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鲁迅小说中的鱼意象

2017-02-09 15:24张顺
名作欣赏·下旬刊 2017年1期
关键词:鲁迅小说

张顺

摘 要:鱼是鲁迅在其小说中反复描写的一种食物意象,不同种类的鱼,形式多样的食鱼方式寄寓着不同的文化意蕴。鲁迅小说中的鱼意象或是“吃人”主题的隐喻,照应“吃”与“被吃”的结构模式;或是无产者对丰富物质生活的一种幻想,书写物质匮乏和精神困顿之间的双向流动关系;鲁迅对农民和知识分子的批判讽刺也巧妙地借由鱼意象得以呈现。鲁迅如此喜欢写鱼与其受绍兴饮食文化和童年经验的影响,自觉吸收中华鱼文化传统密切相关。

关键词:鲁迅 小说 鱼意象 文化含义

鲁迅的小说创作大多以其故乡绍兴为背景,素称“文物之邦,鱼米之乡”的绍兴,古代时,北部靠近杭州湾的一大片平原,当时还是茫茫海洋。后来才慢慢形成所谓“水乡泽国”。到宋朝把湖水抽干,成为农田。但浦阳江水位高于绍兴平原,洪水来时,绍兴仍为“泽国”。到16世纪40年代建造三江大闸,抵潮于外,蓄水于内,绍兴水乡才有了今日的风光。绍兴丰富的水资源蕴含着悠久的鱼文化,取之不尽、食之未绝的各种鱼类不仅给予绍兴人饮食层面的满足,更对其文化心理、民情风俗产生了重要影响。而从小在绍兴地域文化中浸润的鲁迅,其文学作品自然会打上深刻的水文化、鱼文化烙印。在鲁迅的小说创作中,鱼是出现频率很高的一种食物意象。不同种类的鱼,形式多样的食鱼方式寄寓着不同的文化意蕴。马克思在其《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里说:“人类求生存、图发展的执着意向,使鱼文化具有明确的功利性。一方面,鱼是食物来源,是生产生活的第一手资料;另一方面,它作为观念意象和人化的自然,带上了感觉的人性。”由此可见,解读鲁迅小说中的鱼意象,可以从其物质性和观念性两方面着手,探索鱼意象在鲁迅小说创作中的深层文化含义。

鲁迅的33篇小说中,出现了14种不同种类的鱼意象,其笔下的鱼意象不同于沈从文湘西画卷中自然唯美的鱼意象,也不同于高晓声常州水乡里活泼灵性的鱼意象。而是具体到鱼的种类,精确到鱼的烹饪方法,将不同种类、不同烹饪方法的鱼直接端上餐桌,供故事主人公“吃”或者审视。具体说来,鲁迅小说中鱼的种类有:大头鱼(《狂人日记》)、青鱼(《在酒楼上》)、鳝鱼(《幸福的家庭》《理水》)、海参(《幸福的家庭》)、鱼翅(《祝福》《理水》)、跳鱼儿(《故乡》);而不同种类的鱼也有不同的烹饪方法,《狂人日记》里的蒸大头鱼,《阿Q正传》中的煎鱼,《祝福》里的清 鱼翅,《在酒楼上》里的青鱼干,《孤独者》里的熏鱼头,《理水》中的清炖鱼翅,凉拌海参等等不同的食鱼方法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仔细观察可以发现,这些鱼意象根据其可占有程度可以分为两大类:第一类是可获得型鱼意象,这一类鱼意象是小说主人公在生活中可以获得、食用和占有的意象,是马克思所讲的“生产生活的第一手资料”。比如《狂人日记》里的蒸鱼,《在酒楼上》里的青鱼干,《孤独者》里的熏鱼头。第二类是不可获得型鱼意象,这类鱼意象大多是无产者可望而不可即的食物意象,大多存在于知识分子的自我想象之中,是马克思所指的“感觉的人性”。《祝福》中的清 鱼翅,《幸福的家庭》中的鳝鱼海参,《理水》中的黄鳝、清炖鱼翅、凉拌海参、鲜鱼等等。作为自然物的鱼在鲁迅的小说文本中,被鲁迅的创作意识符号化,而携带了不同的意义,扮演了不同的功能。具体说来鲁迅小说中的鱼意象有以下三种功能。

