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游猎民族敖鲁古雅鄂温克族美术探究

2017-03-08 06:19刘忠国
呼伦贝尔学院学报 2017年3期
关键词:敖鲁桦树皮鄂温克族

刘忠国

(呼伦贝尔学院美术学院 内蒙古 海拉尔 021008)

位于我国呼伦贝尔市北方的根河市敖鲁古雅鄂温克民族,是一个人数不到三百人的少数民族,敖鲁古雅鄂温克人来自于三百多年前的列拿河,那时拥有七百多人口的敖鲁古雅之所以迁徙到我国的额尔古纳河流域,是由于列拿河一带的猎物非常稀少了。他们顺着石勒喀河来到了额尔古纳河流域之后,由原来的狩猎为主的生活,开始过上了驯鹿为主的生活,这也就是他们被称之为“使鹿部落”的主要原因。又因大兴安岭北麓的额尔古纳河流域杨树茂密,所以他们把自己生活的地方叫做“敖鲁古雅”,鄂温克语意为“杨树林茂盛的地方”。敖鲁古雅鄂温克人常年生活在大山深处,他们过着打猎、驯鹿、吃兽肉、穿兽皮、住撮罗子的与世隔绝的世外生活。在漫长的历史发展过程中创造了属于他们自己的狩猎、驯鹿、桦树皮、萨满、图腾文化。他们在打猎生活中有了萨满宗教信仰,有了对宇宙、自然、动植物的图腾崇拜,在萨满服饰艺术中就体现出了这些图腾崇拜观念与思想。他们在岩石上刻画出打猎与驯鹿生活场景,他们的日常生活中所采用的各种皮制服装和工艺品,以及使用桦树皮制作的生活用具和工艺品,都是敖鲁古雅鄂温克人所创造出来的璀璨文化艺术。

一、敖鲁古雅鄂温克民族的岩画艺术

敖鲁古雅鄂温克岩画一般都是先人利用坚硬的石器或其他金属利器在岩石上刻画出来的,有的是利用红褐色矿物质颜料画出来的。这种岩画往往都是用来记录先民们的生产生活方式为主要内容的。这些岩画大多具有自然、古朴、粗狂、简洁凝练、变形夸张的艺术特点,是鄂温克早期先民留给后人的一笔珍贵文化遗产。其中最为有名的两处岩画就是“阿娘尼岩画”和“交唠呵道岩画”。

(一)“阿娘尼岩画”

“阿娘尼岩画”坐落在额尔古纳河右支流牛耳河的阿娘尼小河的悬崖处。“阿娘尼”鄂温克语意为岩石如画。阿娘尼岩画规模较大,但是画面比较分散,画面明显不完整,由于属于不同时期的绘画,所以绘制技法也不一致。令人遗憾的是此处岩画因悬崖岩石严重风化而残缺不全,但画面上所描绘的驯鹿、人物、驼鹿、天鹅、猎犬形象,以及围猎的场景和萨满鼓一类的法器等依稀可见。其中有一幅最为精彩的围猎图,画面上一群猎人在围攻一只受伤的鹿,画面展现出一种紧张的气氛,内容丰富,形象生动。其中画幅中出现的萨满法器萨满鼓直接反映出敖鲁古雅鄂温克人信仰万物有灵的思想观念。在阿娘尼河流域还有一处保拉坎的岩石上也画有形体轮廓比较完备的驯鹿,以及手持弓箭的猎人形象,还有鸟的形象。有一幅最为精彩的《围猎图》岩画,表现了一群猎民在围猎一头驼鹿的情境场面,画面洋溢着浓厚的狩猎生活气息。在岩画中鹿的造型过于简单,所描绘的鹿角不过是横线上的一条交叉线,鹿头也只是示意性的描绘,明显带有原始性的符号特征。再如天鹅的描绘,向上竖起的长长脖子下面有着两条弧线,链接着天鹅的躯体,驱干两旁绘制几个向外扩展的平行线条,用来表示天鹅飞翔的翅膀。萨满鼓造型也不过是用一个不规则的圆圈表示,圈内有一个十字形的装饰线作为把手。所有造型都是那么的简单概括。这些岩画大都结构简单,线条粗犷有力,颜色运用的是暗红色的赭石颜料,虽历经风雨霜雪,但色调依然分明、图像清晰。总之,这些岩画造型简单,具有符号学的色彩和示意性的特征,人物造型也比较概念化。阿娘尼河流域的驯鹿岩画是鄂温克先民绘画的艺术结晶,反映了他们长期游猎与饲养驯鹿的社会生活。这些具有抽象与写实相结合的现实主义风格的岩画,也体现了鄂温克人丰富的想象力和抽象的思维能力。这些岩画也是我国唯一的驯鹿岩画,在中国美术史应该留下重重一笔。

