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革命蕴含的辩证逻辑及其现实启示

2017-05-16 22:23杨荣刚俞良早
理论探索 2017年3期
关键词:十月革命列宁

杨荣刚+俞良早

〔摘要〕 十月革命是影响20世纪世界共产主义运动的重大历史事件,它的发生发展过程蕴含着丰富的内在辩证关系:在革命特征方面,它体现了世界革命同一性与俄国革命特殊性的统一;在革命进程方面,它体现了政治革命剧变性与社会发展渐进性的统一;在革命条件方面,它体现了社会矛盾发展必然性和历史条件偶然性的统一。把握十月革命所蕴含的内在关系,对于正确认识经济文化落后国家建设社会主义的渐进性和曲折性、匡正西方学者对十月革命的歪曲以及指导当前我国全面深化改革都具有重要意义。

〔关键词〕 列宁,十月革命,革命特征,革命进程,革命条件

〔中图分类号〕D1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4175(2017)03-0096-06

1917年的俄国十月革命是影响人类历史进程的重大事件。在十月革命胜利100周年之际,挖掘十月革命所蕴含的辩证逻辑和内在关系,对于回击西方理论家对十月革命的歪曲和偏见,指导当前社会主义改革和实践具有重大现实意义。

一、革命特征:十月革命是世界革命同一性与俄国革命特殊性的统一

在十月革命胜利前后列宁认为,俄国革命是西方发达国家无产阶级革命的“阶梯”和“序幕”,将在西方社会主义革命的“补充”和“支持”下一起走向胜利,俄国革命与世界革命在发展进程和方向上具有同一性。同时,列宁从“俄国特殊的历史条件”出发,阐述了十月革命的特殊性。

(一) 俄国革命是“世界无产阶级革命运动的一部分”

19世纪70年代以后,西方资本主义强国开始由自由资本主义阶段向垄断资本主义阶段过渡,国际民族矛盾和国内阶级矛盾空前激化,工人运动日益高涨,革命条件日趋成熟。同时,俄国因沙皇残酷统治激化了社会矛盾,也处于“革命的前夜”“每天都可能爆发” 〔1 〕575。鉴于此,马克思、恩格斯既着眼于欧洲社会主义革命的成熟物质条件,又考虑俄国国内民主革命的客观形势,提出了俄国革命是欧洲社会主义革命的“信号”以及两者相互“补充”的思想 〔2 〕114。也就是说,俄国革命的爆发将摧毁欧洲反动势力的“堡垒”和“后盾”——沙皇专制制度,同时产生一股革命冲击波,引发西欧无产阶级革命,西方国家在走上社会主义道路之后,将为俄国树立起“榜样”和提供“积极支持”和“补充”,帮助俄国走上社会主义道路。1882年1月,马克思、恩格斯在俄文版《共产党宣言》序言中指出:“假如俄国革命将成为西方无产阶级革命的信号而双方相互补充的话,那末现今的俄国公共所有制便能成为共产主义发展的起点” 〔3 〕379。1894年,恩格斯又指出:“这在俄国将最容易做到,因为这个国家的一部分本地居民已经吸取了资本主义发展的文化成果,因而在革命时期这个国家可以几乎与西方同时完成社会的改造”。〔1 〕313由此可以看出,在马克思、恩格斯看来,俄国革命是欧洲无产阶级革命的“信号”,是世界无产阶级革命的组成部分,与西方革命是同一个过程的革命运动。

