换换空气？”

胡伯翰自称是警报红球的发明者（事实上那是卫戍总部通信科的集体成果），军委会颁发给他勋章。这人一向顽固自负，有几次他判断敌机不会飞临重庆上空，居然被他猜中。因此他很有威信，谁也不敢和他争论。他回答：“警报没有解除，不准放人。你们应维持秩序，不许群众乱动！”

隧道里的情况更加恶化，铁门擂得山响。

守卫部队又连续打了三次电话给胡伯翰：“里面已经死人了，再不放人不行！”防空司令部也有人向胡伯翰建议：“发解除警报吧。许多大机关的防空洞不是也让人出来换空气吗？”

胡伯翰瞪着眼睛，说：“呸！你们知道什么。老百姓可不会像机关里的人这样守秩序，一放出来就满街乱跑，再说马上敌机再来，我们发了解除警报……谁能负这个责任？”

隧道深处，又有一些人窒息死了，又有一些人被别人压死了……

有人高喊：“在里面是死路一条，我们大家冲出去，冲倒铁门，或许有活路！”“对！这说得对！”有人回答。

无数的人冲向铁门，铁门摇动了，轧轧作响，就要倒下去……

守卫部队正在打电话给胡伯翰，铁门已经倒下，不少人向外面涌。

这时胡伯翰才下令解除紧急警报，仍保持空袭一般警报状态（只挂一个红球），但为时已晚。冲到洞口的群众，一接触新鲜空气竟然就倒在洞口不能动。后面的人拼命爬出来，压在前面的人身上。这样越压越多。洞口又在地平面以下，很快就被阻塞，后面的人再也不能出来，气力耗尽又加上缺氧，都死在洞里。

除了少数几个人幸存外，大隧道里死亡枕藉，惨不忍睹！

（摘自“搜狐读书” 图/子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