饱受苍茫时间磨练的玫瑰色嘴唇

2017-01-23 04:09花语VS海男
星星·散文诗 2017年5期
关键词:花语云南母亲

花语VS海男

饱受苍茫时间磨练的玫瑰色嘴唇

花语VS海男

花语:本栏特约主持人。

海男:出生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中国当代著名作家,中国女性先锋作家代表人之一。曾获1996年刘丽安诗歌奖、中国新时期十大女诗人奖;2005年获《诗歌报》年度诗人奖;2008年获《诗歌月刊》实力派诗人奖;2009年获第三届中国女性文学奖;2014年获第六届鲁迅文学奖(诗歌奖)。海男的跨文本写作《男人传》、《女人传》、《身体传》、《爱情传》等;长篇小说代表作《花纹》、《夜生活》、《马帮城》、《私生活》;散文集《空中花园》、《屏风中的声音》、《我的魔法之旅》、《请男人干杯》等;诗歌集《唇色》、《虚构的玫瑰》、《是什么在背后》等。现为云南师范大学特聘教授。

花语:一位明眸皓齿的女子,名字中带有“男”字,要么背负家庭或自我的某种期许,要么肩负神圣的使命!海男这个名字,比亚男,胜男等等更让我好奇,能说说名字的来历吗?

海男:十八岁是我重要的年龄,一些写在信笺上的诗歌和小说发表了,信笺很重要,那时候的信笺本应是用来写情书的,当然,情书也很重要,八十年代是一个诞生情书的时代,如果将诗人们在那个时代的情书公开,那一定会让二十一世纪的新新人类羡慕不已。对我自己而言,当写在信笺上的那种称之为诗歌和短篇小说的东西刊发后,无疑是早来的礼物,而我的年龄就像枝头的青苹果般是青涩的。发表作品是用原名苏丽华,常识告诉我说,写作者却是有笔名的,于是我开始为自己取名,云南没有大海,当然云南区域有许多美丽的大湖,比如滇池、洱海、抚仙湖以及我成长故居的程海……那时候我还生活在滇西县城的程海岸,我眺望着海(云南人将所有湖泊称之为海子),刹那间,我感觉到了波涛汹涌,一个与海相连的笔名就在我十八岁那年诞生了。海男这个笔名意味着要在波浪中渡过无尽的生涯……

花语:勇气,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在吃螃蟹之前所持利剑最锐不可挡的部分!您无疑是一个有勇气的人!妖娆异类,大胆前卫,拥有大量爱您的读者,也因此饱受争议。能说说《我的情人们》的创作历程吗?

海男:勇气,所谓勇气就是从沸腾的身体中诞生的某种武器,这武器对我而言,从来就不是对抗社会或他人的,而是为对抗我自己而诞生的。在写《我的情人们》之前,我已经写了大量的中篇小说,而《我的情人们》是我的第二个长篇小说,亦是我的一部作为小说的探索文本,这部小说从出版的那天开始就有追踪它的众多读者,只因为它出版在九十年代初,这个年代还没有手机微信,没有全球化的电子产品问世,那真是读书的年代。《我的情人们》出版后不久,书就遭遇到了诸多的抨击和争议,我想所有发生的事情也许是正常的或不正常的……作家写作的勇气,早在热爱上语言后就已经在身体中诞生了,就像农人所每天面对的毒日或风暴闪电,你不可能因为害怕就放弃了去田野上劳动。《我的情人们》诞生在我写作小说的初始,这部小说虽然有许多文本的弱点,却也是我写作长篇小说中的一次文本的历险。

花语:您30多年的写作时间,共出版了小说、诗歌、散文等文本80多部,平均每年要出版2部以上的作品,要耗掉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是什么让您像弹簧那样有伸缩自如的创造力?您创作的源泉和动力是什么?

