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孟英治疗呕吐的经验探讨

广州中医药大学(广州，510006) 李相平

王孟英治疗呕吐的经验探讨

广州中医药大学(广州，510006) 李相平

通过分析与探讨王孟英治疗呕吐的治法用药特色，总结王氏治疗呕吐的辨证论治思想与经验，为中医临证治疗呕吐性疾病提供一定的借鉴和参考。

王孟英 呕吐 医案

王孟英是晚清著名温病学家，其医术高明，其学博古通今，清代医家陈载安曾言：“能铸古熔今，随机应变，可以坐而言，可以起而行，不愧为一代之名家。”[1]322杨素园有云：“吾谓先生敏而好学，能一思百虑，所以能具此完美之学理，成有清一代医中之伟人。”[1]403张山雷称：“孟英善以轻药起奇病，而一经道破，其理又极浅显，最是易学易行。是以不才一生低首，只有此公。窃愿普天下之习国医者，皆能从王案研究十年，断无不药到病除之理。”[2]

王孟英的医案记载详尽而且丰富，均从临证实效出发。王氏临证治疗呕吐病症别具特色，留下了宝贵经验，深具研究价值。

概 述

呕吐为胃失和降、胃气上逆所致，其病因常多方面兼杂，相互影响致病，主要分为虚实两大类。实者常由外邪、饮食、痰饮、气滞等犯胃，致胃失和降，胃气上逆而发。虚者则常因脾胃虚弱，胃失所养，胃气上逆所致。

总观王氏治呕，其常以运化枢机为中心，通过调节气机升降，达到和降胃气的目的。在治疗实证呕吐时，王氏注重疏导停滞气机：若痰浊阻碍气道，则通过蠲痰化浊以疏通气道；若外邪内犯阻塞气机，则通过疏邪清解以调和气机。在治疗虚证呕吐时，王氏注重通过培脾土、养胃气、摄肾气来降逆止呕。

治 法

1.运化枢机，降胃气、宣肺气、疏肝气

王氏擅长用“运枢机”来治呕，以运化枢机为辨证论治的中心，通过调畅气机，疏通气道，来降逆止呕。“其裁方用药，无论用补用泻，皆不离运枢机”[1]359，王氏治疗呕吐中的气滞实证，主要通过疏导胃气、清展肺气、调达肝气等方法，来实现对气机的引导。

在治中焦胃气不降者，王氏则疏导其胃气下降。如《王氏医案》中所载“朱某患呕吐，诸药不效，甚至大小便秘，粪从口出，臭不可当，自问不起矣”[1]259，王氏疏方代赭旋覆汤加蜣螂虫，降逆其胃气，治之以“上者下之之法”。治痰伏上焦而致呕吐者，则轻清开上。如沙沛生鹾尹令正案[1]379，“面赤能餐，汗多畏热，脉滑而数，呕渴苔黄，恶露流通，血分无病，乃燥火伏肺胃”，王氏则施予清肃上焦之法，通过清展肺气来调节胃气。对肝郁气滞者，王氏则治以疏肝理气之法。如赵听樵令妹案[1]307，“每汛至则腹胀呕吐，肝气逆”，王氏治以金铃子散合左金，加二陈、竹茹、枳实、桂、苓，调达肝气。

2.蠲痰开阻以治呕

治痰法是王氏临证上治疗呕吐的又一大特色。痰阻气机，则开阖失常；升降失调，则反胃呕吐。在治疗痰阻气道时，王氏擅用清灵流动之品涤痰，借药品之灵动引导气机升降，蠲痰开阻而治呕。

如一耳姓回妇[1]301，“病哮，自以为寒，频饮烧酒，不但病加，更兼呕吐泄泻，两脚筋掣，既不能卧，又不能坐”。王氏问诊得知患者口苦而渴，泻出如火，小溲不行，痰黏且韧，治以“北沙参、生薏苡、冬瓜子、丝瓜络、竹茹、石斛、枇杷叶、贝母、知母、栀子、芦根、橄榄、海蜇、芦菔汁为方，一剂知，二剂已”。此证为热痰伏于肺络，王氏以轻清之品涤痰，搜肺络中之伏痰，从而开气道之阻，调畅气机，正是“以轻药起奇病”[2]。

