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炒的鸡蛋黄

2017-03-02 02:56贵州冉小江
散文诗 2017年24期
关键词:村口鞋底谈论

贵州/冉小江

曾丽霞/图

光已经到达村口

光已经提前到来,在我们祖先以前。光替群山找到众人,我们差光一万五千年。差一张唐朝的纸、一匹汉陵的骑骏。

语言汇聚成一颗流星。人间守口如瓶,众神无语。人间繁杂,带袖衣冠,露水散落时,有沙子遗漏。

天蓝成翡翠,载你过河的小舟,渔人初尝夕照,一片鱼鳞闪光,照亮这河上河下。

我们首先恭喜蚂蚁,恭喜这招摇行走的物件。愿安宁随后而至,愿草木发春,一些鸟雀还原去年的夙愿。我们在枝头上迎接凤凰,我们在枝头上迎接另一个日出和日落。

只有风不再听话,这扭动腰肢的树叶,被渲染成黎明前的守夜人,这一世,它是乡村之物,这一世,它寄托的哀思,被写成这卷首的思念,这门扉敞开,村庄应该如一束阳光,照耀在柴垛上。

母亲炒的鸡蛋黄

香椿芽高过了我们家的屋顶,它高过的部分,有冷风吹来,一些绵绵细雨,在猪圈门上,嗷嗷直叫,它们打呼噜,争着吃食,母亲从柴火旺盛的灶膛里抬起头来……

---我们谈论起春天,我的兄弟和邻居,他们缓缓道来,或者急促诠释,香椿芽就长在老家的田埂上,只有母亲烧起的柴火,才能暖一暖我们这些年忙乱的心。

只有那一桌春光里的乡亲,在日子里颠颠簸簸,却从未改变。

割一堆草来扛回家

只有小时候的柴门敞着向南的风,晚霞见一会面就会告辞,矮过以前的大山还是比我年龄更加古老,这些寂静的山路一条又一条地模糊,疯长的艾草要过很久才会枯萎。

秋天开始茂盛,我们在谷子堆里抬起头来,父亲也一样,他洗干净那双满是淤泥的脚杆,山风一会就来了,它吹拂着我们中的任何人,汗水一会就干了,在我们的背上,在我们的胳膊和脸颊上,一层一层地掉下来,随着这河水,一次一次地走远。

我们总是跟着父亲的步伐,跟着那些单独的田埂,它们在日头下被晒得火辣辣的,而我们一点也不觉得,我们扛着一堆堆稻草,在晚景里,走得不快也不慢。

铺好粮食的桌面是一坛酒

他打开一坛老酒,就是打开一段记忆。

他打开得越多,记忆就越来越模糊。记忆跑过山岭,记忆总是不断重复、不断遮隐,留下线索,它们穿墙而入,它们集体发声。它们在混沌的来世,一如缺口上滚来的风。

对!

它们也在寻找一个安身下来的地点。流石堆砌,流石并没有辜负众人,我们在江河而上,我们在江河而下。我们在母亲的眼泪里,完成稻谷的生长,父亲的收割,我们终其一生都在田野上,飘飘袅袅。

我们要为剩下的人找到兄弟姐妹:蚂蚁,会飞的夏虫,一只停下来的蒲公英,一首童谣。一个具有哲理的故事,一个爱于耕作的苦日子。找到一坛酒来,我们要为粮食干杯。

二十里山路十八个弯

要将陨石比喻成这山头,替乌江奔腾说一句告别,说这土,这浑身闪亮的山林。

我们要骑马过来,替送亲的人说开路,替逢难的人说安息。我们一直在这白云深处,相逢、问好来往的过客。我们替星辰诉说苍老,说起这远古的咒语,说起这年月变动的春逝。我们要一步一步地走啊!一直要走到高山上,走到人烟稀少处,掌灯敲锣鼓,摆一桌五谷的宴席。

要为祖先鸣唱,要为飞鸟叹息,我们要长一双鹰一样的眼睛看世界,看一片花海一片绿。我们要听一双脚步一声一声地凿壁,这悬崖,这陡峭的大山蜿蜒盘旋几千里。

一幅锦绣里的江山

母亲纳的鞋底远近出了名,母亲的鞋底一层一层白净净,前来争相学习的人们络绎不绝。纳得最好的是大姑,她唱着哭嫁歌出了门槛,白云飘过村庄,那些野鸭子在村口河岸上,鞭炮一声声地响。她纳的鞋底要孝敬爹娘,也要给小叔子一双,她们谈论了很久,谈论起鞋底,谈论起针和线,她们还谈论起别的,嫁过山去就成了别人家的人……

和母亲一起学纳鞋底的姑娘们,一个一个都这样出了村口,走了很远。她们带着纳过千层的鞋底,熬过无数的白天和黑夜,熬过那璀璨的群星和织女牛郎星。

她们又在一起纳了,她们在屋子里,有时笑,有时埋怨几声:哦!我们女人……

她们集体这样说的时候,我从梦中醒来,我的母亲,那个经常坐在床头上纳鞋底的女人,是这锦绣江山上的一幅画。

村庄上有一片善良的天空

只有土地上跑出星子,一条河才可以从天而降。

我爱过的正在云层里等待召唤,一个喷子就会让他们失而复得。一条蚯蚓还在寻找下一片肥土,我栽种的南瓜有了发叶,它们有绿意的部分,像一件衣服。是呀!母亲缝补的裤子,母亲喂的猪,在木栅栏里,有春风吹过我们的小身体。有春风让急跳的猪仔有了安静之心。

我要去菜花铺满的田埂上走一走,我要等它们统统醉下来,低过弯腰的父亲,他的腰疼病。

只有姓氏才还有人延用,偌大的天空,像掏空的心脏。只有这蓝,让我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不管在异乡,还是某个车站出口,它们让我回家,像夜幕下来,全山收敛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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