首先,鱼意象照应了鲁迅小说“吃”与“被吃”的结构模式。《狂人日记》表现了“狂人”强烈而过度的主体敏感,这个敏感主要表现在他的受迫害性思维——一种非理性思维。在受迫害妄想症的驱使下他把吃鱼和吃人联系在一起。“陈老五送进饭来,一碗菜,一碗蒸鱼;这鱼的眼睛,白而且硬,张着嘴,同那一伙想吃人的人一样。吃了几筷,滑溜溜的不知是鱼是人,便把他兜肚连肠的吐出。”很显然,这是鲁迅小说“吃人”与“被吃”这一主题的明示。小说《药》中华老栓给华小栓治病的“人血馒头”是鲁迅小说中直观而典型的吃人意象,正是因此,学界在谈及鲁迅小说中“吃”与“被吃”的结构模式时大多引用了“人血馒头”这一意象,而对鱼意象的作用甚少提及。《狂人日记》在一种正常的进食状况下表达狂人心理上的狂乱,吃鱼与吃人原本没有内在的精神联系,但是狂人通过自己的非理性思维使两者达到了一种主观上的连接。让读者随狂人陷入一种思维上的混沌状态,终究搞不懂“吃”的主体是谁,被吃的对象又是谁。“我”原本是吃鱼者,但是鱼却张着嘴想吃了“我”,那“我”扮演的角色究竟该如何定位?“我”只想吃鱼,但是那伙“想吃人的人”却想我跟他们一起吃人,那么“我”原来吃的究竟是鱼是人?时刻担忧被吃的狂人不仅摆脱不了被吃的命运,而且还可能扮演了吃人的角色。这种身份立场的切换让狂人的癫狂达到了高潮状态,甚至可以说狂人是在了解自己可能也扮演了吃人角色时,他的癫狂才是真正的癫狂,他的清醒也才真正显现。从这一层面上讲,吃鱼这一行为不仅发挥了渲染狂人内在心理的作用,更反映了一种“吃”与“被吃”双向流动的结构模式。鲁迅小说中的“看”与“被看”、“吃”与“被吃”往往不是静止不变的,而是运动变化发展的,一旦有一个或者几个要素发生改变,那么这种模式就会逆转。这种顺向和逆向的双向流动关系恰恰体现了鲁迅在建构小说结构模式时的匠心独具。

其次,鱼意象指涉无产者对丰富物质生活的一种幻想,书写着物质匮乏和精神困顿之间的双向流动关系。鲁迅在其小说中经常采用黄酒、月亮等意象和各种饮宴场面来书写无产者的物质匮乏和精神困顿,黄酒和月亮大多是作为一种背景性的铺陈,用来烘托氛围、制造情境。但是鱼意象就是作为一种直接参与故事情节的具体意象,在鲁迅的小说文本中发挥着作用。小说《理水》《幸福的家庭》中鱼是作为一种“不可获得”型食物意象存在于主人公的物质幻想中,是知识分子可望而不可即的现实权利。《幸福的家庭》里的主人公为赚稿费养家糊口,计划写一篇迎合大众口味的文章,题为《幸福的家庭》,在他的想象之中幸福的家庭的模式是一对自由民主的新式的夫妻,吃着“最进步,最好吃,最合于卫生”的“龙虎斗”(鳝鱼),读着优美高尚的《理想之良人》……为什么要吃“龙虎斗”?因为“滑溜里脊,虾子海参,实在太凡庸”。但在现实生活中,他的妻子正忙着与买柴的小贩讨价还价,他不知道《理想之良人》言之何物,他们的食物也只有书架旁边的白菜堆。幻想与现实的对比就将主人公窘迫的境遇不动声色地呈现了出来,“最进步,最好吃,最合于卫生的龙虎斗”体现了主人公对他们的日常饮食最大的希冀,而“三最”的标准对应的食物意象竟然是鳝鱼,这就足以体现鱼意象在知识分子物质幻想中的角色担当了。弗洛伊德认为:“一个幸福的人从来不会去幻想,只有那些愿望难以满足的人才去幻想。幻想的动力是尚未满足的愿望……”由此可见,鱼意象是知识分子对丰厚物质生活的美好向往,而这种向往本身就指向了知识分子物质资源的极度匮乏。在《孤独者》《在酒楼上》中鱼意象作为一种“可获得”型食物意象更将知识分子精神的苦闷推向了更为纵深的层面。魏连殳为了求生存卖掉了他珍贵的汲古阁初印本《史记索隐》,“我”诧异其窘迫的生活状况“决意访问连殳去,顺便在街上买了一瓶烧酒,两包花生米,两个熏鱼头”。“熏鱼头”这种腌制的鱼意象恰恰隐喻了知识分子干瘪的战斗精神,枯槁的生命力。就像魏连殳死前在信中提到的:“我已经躬行我先前所憎恶,所反对的一切,拒斥我先前所崇仰,所主张的一切了。我已经真的失败,——然而我胜利了。”知识分子在启蒙失败的困境中挣扎过,最终失败了。窘迫的经济状况让他们只好向现实投降,向庸常投降,但是投降之后难掩内心的苦闷,他们的精神困苦愈发深重了。所以说,鱼作为一种比较高级的食物意象,在鲁迅的小说中不仅充当着知识分子物质幻想的对象,更书写着知识分子革命失败后的精神困境。