列宁是忠实的马克思主义者,一直秉承与马恩相同的革命思想,认为俄国革命是世界革命的组成部分,是世界社会主义革命的“序幕”和“阶梯”。早在1915年,他在《俄国的战败和革命危机》一文中就指出,帝国主义之间的战争把俄国资产阶级民主革命的危机同欧洲各国的无产阶级革命危机联系起来了,“这种联系非常紧密,以致于这个或那个国家的革命任务根本不能单独解决” 〔4 〕31-32。1917年3月,列宁回国前在《给瑞士工人的告别信》中指出,俄国是一个农民占多数的落后农奴制国家,不可能直接取得社会主义的胜利,“俄国这个国家的农民性质能够使俄国资产阶級民主革命具有巨大的规模,并使我国革命变成全世界社会主义革命的序幕,变成进到全世界社会主义革命的一级阶梯” 〔5 〕90-91。在这里,列宁明确将俄国革命视为世界社会主义革命的“序幕”和“阶梯”。不久,他又在党的第七次全国代表会议开幕词中进一步指出:“俄国无产阶级的运动和革命仅仅是世界无产阶级革命运动的一部分……只有从这个角度来看问题,我们才能确定自己的任务” 〔5 〕339。从这些话语可以看出,列宁将俄国革命同世界革命密切联系起来,将其看作世界社会主义革命的重要组成部分。十月革命胜利后,列宁仍然持这种思想并将俄国建设社会主义的物质保障寄托在西欧社会主义革命的成功上。他在相关会议报告中指出,西欧一定会发生革命,这是不可避免的。在讲到消灭资本的任务时,他认为:“西欧各国的无产阶级定会帮助我们把社会主义事业进行到取得完全的巩固的胜利” 〔6 〕4。1920年11月,国内战争结束后,列宁在俄共(布)莫斯科省代表会议上的讲话中指出:“没有西欧无产阶级革命的支持,这个胜利就不可能巩固;只有从国际的观点出发才能正确估价我们的革命。为了取得巩固的胜利,我们必须使无产阶级革命在一切国家或者至少在几个主要的资本主义国家取得胜利” 〔7 〕22。这段论述可以看作是列宁对十月革命胜利以来俄国革命与西欧革命关系认识的历史性总结。综上可以看出,在列宁的思想中,俄国革命与世界无产阶级革命具有同一性,前者是后者的导火索,后者是前者最终走向胜利的保障,两者是同一个过程的革命。

(二)“俄国特殊的历史条件”使十月革命具有特殊性

十月革命的爆发是俄国特殊国情和复杂社会矛盾综合作用的结果。因此,十月革命具有特殊性的内在本质。十月革命胜利前,列宁在向瑞士、德国、法国和意大利等国工人介绍俄国革命性质和任务时指出,俄国的无产阶级并不是国际工人运动中最优秀的革命分子,俄国先于西欧国家爆发革命并不是因为俄国工人阶级的组织能力、觉悟程度比其他西欧国家高,“而只是特殊的历史条件使俄国无产阶级在某一时期,可能是很短暂的时期内成为全世界革命无产阶级的先锋” 〔5 〕90。1919年4月,列宁在《第三国际及其在历史上的地位》一文中,总结了俄国人相比先进国家更容易爆发革命的原因:首先是俄国政治上的腐朽落后和经济上的极度萧条使得无产阶级和农民阶级结合起来,形成工农联盟共同对抗资产阶级和地主阶级;其次,俄国经历了1905年革命的“总演习”,工农阶级懂得革命行动的意义;再加上俄国特殊的地理位置和条件“使它比其他任何国家更能长久地对抗资本主义先进国家的军事优势” 〔8 〕294。在这里,列宁对俄国爆发革命的特殊条件进行了总结和分析,阐发了十月革命的特殊性。在晚年,列宁在《论我国革命》一文中批判孟什维克及第二国际机会主义分子时指出,俄国是介于东西方文明之间的特殊国家,既具有西方发达文明的印记,又同时兼有东方落后腐朽的烙印,“俄国能够表现出而且势必表现出某些特殊性,这些特殊性当然符合世界发展的总的路线,但却使俄国革命有别于以前西欧各国的革命” 〔9 〕370。在这里,列宁分析了俄国历史文化条件的特殊性,从而得出俄国将走出一条不同于西方国家一般规律的特殊革命道路,即先进行政治革命并在此基础上进行经济建设和文化建设。

二、革命进程:十月革命是政治革命剧变性与社会发展渐进性的统一

十月革命是工农群众在布尔什维克党领导下彻底推翻沙皇统治和资产阶级临时政府的暴力革命运动。从革命进程来看,它体现出暴风骤雨式的“剧变”态势;从经济社会发展进程来看,它又体现出平缓稳定的“渐进”态势。

(一)一切革命“都是广大人民群众生活中的急剧转变”