(二)“交唠呵道岩画”

“交唠呵道岩画”位于在根河市西北部的原始森林,“交唠呵道”鄂温克语意为石硅子。这处岩画处于交唠呵道小河畔的山岩间的岩缝石壁上,画面上描绘出猎人、猎犬、驯鹿、驼鹿、麋鹿等形象,也是运用了红褐色颜料勾的双线或单线条,其中一幅画着一个猎人牵着一头驯鹿的景象,这些依靠信仰意识和神灵呵护而创造出来的岩画艺术,集中体现了鄂温克先民们早期的狩猎与驯鹿生活,以及驯鹿在他们宗教生活和精神世界的位置。这处岩画据考古界考证约有三百年的历史,晚于“阿娘尼岩画”,在我国岩画艺术史上也算晚期作品了。其实此处岩画规模不大,也不过几平方米左右,该岩画大约近百年鄂温克人画上去的,运用了褐红色颜料画的,画面有些模糊不清了,一共有十三幅,内容除了男人女人之外,还有形象生动的犴、鹿,以及难以辨认的图形等,从一些具象的形体来看,岩画作者有着深厚打猎生活经验,其他还有示意性和象征性的形体绘画,最大的画约三十厘米,最小的也有十五厘米,线条较粗旷、粗糙。这些即兴之作没有一处是重叠的,可以看出这些岩画都是鄂温克先民们之作。这些具有写实性风格的岩画作品,与鄂温克狩猎生活和萨满教信仰有着紧密的联系,岩画绘制于岩缝的石壁上本不是一种偶然,而是有着强烈的山体崇拜意识,猎人经常出去打猎时需要经过此地拜祭山神和动物神,祈求自己打猎成功。他们在此绘制岩画给以顶礼膜拜,完全符合一种宗教信仰观念,他们已经把岩画动作了神灵加以祭拜成为由来已久的习俗。总之,这两处的岩画艺术再现了鄂温克先民们热爱生活、崇尚自然、相信万物有灵的思想,也体现了他们独特的审美情趣和宗教观念。

二、敖鲁古雅鄂温克民族的萨满艺术

敖鲁古雅鄂温克族主要信仰萨满教,作为沟通神与人之间交流的萨满又是始祖与动物神灵的化身与代表。在萨满巫术仪式活动中有萨满面具、萨满服饰、萨满法器等各种艺术形象。作为萨满美术作品也是鄂温克人的宗教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萨满艺术为鄂温克宗教仪式、场所和思想服务着。萨满艺术蕴含着深刻的文化内涵和象征意义,它体现了鄂温克族人民借助神灵力量,来保佑狩猎、护卫驯鹿的平安,反映了他们的信仰观念、思维方式。萨满艺术侵润着鄂温克人审美追求和虔诚的宗教情感,具有着独特的审美价值和艺术魅力。内涵丰富、造型奇特的萨满艺术,包含着萨满文化在不同时期所承载的文化信息,体现着鄂温克民族早期的社会生活、生产、心理、观念以及审美意识,作为宗教信仰媒介的萨满艺术品,又象征了敖鲁古雅鄂温克民族的智慧。

敖鲁古雅鄂温克族的萨满艺术主要体现在萨满服饰上。所谓的萨满服饰就是指萨满作法时穿着的服装,又称为“法衣”。在北方狩猎民族中所保存下来的各种萨满服中,既有共性的特征又有所差异,敖鲁古雅鄂温克萨满服由萨满神帽、萨满神衣、披肩、护胸兜、神裙等部分组成。例如现今保存在内蒙古呼伦贝尔市根河市民族宗教事务局的纽拉萨满神服“萨玛黑依”。在萨满服饰的各个部件上缀满了鄂温克族的各种自然物和动物图腾造型,内容丰富、种类庞杂。在萨满服饰的大自然及天体崇拜图腾造型艺术中,有日月星辰、山川林木,在动物图腾造型中有凶猛无比的熊、狼、鹰、蛇等,也有鹿、布谷鸟、水鸭、鱼、天鹅一类与始祖起源神话有关的动物,还有与人体器官图腾造型,如人体各个关节、骨骼、脊椎骨、骨髓等。