最后,鱼意象蕴含着深刻的批判和讽刺意味。《阿Q正传》中鲁迅借鱼意象讽刺农民无产者阿Q的片段饶有趣味。阿Q是一个生存在未庄最底层的体力劳动者,他的日常食物是馒头和小酒馆里廉价的黄酒,没有短工做的时候还得去尼姑庵偷老萝卜。但当他见到城里的煎鱼和未庄做法不同时,他充满了“见多识广”的优越感:“油煎大头鱼,未庄都加上半寸长的葱叶,城里人却加上切细的葱丝,他想:这也是错的,可笑!然而未庄人真是不见世面的可笑的乡下人呵,他们没有见过城里的煎鱼!”葱叶和葱丝的微小区别就足够让阿Q拥有了鄙薄未庄人的自负心,可见阿Q的无知和浅薄。作为一名农民无产者,他以嘲笑的姿态去攻击有产者,用一种不屑的态度去面对他所匮乏的物质生活。但是恰恰他才是吃不起鱼的人,他才是被社会、被他人践踏的小人物。可见,阿Q的悲剧不在于他闹“革命”被斩首示众,而在于他至死都没有找准自己的身份定位,没有找到自己积贫积弱的主观原因。鲁迅借由煎鱼使得阿Q的无知和浅薄一览无余地显现出来,阿Q在嘲笑未庄人的同时,殊不知自己也在被读者嘲笑。鲁迅对阿Q的批判讽刺是显而易见的,但是鲁迅讽刺的却又不仅仅是阿Q,而是几千年来根深蒂固的国民劣根性。

鲁迅为何会在其小说创作中大量使用鱼意象?在笔者看来,有三个方面的原因,首先是因为鲁迅先生受到饮食文化的深重影响。鲁迅在绍兴度过了童年和青年时代,外出求学和工作期间,又多次回绍兴,他的一生中有三分之一以上的时间在绍兴生活。这使他能够广泛地接触绍兴城乡的风土人情,以及更深层次的物质文化和精神文化。饮食文化是地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绍兴素被称为鱼米之乡,其饮食文化更是源远流长。民国5年(1916),冲斋居士根据绍兴民间饮食,整理编写了《越乡中馈录》,全书把传统饮食分为饭菜、腌腊、饭食、造酿4大类252个品种。据《绍兴民间传统菜谱》载,绍兴菜肴的烹饪方法有渍、酥、霉、酱、腌、炖、晒等32种。绍兴人的日常饮食以清淡为主,比如素炒各类时鲜蔬菜,笋与干菜作为汤类佐料,荤菜以淡水鱼与海产品为主,鱼类的做法以清、蒸、盐、渍为主或者红烧一下,油不太多用;主食是米饭,绍兴人还爱喝酒,白酒喝得人比较少,以黄酒为主。由此观之,鲁迅小说中的茴香豆、盐煮笋、黄酒(《孔乙己》)、盐渍藜菜干(《非攻》)、清 鱼翅(《祝福》)、滑溜里脊(《幸福的家庭》)、熏鱼头(《孤独者》)、青鱼干(《在酒楼上》)等都是极富绍兴地域特色的食物。所以鲁迅在其小说中写不同种类的鱼,形式多样的烹鱼方法是受绍兴水乡独特的饮食文化影响,鲁迅从小在这片物产丰富的地方成长,其作品中的食物意象当然也沾染了绍兴的气质,具有了区别其他作家的识别度。

其次,鲁迅喜欢写鱼与其童年的阅读体验和生活体验息息相关。鲁迅从小喜欢鱼,不仅喜欢看玉田公公养的花鸟虫鱼,更喜欢抄录一些带有花鸟虫鱼的古书。周建人曾在《鲁迅放学回来时做些什么》一文中回忆起鲁迅早年抄书的情况:“还有一件课外工作,即书房以外的活动,是抄书。他也很喜欢看讲草木虫鱼等的书,如《南方草木状》《花镜》《兰蕙同心录》等等,也占据了他的红色皮箱里一部分位置。后来又得了一部《广群芳谱》。抄的也是这一类,如《释草小记》《释虫小记》等等。”由此可见鲁迅对于鱼的喜爱不是停留在浅层次的,而是作为童年生活的一项日常作业每天强化记忆。除了抄录带有鱼意象的书,鲁迅还喜欢看带插图的书。《山海经》是鲁迅童年“最为心爱的一本宝书”,里面摘录了多种异鱼图,比如“一首而十身”的何罗鱼、“如鱼而鸟翼”的文鳐鱼、“鱼身而犬首”的 鱼、“其状如豚而赤文”的飞鱼、“其状如牛,蛇尾,有翼,其羽在 下”的 鱼、“其状如鳖,其音如羊”的蚌鱼等等,均开启了鲁迅童年的美好想象,为各类鱼意象在鲁迅小说中的出现提供了生发衍变的可能性。

