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组诗）

东方浩

路 过

秋雨继续 凉意加深 在郊外

公路空阔而寂静 我的车

仿佛是最后的一辆

缓慢行驶 这金属的小动物

在秋雨中东张西望

其实没有什么目标 像这些雨

它们胡乱地下着

落在道路、房顶、水渠和荒草杂树上

那片桃林 应该只有一些枝干

在雨中挺立 全部叶子已经凋落

或许 必须拐入更小的道路

在那个村口 一群柿树挂满红果

这些秋天里最后的艳红 被秋风

吹亮 仿佛一粒粒炭火

隔着距离 相互映照和凝望

而我在树下凝望 隔着更远的距离

作为一个路人 我在这个废弃的村口

肃立、漫步和仰望 这些日夜倾颓的房屋

已经没有什么力量能够重新支撑

哦“这个时候孤独 将成永远的孤独”

村子终将被荒草淹没 而感伤

比秋雨更持久更深刻 这个村庄

其实我并没有亲人和朋友

也不曾到过

我只是一个人在秋雨的日子路过

鸟巢安静

十二月的树林 落光了叶子

十二只鸟巢 失去了掩护

暴露在人们的目光中

四周安静 鸟巢安静

连天空也这般安静

那些弃家而去的鸟此刻迁往何处

仿佛一个住宅小区 十二只鸟巢

十二户鸟的家庭

当集体归巢 鸣叫是何等喧嚣

或许相互间问候 或许自言自语

鸟的世界没有电视和网络

黑夜的时光 肯定寂寞

而没有了鸟的巢 更加寂寞

它们的表情 有十二分的伤感

十二只鸟巢呀 比十二月的风更冷更苍白

五月乡野

此刻的乡野 只有一种色彩

远山、水田和道路

甚至那些雨雾和风

也呈现着五月的青葱

只有这个小村庄 依旧是白墙黑瓦

可它闪烁的亮光里 分明透着一层新绿

我知道 如果我也沿着这条道路

走下去 我的身子必将渐渐变绿

因为在五月

我也会成为一种不寻常的植物

麻雀、麻雀

麻雀不上树 也不在天上飞

它们在地上跳跃

东看西看 在草丛寻找食物

一只麻雀趔趄了几下

险些跌倒 哦可怜的小麻雀

稍高的草 就要淹没它们的身影

我觉得 麻雀们在空中飞翔

是为了赶路 在树枝上栖息

也肯定不是一种悠闲

在地上看似惊险的跳跃

已经说出一切 这是生存的选择

哪怕随时有受伤害的可能

又见蜗牛散落在早晨的路面

蜗牛的步伐 始终无法赶上

晨光的速度

在人类的道路上

蜗牛暴露了它们的全部行踪

在暗夜里的努力无人知晓

现在 等待它们的命运

要么保全 要么破碎

事实上 能够轻易毁灭它们的力量

实在举不胜举 在坚硬的水泥地面

在光线中 蜗牛们真的脆弱和渺小

唉 我知道这个世界上

那些弱小的 迷茫的 无助的

远比这些曝光的蜗牛多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