革命是一定阶级和集团为推翻现存制度实现社会变革而采取的武装起义,是一个时代向另一个时代的“剧变性”跃进。早在1905年俄国革命进程中,列宁就阐述了俄国政治变革的“剧变性”思想。当有人问及俄国革命将按照1789年法国式的革命形式还是1848年德国式的革命形式进行时,列宁回答说:“俄国下层阶级中积蓄的仇恨、革命性无疑比1848 年的德国要多得多。在我国,转变更为急剧,……我国的专制制度是纯粹亚洲式的。”“在我国,不幸的战争更有可能造成急剧的崩溃,因为这个战争使沙皇政府彻底陷于困境。” 〔10 〕363在这里,列宁明确指出,沙皇的残酷专制统治和战争动乱将激发人民的反抗,使俄国革命“转变更为急剧”。在具体的十月革命实践中,政治变革的“剧变”性体现在以列宁为首的布尔什维克突破民主革命的限度,提出了俄国革命要过渡到“革命的第二阶段”,也就是由工农群众掌握国家政权并建立巴黎公社式的政府机关。二月革命后,沙皇制度被推翻,出现了“两个政权并存”的局面,由于资产阶级临时政府不能满足俄国人民所需要的“和平”“土地”“面包”,列宁提出工农群众必须通过武装起义夺取政权。8月下旬,布尔什维克平息科尔尼诺夫叛乱并取得苏维埃的支持和拥护;10月24日,工农群众在托洛茨基的领导指挥下武装起义;25日,资产阶级临时政府被推翻,革命取得胜利。十月革命推翻了资产阶级各级官僚机构,建立了无产阶级专政的国家政权及机关——工兵代表苏维埃和人民委员会,并贯彻执行了巴黎公社的原则。由此可以看出,十月革命目标的制定和演进过程呈现一种短时迅速发展的“剧变”态势。综上所述,由于俄国沙皇的专制统治和残酷压迫以及资产阶级的动摇性和不彻底性,俄国革命并没有按照一般革命规律发展而呈现出了一种暴风骤雨式的“剧变性”态势。

(二)实行“一系列渐进的改变,比较慎重地向新制度过渡”

十月革命时期,相对于俄国激进的政治变革,经济社会发展则呈现一种平稳、务实的“渐进”态势。1917年二月革命后,列宁密切关注俄国革命形势并撰写了《远方来信》《四月提纲》等文献,提出了关于十月革命的路线和方针策略。在这些文献中,列宁阐述了关于俄国社会发展渐进性的思想。4月3日,列宁在回国当天即撰写了《四月提纲初稿》,他指出俄国社会发展“不是一下子实施社会主义,而是立刻有系统地、逐步地过渡到由工人代表苏维埃监督社会的产品生产和分配” 〔5 〕101。这里体现的是“非剥夺剥夺者”的思想,是一种渐进发展的思想,也就是说,列宁此时并未形成社会主义革命的思想。为了消除误解,正确阐发《四月提纲》精神,列宁撰写《为论证四月提纲写的要点》,在文中列宁指出:“我们应当巧妙地、谨慎地、循循善诱地引导无产阶级和贫苦农民前进,从‘两个掌权进到工人代表苏维埃掌握全部政权” 〔5 〕123。此外,列寧批评了那种把社会主义革命和资产阶级革命抽象对立起来的观点,并指出:“这是不对的。我不但没有‘指望我们的革命‘立刻转变为社会主义革命,而且还直接提醒不要有这种想法” 〔5 〕146。列宁这一“渐进”思想的出发点是苏俄经济水平的落后和农民占大多数的客观国情。他多次强调,囿于农民的保守性和小私有观念,大多数农民还没有觉悟到实行社会主义革命,无产阶级政党绝不能立即提出实行社会主义改造的目的。由此可以看出,列宁在《四月提纲》中所阐述的关于俄国社会发展的思想并不是立即实行社会主义,而是一种“渐进式”发展思想。