除此之外,鲁迅少年时期对鱼还有一份特别的记忆。鲁迅的祖父入狱之后,接二连三的灾难让这个原本富庶的台门一落千丈,连日常开销都捉襟见肘了。周建人在《鲁迅故家的败落》中回忆道:“我们家的开支已节约到极点了,每天掀开锅,饭架上只有腌鱼和咸菜,但是总还能吃饱饭,大家已很满意了。”绍兴虽是鱼米之乡,但是在那个积贫积弱的年代,能吃得起鲜鱼海鲜的家庭还是为数不多的,特别是在家道中落以后,腌鱼和咸菜就成了鲁迅历久铭心的记忆。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鲁迅会将鱼作为农民和知识分子物质幻想的对象,因为现实生活中不能获得,所以便寄予美好的想象。也正因为鲁迅童年的饥饿感和物质匮乏感,才导致了其小说中主人公的饥饿感和物质渴求感。

鱼意象密集地出现在鲁迅小说里的第三个原因与鲁迅自觉吸收中华鱼文化密切相关。闻一多在《说鱼》一文中曾谓:“正如鱼是匹配的隐喻,打鱼、钓鱼等行为是求偶的隐喻。”古人经常“以烹鱼或吃鱼喻合欢或结配”。前面我们提到,《阿Q正传》中的“煎鱼”代表了更高级别的社会地位和现实权利,但是细想就会发现“煎鱼”所暗含的生殖隐喻:“煎鱼”不仅体现了阿Q对鱼这一食物意象的物质渴求,更体现了他无意识的性渴求。小尼姑骂他“断子绝孙的阿Q”使他惊觉:“不错,应该有一个女人,断子绝孙便没有供一碗饭,应该有一个女人。”虽然隐晦,但是不难看出小尼姑启发了阿Q沉潜的性欲。阿Q表白吴妈从表面上看是为了死后有人供一碗饭,但是深层的含义是追求性欲的满足,为了传宗接代。《祝福》中“我”难以面对鲁镇封闭沉闷的氛围决计明天要走,此时鲁迅对“我”的心理刻画是通过鱼意象来阐释的:“福兴楼的清 鱼翅,一元一大盘,价廉物美,现在不知增价了否?往日同游的朋友,虽然已经云散,然而鱼翅是不可不吃的,即使只有我一个……”林方直在论《祝福》中的食色文化精神时讲道:“到福兴楼吃清炖鱼翅,这不是实在行为的去就问题,而是一种隐喻,是思想意识的破立问题;此处不是写实手法,而是象征寓意手法,其旨意不在明面,而在深层;不在能指符号,而在所指符意。即主张人们应该得到食欲和性欲的正当合理满足。由此可见,鲁迅小说中的鱼意象并不是只有饮食表征含义,而是依不同的语境生发不同的文化内涵。

中华鱼文化历史悠久,陶思炎曾在《中华鱼文化》一书中强调:“在山顶洞人时代,鱼类已在初民社会中展现出文化的功能,它不仅作为人类食物的可靠来源,同时也构成人类精神世界的神秘意象。”我们解读鲁迅小说中具体的食物意象就是要找到农业社会的民族传统旨趣和地方风格,并从中找到属于鲁迅个人特色的思维方式和话语构型方式。绍兴独特的饮食文化和鲁迅童年的阅读体验及生活体验使其小说中的鱼意象具有了区别于其他作家的独特性,解读这种独特性是鲁迅研究进一步走向精细化、微观化的必经之路。

{1} 弗洛伊德:《弗洛伊德全集(第4卷)》,长春出版社1998年版,第428页。

② 周建人:《略讲关于鲁迅的事情》,人民文学出版社1954年版,第4-5页。

{3}{4} 周建人口述,周晔整理:《鲁迅故家的败落》,福建教育出版社2001年版,第129页,第159页。

{5} 闻一多:《闻一多全集(第1卷)》,三联书店出版社1991年版,第126一135页。

参考文献:

[1] 周芾棠.乡土忆录——鲁迅亲友[M].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1983.

[2] 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

[3] 徐明华.鲁迅与绍兴民俗文化[J].绍兴文理学院学报,2001(3).

[4] 林方直.《祝福》中的食色文化精神[J].内蒙古大学学报,2002(1).

[5] 陶思炎.鱼文化[M].南京:东南大学出版社,2008.

作 者:张 顺,中南民族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

编 辑:曹晓花 E-mail:erbantou2008@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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