(一)萨满服饰造型艺术

萨满服饰本身被狩猎鄂温克人看做人类的形体,在萨满服饰上各个部位装饰着人类的骨骼、关节、脊椎与骨髓也就不足为怪了。这些造型都是非常奇特的,萨满服饰上运用柳叶形的铁片,一个接着一个连接成长条式的串物,形成脊椎骨造型,以铁条拧成麻花状,然后运用勾圈形状链接两端形成脊髓造型,在神衣的腋下处并列七根铁条视为人类的肋骨,两边袖子下面装饰的铁环视为关节造型,上下对称性的鹿角视为人类的灵魂,被挂在萨满神衣后领的下方。其次,鄂温克萨满服饰上还装饰有许多的图腾动物崇拜物。如在萨满服的腰带和飘带上刺绣着太阳神、月亮神、山水和各种动物图案等。太阳神往往以圆环铁片代替,在铁片圆环中打个眼系绳挂在一边腰带上,运用月牙形铁片造型表示月亮神,在月牙形的上端小方形的铁片上打眼系绳挂在萨满服上。在萨满神衣的裙带上还装饰很多的虎、狼、熊、鹿、布谷鸟、天鹅以及花卉等图案。因为这些动物在鄂温克人生活中有着不同的职能,如熊是鄂温克人的始祖被加以崇拜和禁忌;天鹅和布谷鸟表示着气候的变迁而加以崇拜;狼、虎因伤害人类和驯鹿而被加以崇拜。在萨满服饰上的各种天体、动物和自然现象都是依据神灵存在的思想观念而加以塑造的,充分表达了鄂温克族萨满教那种宽泛的教义,这种无规范的教义大多都是表达一种模糊抽象的理念,把抽象的神灵以具象化的造型手法,在萨满服饰上体现在信仰者的面前。鄂温克族萨满神冠是由铜片箍作为支架,外罩兽皮平绒,白布作为里子。神冠的前面有很多的各色布条作为流苏以遮其面,神冠之上有铜制的鹿角作为装饰,鹿角上还饰有五彩绸带。鹿角依据萨满神力大小而开杈数目不同,这是因为鄂温克族认为神灵下凡之后会落在鹿角一样的树杈上。

(二)萨满法器的造型艺术

萨满法器中神鼓、面具、乐器也是各具艺术特色,这些萨满跳神器具都是依托于萨满仪式活动的。如在萨满法器神鼓运用了桦树皮和动物的皮革制作,鼓面上运用了红、黄、蓝三原色绘制的三色圈纹样,被视为吉祥如意,鼓槌也大多是运用了狍子蹄制作的,也有用木雕刻制而成的,鼓槌的前端用兽皮包裹着,击鼓时不会太伤鼓面,鼓背上还绘有火焰图案。鄂温克族萨满面具大多用兽皮、桦树皮、铜、铁皮等制作的,造型上大都是人形面具,呈现出简约朴拙、自然粗放的原始风格与艺术特点。作为萨满跳神的法器面具象征着具有神灵,具有着通神、隐蔽自我、消灾祛邪、赐福纳吉、护魂等独特的功能。萨满面具作为人神交流的媒介,也是作为人的一种自我突破艺术,那些精心制作的的栩栩如生的面具造型艺术妙不可言,甚至令人敬畏,充满着神秘和畏惧。萨满面具又是一种象征符号,代表着一种艺术观念和造型手段,它的多功能性为研究鄂温克民族艺术提供了珍贵资料。

三、敖鲁古雅鄂温克民族的桦树皮文化及其工艺美术

生活在大兴安岭地区的敖鲁古雅鄂温克民族善于运用桦树皮和其他一些森林植物做一些工艺品。例如运用桦树皮建造起来的“撮罗子”建筑,运用桦树皮和蘑菇刻画出驯鹿、狍子、熊、狼、天鹅等动物形象。桦树是北方地域特有的一种树种,桦树皮文化艺术早在几千年前的原始社会就有了,一直延续至今。鄂温克族运用桦树皮装饰艺术为主,他们在日常生活中利用桦树皮制作许许多多的的生活用品以及工艺装饰品。

