魁府的青砖（组诗）

◎徐颇

魁府的青砖（组诗）

◎徐颇

老瓦匠

我不能叫住他，他出离肉身

惊诧于青砖纤细的命理

在魁府，我可以原谅

磨过的青砖整齐得让他想哭

他的手在薄如蝉翼的缝隙里穿行

停在一处梁柱的榫头

向前辈同行致敬

一百二十年前的目光，凝固在砖缝里

他一定看到了

那个专注的瓦匠躬着身子

揣摩一块青砖的安放

像给自己刚出生的孩子，寻找安身立命的位置

青砖记得

他说：你听到了吗

钉马掌的伙计讨走赏钱换了酒

王魁的佩刀挂在柱子上，风一吹，叮叮当当

有人弹琴，也有人哼着曲子

你看到了吗

跑堂的拎着提匣进来，偷眼瞄后院的丫头

正房两盏盖碗茶冒出龙井的香气

秋天，门口的老榆树掉了一地叶子

再也没有力气长回去

我相信他的话，他从青砖里读出了很多东西

浩劫

我不能相信

雕刻在青砖之上的花草

居然在七十年后聚集了致命的毒汁

我无法想象，接替刻刀的心惊胆战

居然是镐头、斧子、铁锤的大义凛然

死亡本应该经历残破的喘息

疯狂的绞索可以省略这一过程

戛然而止

连叹息和血都来不及留下来

我的悲伤不止这些

我看到的那些绞索，居然被苍白的信仰浸泡，滴着时代的眼泪

消失的月亮门

月光洒在月亮门上

穿过这道门，所有的檐廊都被月光熏出香气

廊柱开裂处收录了史书的空白

穿花盆鞋的女子扶过

一个丫鬟的身世，在廊柱后露出半张脸

花墙隔绝了多少可能，没人说得清楚

月亮门倒塌或许源自她们的不甘

我迫切想看到一匹马

马厩里没有干草

魁府的马打过的响鼻就留在青砖里

魁府外的街道上也没有马

它的子孙流落到偏远的农舍

在乌拉街古镇

我迫切想看到一匹马

想从它们的眼神里寻找大清的骄傲

徐颇，男，60后，吉林省吉林市人。诗歌、散文、小说发表于《湖南日报》《吉林日报》《参花》《华西都市报》《松花江文学》《吉林名人》《长白诗世界》等，作品被收入多个选本，在征文大赛中获奖若干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