3.疏邪化浊调气机

呕吐证亦时常有因外邪所致。外邪克于内，又常杂合内浊，困于中而阻碍胃气。在治疗这类实证时，王氏注重通过疏邪解表，化浊和里，达到内外兼治的效果。如周光远案[1]258，病者患湿疟，“余(周光远)在婺患疟，大为医人所误。初则表散，继则滋补，延及月余，肌肉尽削，寒热不休，善呕恶食，溺赤畏冷”，王氏以金不换正气散治，“三啜而安”。金不换正气散，为平胃散加半夏、藿香。平胃散，可以祛湿健脾，行气和胃，又加半夏之燥化湿，藿香之芳醒脾。诸药合用，治以正气疏邪，化内湿浊，表里兼治，疏通气机。

4.培脾摄肾以益胃

王氏治呕吐虚证时，擅于从脾、肾治胃。脾失运健，则脾气失于上升，胃气失于和降；脾土虚弱，水则泛滥，肾气不摄，上冲致呕。

如屠敬思案[1]350，患者“久患痰嗽，动即气逆，夜不能眠，频服滋潜，纳食渐减，稍沾厚味，则呕腐吞酸”，证属“水常泛滥，土失堤防，肝木过升，肺金少降”。王氏则治以“苁蓉、黄柏、当归、芍药、熟地、丹皮、茯苓、楝实、砂仁研为末，藕粉为丸，早服，温肾水以清肝；以党参、白术、枳实、菖蒲、半夏、茯苓、橘皮、黄连、蒺藜生晒研末，竹沥为丸，午服，培中土而消痰；暮吞威喜丸，肃上源以化浊。三焦分治，各恙皆安”。此因久服滋腻，湿浊内蟠，阻碍中运，证属虚实夹杂，治以温肾清肝，培脾消痰，兼肃清上浊。

又如亲屠之五令郎案[1]276，患痰嗽，而前医反误投参、术之剂，病情加重。王氏诊后认为此属阴虚劳嗽，嗽久冲气不纳则呕吐，治法上当以温养，而非温补，方用“西洋参、熟地、苁蓉、二冬、茯苓、坎版、牡蛎、紫石英、萎蕤、枇杷叶、橘皮，服之果安”。王氏通过找到患者病症的关键脏腑——肾，通过滋阴降气，加以镇摄，调节气机升降。

5.反治纠误，救温补之过

王氏呕吐医案中，有多个病案因前医误治致呕，或加重病情，其中以误投温补的居多。对该类病案，王氏则以反治法救治温补之逆。如王耕蓝室案[1]310，“近发寒热，此肝郁之证，非疟也。医与温补，渐至胸痞呕呃，谵语神昏，舌绛面赤，足冷自汗”。王氏“用元参、犀角、石膏、石菖蒲、连翘、杏仁、贝母、旋覆、竹茹、枇把叶、竹黄、柿蒂、竹沥、郁金诸药，全是救温补之误”，反治温补之逆。王氏的反治法，是针对时弊而产生的纠误治法。病证变异，医者不能不察而执一念；难辨之证，误用即易成危候。“弗泥于古，弗徇于今”[1]617，王氏临证从实际病情出发，救治世人因滥用温补而引起的严重病症。

用 药

1.擅用运化之品

王氏常选用竹茹、旋覆、枇杷叶等具有降逆下气功效之药品，引导气机下降，用以降逆和胃止呕。气机失调，中枢开阖失常，又常因气道受阻。若痰湿之浊阻碍气道，王氏则选用半夏、橘皮等具有化痰燥湿的药物，疏通气道。王氏擅于围绕运化枢机这个中心，选用具有行气降逆、化湿祛痰等运化功效的药品，达到疏通气道，调整气机升降的目的。