(一)“撮罗子”建筑艺术

撮罗子建筑风格也是敖鲁古雅鄂温克人特有的建筑样式。整个建筑造型为圆锥体,运用了三十根左右的落叶松干搭其伞状结构骨架,高矮不等,最高不过 3米左右,撮罗子室内空间不大,利于寒冷冬季生炉子取暖,伞盖骨架外面,夏季运用薄薄的缝合起来的长条形桦树皮包裹起来,挡风避雨,冬季上面覆盖着数张厚厚的兽皮抵御酷寒。撮罗子一般门向南开,为了防寒防雨雪,门上也挂有兽皮。这种撮罗子建筑样式也是原始人类由“构木为巢”过渡到真正建筑形式之一,具有着原始社会建设特点。建筑简单,造型独特美观,使用方便,完全符合游猎生活。

(二)桦树皮工艺美术

敖鲁古雅鄂温克族日常生活中主要使用桦树皮器物有饭碗、盒子、驮箱、水桶、桦树皮小船、摇篮等,还有刀鞘、针线包、挎包一类的小件。在游猎时期桦树皮器皿形状小、种类少,而进入定居狩猎时代的鄂温克人桦树皮器皿种类繁多、器形也大了许多。开始桦树皮碗无任何纹样,后期出现的桦树皮工艺器物上刻有动植物纹样、几何纹样、象征性纹样等。早起以刻画纹样为主,逐渐发展为彩绘纹、墨绘纹、点刺纹、镶空纹、压印纹等纹样。纹样由散点式发展为二方连续、对称式、适合纹样等;动物纹样有少量的蝴蝶纹,驯鹿纹和鹿角纹最多。植物纹样主要有树叶纹、花草纹、树形纹等;几何纹样主要有三角形、山形、菱形、圆形、锯齿形等;象征性纹样主要以火纹最多。因为鄂温克人认为鹿角的自然生长脱落与季节变化有关,以及认为鹿角是鹿的灵魂所在,所以驯鹿纹和鹿角纹占据了纹样总数的一半之多。

(三)鄂温克皮制工艺美术

敖鲁古雅鄂温克人生活离不开皮制品,如皮制的衣、裤、靴、帽、袜等各种服装,皮制的皮包、皮围子、皮垫子、皮口袋等日常生活用品,还有鹿、犴、狍等皮子壁画以及细毛皮制作的装饰品,可谓种类繁多、图案精美。在他们的皮手套、皮口袋和各种日常生活用品上都绣有一种叫“奥豪尔”的花纹,这是他们普遍喜欢的一种图案,象征驯鹿不会丢失。在他们生活用品上都绣有日月、山水、云卷等大自然图案,也有鸳鸯、蝴蝶、龙凤、鹤鹿等动物图案,还有树林、花草等各种植物图案。可谓做工精细、朴实无华,充分反映了游猎民族对大自然的热爱。尤其他们制作的熟皮壁画更是一种巧夺天工的精美工艺品。这些皮子壁画主要表现有变幻无穷的林区风光、风雅别致的“仙人柱”、激烈的游猎场景、悠闲自得的驯鹿生活等内容。采用了变形、夸张的艺术手法,写实与抽象相结合的图案造型,给人一种意趣古拙之风貌。这些精致的皮壁画深刻反映了林海深处的鄂温克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与追求,对自然山川的一种眷恋和热爱。

结语:生活在根河市境内林区深处的敖鲁古雅鄂温克族,历经几百年的风风雨雨,走过了他们坎坎坷坷的艰难游猎和驯鹿生涯,创造了璀璨的少数民族特有的文化与艺术,具有着深刻的民族文化内涵。他们在艰难的游猎生活中始终保持着积极乐观向上的人生态度和不屈不挠的斗争精神。他们在打猎生活中所创造的丰富多彩的岩画艺术、文化内涵丰富的萨满服饰艺术、种类繁多的桦树皮工艺品,以及精美工致的皮制工艺艺术品,都展现出我国北方少数民族的勤劳与智慧,他们所创造的文化艺术也是一份珍贵的民族文化与精神遗产,需要后人积极的传承与弘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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