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明月夜

2017-03-08 09:53孔明
金秋 2017年18期
关键词:曲径林荫道陈老师

◎文/孔明

高考明月夜

◎文/孔明

对我来说,1981年那个夏天像梦一样挥之不去。梦里最美的记忆定格于高考第二个夜晚。记得是饭后,同学们纷纷把凉席被褥搬到了操场上。夜色寂静,操场凉快,校园安详,林荫道的树木遮蔽了教室,从操场看不见那里有无灯光。我已经放弃复习了,打算睡囫囵觉,以饱满的精神对付明日的高考。我已经钻进被窝了,有人捎话说陈瑞琳老师找我,我便立即去了他宿舍。门开着,里边亮堂,一袭白裙让我心生喜悦。认得是党端婧老师,她的端庄俊美是校园里一道亮丽的风景。因为是老师,对她自然敬意有加;因为年龄相近,我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忐忑。她对我还算友好,所以我对她另眼相待;她又敬重陈老师,对她的亲近更多了一层理由。我说:“今天发挥很好!”顺手拿起床上的纸扇摇晃。陈老师像慈父,一脸莲花,嘴微微一撅,慢悠悠说:“不敢骄傲!不敢大意!越是啥都会,越要细心,一分之差,云泥天壤!”字字句句如鼓槌,我是心领神会兼心悦诚服,但要在美女老师面前显摆豪华大志。党老师问我理想,我回答得很夸张,党老师笑说:“你很狂!”那时候毕竟年轻,不知人生之路并非铺满鲜花,更不知鲜花铺路,却也可能覆盖崎岖、坎坷、荆棘、陷阱。与俩老师聊了很长时间。这可能是我考入北关中学后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与老师面对面说话,而且口无遮拦,无拘无束。

陈老师催我休息,我不得不离开他的办公室,却没有了一丝睡意,就沿着校园的曲径漫步,很多老师宿舍的窗口,依然亮着灯光。我们已经领到毕业证了,可以说北关中学已经变成“母校”了,明天高考一结束,卷铺盖走人。恍惚,惆怅,多少还兼有心酸的味道。我是自信的,高校之门似乎已向我敞开,但我没有底气,自己填报的志愿能如愿吗?两年了,我爱这个校园。我爱校园的林荫道,爱与林荫道直通的花园,爱围护了花园的一圈冬青与簇生在曲径边沿的兰草,还爱花园里那一棵歪扭向上的绒线花树,夏日正开着花,远看像一堆凌空的火焰。我走近了饭堂的售饭窗口,拍了拍窗台,就像拍了母校的肩膀。我丢了一支笔,却在窗口捡了一支笔,这支笔正陪我高考,这不是天眷顾吗?走开,仰望了白色的水塔,回望了漆黑一团的大礼堂。从女生宿舍院门经过,里边已没有了灯光。我意识到,该回被窝了。刚走进操场,忽见一地月光,仰望,呵,多半个月亮高挂树梢。月不满圆,却明亮,好兆头呀!

“大床”上,多半的同学已进入梦乡,只有个别同学在那里咬耳朵,闻得吱吱说话,却不清楚在说啥。我躺下,歪头,面对了不圆的明月。天上布满了星星。听老人说,地上多少个人,天上多少颗星。要真那样,我该是哪一颗呢?目光盯了繁星,密密麻麻的,像满天的萤火虫。回想起刚才与陈老师、党老师的一席话,自问:“我狂吗?”自己笑了:“有点吧!”一切都还是个未知数,我可能把话说满了。上初中时全县统考,我信心满满,却考了个一塌糊涂,考后第一次交数学作业,把一道不该做错的题做错,王向春老师批曰:“天上还有天,山外还有山。知识无止境,只要肯登攀。最近有点慌,为什么?”我当然知道为什么。所谓“慌”是表面的,分心了才是真的。为什么呢?我指责自己,却不由自主,总是想一个人,就是想入非非那个想。心猿意马,幸而悬崖勒马,幸而马到成功,考入北关中学。

扪心自问,多少还是有点悔意和不安。两年里,用了多少时间在功课上?有两爱,都放不下。首先是爱文学,虽未死去活来,却也如痴如醉。譬如晚上或节假日,都一样坐在教室里,别人是一门心思在功课、作业上,我却在读唐诗宋词明清小说,在写小说散文诗歌,还投过稿。明知道文学与高考格格不入,却管不住兴趣。读小说就兴奋,读诗歌就冲动,读散文就浮想联翩。其次是爱什么,不能说,说不出口;不能想,想了心狂跳。我知道我为一个人魂牵梦绕,也知道考不上大学,或许一辈子魂牵梦绕。填报志愿时,我只在普通大学一栏里写了一个学校,班主任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骂:“出得槽了!”命令我把所有志愿空栏全报满。老师骂得我脸红,却心里舒坦。我是颗硬核桃,要砸着吃吗?

志愿是报了,明天一考,听天由命吧。这样想着,闭眼不看明月,很快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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