2.擅用清淡之品

王氏在治呕用药时，常选用药性清淡之品，避免使用药性过于滋腻的之品。呕吐是因于气机升降失调，胃失和降而引起。王氏慎用滋腻药物，而选用清淡灵动的药品，既有利于引导气机升降，又可以防止重腻碍胃。

此外，王氏所在的年代，“世人多喜进补，闻补则喜。而时医一方面为迎合患者心理，另一方面对温病认识不足，易惑于寒热之假象，故多喜用温补”[3]。很多患者因为误服温补热药而加重病情。因此，王氏则相应选用清淡之品，用以清解误服温补药物所引起的病症。

3.擅用食材入药

在药物类别选用上，王氏擅于使用饮食中的各类蔬食、果食、谷食等入药。《随息居饮食谱》所载：谷食类中，绿豆可清胆养胃，扁豆可下气止呕；果食类中，木瓜酸平调气，可和胃养肝；蔬食类中，冬瓜可益胃生津。蔬果谷等，性味平和，即可作为饮食，又不会伤害到呕吐患者的胃气，实为考虑周全，王氏在治妇人怀孕或新产呕吐时，常有用及，如兰溪吴氏妇案[1]376，倪怀周室案[1]262。

在用药处方上，王氏还以海蜇、荸荠两味食材组成别具特色的雪羹汤，既能清热涤痰，又能护胃养津，如(王一峰次郎)令堂案[1]339、庄芝阶舍人令爱案[1]345。除此之外，王氏在治谢氏妇案[1]176时还用到了调和类食材中的酱油汤止呕，《随息居饮食谱》中记载：“胎气上冲，及虚逆呕吐，好酱油开水调服。”[1]215

结 语

王氏治呕的经验别具特色，以运化枢机为辨证论治的中心，调节气机升降，使胃气得以和降。在治疗气滞实证时，主要是疏导中焦胃气下降，清展上焦肺气开宣，调达肝气之郁滞。王氏还擅长治疗痰阻实证，通过蠲痰开阻、疏通气道来调节中枢开阖。在治疗外邪实证时，王氏注重通过疏邪解表、化浊和里，达到内外兼治的效果。在诊治误服温补而引起的严重病症时，采用清开泻热之法，通过反治救温补之逆。在治疗虚证呕吐时，王氏擅于从脾、肾入手治胃之呕吐，通过找到患者病症的关键脏腑，培脾摄肾，使胃气和降。

用药上，王氏常选用具有行气降逆、祛痰化湿等运化功效的药品来治呕。药性上，王氏则常选用清淡灵动之品，避免使用滋腻的药物，既有利于引导气机升降，又可以防止重浊碍胃。在药物种类上，王氏擅长使用日常生活中的各种食材，如蔬果谷酱等，入药为方，性味平和又可疗疾，考虑周全。

通过王氏医案探讨其治疗呕吐的思路、治法及用药特色，总结吸取王氏治呕的宝贵经验，也能为中医临证上治疗呕吐性疾病提供一定的借鉴和参考。

[1] 盛增秀.王孟英医学全书[M].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2005:176,216,258,259,262,276,301,307,310,322,339,345,350,359,376,379,403,617.

[2] 张山雷.张山雷医集[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1995：611.

[3] 张蕾.王孟英对补法的应用[J].山东中医杂志,2011,30(11):817.

Discussion on WANG Meng-ying′s Experience of Treatment to Vomiting

LI Xiang-ping

(Guangzhou University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Guangzhou 510006, China)

This article is to analysis and discuss the characteristics of methods and drugs of treating vomiting used by WANG Meng-ying. By summing up Wang′s ideas and experiences of treating vomiting, it aims to provide previous references to the clinical TCM treatment to vomiting disease.

WANG Meng-ying; vomit; medical records

R256.31

A

1006- 4737(2017)02- 0025- 03

2016- 10-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