海男:写作生涯是一种严格的训练,但这种训练必须由热爱开始,如果一个不热爱土地的人,不可能成为农夫;一个不热爱衣襟尺寸剪刀的人不可能成为一个裁缝……热爱很重要。我只记得刚刚热爱上文学时,我的身体有一种低烧的感觉,整个八十年代都在疯狂的阅读并在笔记本上写作。低烧的温度特别做文学青年,那一段的圈子都是六十年代出生的那一批最后的理想主义者,阅读写作流浪几乎成为了八十年代文学青年的特质……但这样的好年景终究要消失,到二十一世纪之后,文学在大多数人那里已经成为了回忆,当时的文学青年已经进入中年后的生活。来自社会的诱惑太多,很多人选择了别的职能,当大浪淘沙般的时间潮流铺天盖地而来时,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人生所爱。我大约是那个至始至终保持着写作体温的写作者,虽然体温中有沸腾也有冷却的时刻,但更多的时间语言是我生命中最持久而神秘的魔法。

花语:您的文字既感性、又性感;既疼痛、又止痛,油画绚丽多姿,具有梦幻色彩,属于吃着活色生香的水果,又把水果种得活色生香的人。您在微信圈里的诗配画,媚惑过我,您是写诗在前,还是画画在前?游历于诗与画之间,您更喜欢诗,还是画?

海男:我画画才有三年时间,但在30多年前,我的那个圈子里有许多画画的朋友,那时候,我们在客运站搭上一辆大巴车和乘着一辆旧火车就可以去看风景,因而在他们身边我看到了画家们的许多作品。之所以迟迟未画画,是因为时机未到……事实上,自我出生以后,赐予我色彩美学记忆的是云南的大自然,我从学会走路奔跑的那天开始,就在追赶着野花的骨朵、蝴蝶的翅膀、青山绿水的变幻;而当我热爱写作之后,每年都会在云南的原始森林峡谷中行走,因而我所到之处,都能捕捉到奇妙的色彩学……尽管如此,许多次想绘画的冲动都被我抑制在一个个黑暗而充满梦境的翅膀之下,尔后,是漫长的写作之路耗尽了我生命中最美好的光阴。三年前,一个偶然,我终于为自己订制了画框颜科并拥有了画室,我很感谢自己的画室就在原西南联大校址今天的云师大校本部,每次走到里面,就会寻找到多年以前西南联大的往事。在画与诗歌间,我想,它们是无法分开的,从中国古代的诗学开始,画中有诗韵,诗中有画意,早已是一种永恒的美学。

花语:有一首歌,《默》,其中的歌词“我被爱叛处终身孤寂,不放手,不放手”,每次听了我都想痛哭,您是否也有这样深深的绝望,最后挣扎于绝望,陷于绝望?

海男:这样的处境太多了,尤其是在更年轻的时代,那时候的爱几乎都是破碎的,就像秋风中花瓣和残枝洒了一地,之后,是你说的那般深深的绝望。在我一生中所历经的爱,也就是生活中出现的那种爱情故事,都只是故事而已,也许这是上苍的安排,最好的铭心刻骨的爱,上苍不会让你拥有长久的时间,也不会受俗世影响而相互厌恶,所以爱情是无法经受时间考验的,唯有心灵史才可孤独地承载时间的煎熬。尽管如此,我相信,饱受苍茫时间磨砺的玫瑰色嘴唇,将面向未知的话语以及未知的轮回。

花语:“你既可以说海男的写作是身体写作,也可以说她的写作是灵魂写作,她是一个握住了身体和灵魂命脉的作家”,这是评论家,中山大学教授谢有顺给您的评价!要做到这一点,不仅仅需要勇气,更需要尖锐而准确的视觉敏感度、想像力、感观把控度,和对人物灵魂的深刻挖掘和毫无保留的呈现。您是如何抓住这两点来打动读者的?

海男:写作,就像我某天夜晚的心境,如此安静的黄昏后继续上升着黑夜,尽管所有的美事物都将转瞬即逝,我却历经了长久的欢心和蹉跎。首先读自己,再读他人和另一个世界的无限处,词语是有根须的,因有根须而拥有了自由和节制。写作,从来都是与自身的灵魂作斗争,简言之,是为了找到自己的灵魂与苍茫的时间融为一体的过程。在时间的写作中,我们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这从来都是周而复始中的问题……而我的心,最终将垂向时间。而我们沉迷于时间,只是为了如何面对死亡或再生。

花语:让我像母亲一样生活在77岁的神话中吧/让我像铭刻墓碑的石头一样凝固起来吧/,这两节诗选自您的一首献给母亲的诗,我想知道是谁生了如此优秀的您?那个给您生命的人,是怎样的?