十月革命胜利初期苏维埃采取的具体经济发展措施具有渐进性的特质。布尔什维克领导十月革命绝不仅仅是为了夺取政权,更是为了建立与无产阶级政权相适应的新社会而努力,夺取政权是开始,建设新社会才是目的。因此,在革命胜利后,列宁随即起草并通过了《工人监督条例》,开展“计算和监督”,由工人代表苏维埃对企业生产和分配过程进行监督,这种监督是以保留私有制为前提的,是能够为资本家所接受并有利于社会稳定的渐进式措施。此外,为粉碎资产阶级敌人的破坏活动,巩固苏维埃政权,列宁采取了土地、银行、铁路、大工业企业等一系列国有化措施。这些措施的出发点并不是消灭私有制,建立公有制,而是便于实现工人监督,这是与资本主义国家相融的措施,并不具备社会主义改造的性质。在列宁看来,这些措施“决不是‘实施社会主义”,而是“实际已经成熟的走向社会主义的步骤”。 1917年11月,他在《关于土地问题的总结发言》中指出:“消灭土地私有制、实行工人监督和银行国有化,这一切都是导向社会主义的措施。这还不是社会主义,但这是引导我们大踏步地走向社会主义的措施” 〔6 〕95。1921年10月,一份私营《小广告报》引发了列宁关于十月革命期间苏俄经济政策的回忆。他在莫斯科省第七次党代表会议上的报告中对革命胜利初期苏俄措施进行了评价:“一方面,无产阶级国家在1917-1918年在人民意气风发的条件下进行了轰轰烈烈的斗争,取得了胜利;另一方面,苏维埃政权试行了一种经济政策,起初打算实行一系列渐进的改变,打算比较慎重地向新制度过渡。” 〔11 〕225这段话语可以说是列宁对十月革命期间苏俄政治变革“剧变性”与社会发展“渐进性”的经典表述,尽管后期苏俄所采取的渐进措施被国际国内反动势力破坏所中断,但是这不能掩盖十月革命时期列宁关于社会发展渐进性的内在本质。

三、革命条件:十月革命是社会矛盾发展必然性与历史条件偶然性的统一

十月革命是俄国社会矛盾激化、阶级力量和领导力量成熟的必然产物,是俄国民心向背的历史选择,具有历史合理性的必然性特质。同时,俄国进行革命的生产力水平与思想意识的滞后以及革命发生时机、革命领导者等方面所体现的不确定性又使得十月革命带有一定的偶然性色彩。

(一)十月革命是“俄国历史形势发展的必然结果”

俄国民族矛盾和阶级矛盾错综复杂是革命爆发的根源。俄国1861年改革后,陷入了“下层不能照旧生活下去,上层不能照旧统治下去”的危机局面。据俄罗斯统计资料显示:1910年俄国经济罢工有214次,政治罢工8次,1914年经济罢工上升到1370次,政治罢工达1034次,参与者近十万人。〔12 〕民族阶级矛盾的激化和军事的失利大大削弱了沙皇政府的统治力量,沙皇统治的合法性逐渐丧失,在此背景下推翻罗曼诺夫王朝的二月革命成功爆发。沙皇政权推翻后,出现了代表资产阶级利益的“临时政府”和代表工农群众利益的“工农兵代表苏维埃”两个政权。临时政府囿于所代表阶级的利益只是对国家政治门面进行掩饰和粉刷,并没有消除资本对劳动的剥削,不能解决农民问题并获得农民支持,最终丧失了政治统治的合法性并走下历史舞台。相反,布尔什维克及时转变斗争策略和方针,满足农民要求,不断壮大自身影响力,努力争取政治统治的合法性和权威性,顺势完成了资产阶级民主革命向社会主义革命过渡阶段的转变。正如列宁所言,十月革命“是历史形势,是沙皇制度的后果,是俄国资产阶级的软弱,而不是我们的意志,也不是因为我们要这样做,而是形势要求这样做” 〔13 〕318。