海男:我的母亲是一位农技师,她留给我了三种不同时间中的母亲形象,第一种形象来自我幼年以后的成长时期,那时候,我们随同母亲住在一座农事丰娆的小镇上,这是一座美丽的盆地,我就是在这里认识了农事谷物,并走进了母亲的桑园发现了蝴蝶的飞翔。那时候的母亲头顶宽边草帽,无疑是最美丽的妇女。第二种形象来自母亲的中年,我看见了成熟的果实,以及一个妇女除了工作之外为家庭操劳而奔波的身影。第三种形象来自母亲的晚年,自母亲在58岁那年失去父亲以后,她独立的承担了对我们兄妹四人的抚养……直到她进入了87岁,母亲与我生活在一起已有几十年,她教会了我隐忍、诵经,教会了我在喧嚣中保持平静而朴素的生活方式,我自己则从母亲身上感受到了一个女人是如何在时间中开始衰竭的……

花语:在《忧伤的黑麋鹿》这本诗集里,我看到了您的钢笔画,线条缓展而温暖,诗歌唯美又富魔幻色彩,像我曾经因为喜欢一首诗而爱上一个人一样,我确定有许多因诗喜欢您的人。不知道这是您诗集中的第几本?

海男:这是我出版的第五本诗歌集,书中的画是我最初习画时的练习作品,确实,在生命中有许多读者伴随着我写作,他们就像窗外的风景给予了我无尽的力量。

花语:《我,紫色的代言人》,是您的一首诗,为什么那么喜欢祡色?有什么说道?

海男:紫色,仿佛呈现了我的忧伤,很多时间里忧伤似乎都是从身体中生长出来的一种元素,我喜欢紫色已经有太长的时间,它们是色泽也是镜子和峡谷山川,倒映着无可穷尽的秘密,在云南,我可以有很多机会与紫色去相遇,记得在前往高黎贡山寻找南方丝绸之路上,我看见了山坡上成片的深紫色鸢尾花……我无法言喻,只是想躺下去,让身体靠近它们的花茎,那时候,我睁开双眼,看见了白云朵朵……而身体周围却是紫色的斑斓沿着那天午后的时间沿着我的面颊在攀援上升。

花语:说一说成长过程中让您难忘的人吧!

海男:成长中难忘的人太多太多了,更多的时候他们像是我写作中的叙事,延续着我生命的存在,我不可能一一的在此回首他们与我的亲密关系,但我深信我写下的书中将有他们留在我记忆中的精神迹像,正是这一切使我睁开悲悯和感恩的眼神,相逢着世界上那些美好和忧伤的时间之谜……

花语:女人都喜欢花,据说您的书房一年四季都有鲜花相伴,您有最爱的花吗?

海男:我书房中一年四季有玫瑰、百合等来自云南斗南花园的花朵……然而,我最爱的花来自云南丘陵峡谷各种经纬度上盛开的那些野花……每每途经那些神秘美丽的地区,我就想成为那些花朵和自然的女诗人,你知道的,女诗人意味着什么?那一天,我看见了另一个自我:当世界喧哗不息,在安静的一隅,她瓶颈深处的气息,吐露出舌尖上的味儿,因气味中弥漫着从人生夹缝中虚构的自由精神,她的心跳声,仿佛相融于蝉翼在拍击幽暗无边的原始森林。

花语:请形容一下云南之美,让我等蜂拥。

海男:云南,最重要的是海拔,在低海拔下是热带的身体,种植着稻谷、香蕉、菠萝蜜……在高海拨之上是峡谷雪山圣殿,是云端上的村庄,是神居住的地方;云南,最重要的是山水间的亲密关系,在山有多高,水就有多高的地方,生长着众树和万灵的翅膀;云南,最重要的是隐藏着人文地理的历史,在久远的历史踪迹下,你可以寻找到诸神的影子,可以倾听到那个寻找你千万遍的充满欢喜吉祥以及无常的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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