布尔什维克政党的正确领导以及俄国无产阶级力量的成熟是十月革命爆发的关键因素。二月革命后,俄国政治舞台上党派林立,其中布尔什维克是最具有纪律性和组织性的党派,它由无产阶级中最有觉悟的革命分子组成,革命性强,是“全世界革命无产阶级的先锋”。与动摇软弱的资产阶级政党相比,布尔什维克在组织原则方面遵循民主集中制的原则,保证了党的团结和统一;在革命立场方面,制定了契合俄国社会各阶层政治诉求的革命纲领,把工人、农民、士兵所关心的利益问题写到自己的旗帜上,赢得了群众的信任;在斗争策略方面,积极掌握主动权,在革命口号、农民土地问题、工人问题、民族关系和国家形势问题上适应革命形势发展,采取了务实灵活的斗争策略。布尔什维克政党所具备的优质顶层设计使其在与各党派争夺统治合法性的博弈中脱颖而出,并成功领导了十月彼得格勒武装起义。此外,处在内忧外患状态下的俄国各阶级特别是工农群众、士兵的成熟壮大是十月革命胜利的坚强后盾。一方面他们深受沙皇专制统治和资本主义剥削压迫,阶级觉悟和革命热情高涨,有“甘愿同他们的压迫者决死一战”的革命精神;另一方面,他们经历了1905年革命和1917年二月革命的政治洗礼和意志锻炼,在斗争中创立了苏维埃革命组织并认清了资产阶级政党的阶级本质,转向支持拥护布尔什维克政党的领导。同时,农民同穿起军装的士兵有天然的联系和共同的利益诉求,易于形成稳固的工农联盟,这为十月革命的胜利奠定了阶级基础。综上可以看出,十月革命的爆发是马克思主义理论指导软实力、工农兵革命硬实力和布尔什维克领导人宣传组织巧实力等历史合力的必然结果,是俄国历史发展进程和俄国人民理性思考后所作出的必然选择。

(二) 十月革命的必然性“通过各种偶然性而得到实现”

马克思主义认为,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生产关系何时变革取决于生产力的发展水平。社会主义社会是基于资本主义生产力高度发达和社会化大生产基础上的社会形态。也就是说,在马恩看来,生产力水平的高度发达和资本主义的充分发展是社会主义革命的前提。此外,马克思主义还认为先进的革命意识和思想观念也是革命爆发的主观因素。而人的思想意识的产生总是受制于当时的社会存在,是“在现有的生产力所决定的和所容许的范围之内取得自由的” 〔14 〕507。而从十月革命爆发时俄国的历史条件看,无论是在生产力水平还是推动革命发展的思想意识方面都是十分稚嫩的。在经济方面,俄国是一个工业化程度异常落后的小农国家,在资本主义发展到高潮时期的1913年,俄国工业总产值只是法国的40%、英国的21.7%、德国的16.7%、美国的7%,在工农业产值比重中,工业占42.1%、农业占57.9%。〔15 〕16在社会文明发展程度方面,俄国四分之三的居民是文盲,识字的人只占21.1%,大部分地区仍处于“宗法制度、半野蛮状态和十足的野蛮状态”。由以上分析可以看出,十月革命在经济文化异常落后的俄国首先爆发,它的成功并不是资本主义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矛盾不可调和的产物,而是特殊战争背景下在帝国主义锁链中的薄弱环节和俄国社会矛盾激化条件下促成的,它在发生时机、领导者、革命进程方面都表现出一定的偶然性,但是这不能改变占主导地位的必然性因素的决定性作用,十月革命的发生是历史发展必然规律与偶发事件的结合,是以偶然性为表现形式的必然性趋势。正如恩格斯所言:“历史事件似乎总的说来同样是由偶然性支配着的。但是,在表面上是偶然性在起作用的地方, 这种偶然性始终是受内部的隐蔽着的规律支配的……。” 〔1 〕254

四、十月革命“三个统一”的现实启示

正确把握十月革命所蘊含的内在关系,对于正确认识经济文化落后国家建设社会主义的曲折性、匡正西方学者对十月革命的歪曲以及指导当前我国全面深化改革都具有重要意义。

(一)经济文化落后国家现代化进程必然呈现曲折性和渐进性

十月革命的爆发点燃了西欧无产阶级革命的导火索,芬兰、德国、匈牙利纷纷爆发无产阶级革命,建立无产阶级政权。英国、法国、意大利、美国等国家的工人运动通过罢工斗争积极声援俄国革命。但是囿于各种主客观原因,这场革命风暴很快就偃旗息鼓了,西方工人运动在上世纪20年代以后陷入了低潮。世界无产阶级革命进程并没有按照马克思、恩格斯以及列宁的革命图式 “直线地前进”,西方国家并没有步入社会主义社会。俄国十月革命的国际性趋向未得到充分实现,它虽拉开了欧洲社会主义革命的“序幕”,但并未与其保持同向进行,未得到“西方社会主义国家”的“支持”和“补充”,而是沿着社会主义建设道路单向发展,俄国也成了被包围在资本主义海洋中的一座孤岛。一方面,由于缺少建立在先进生产力基础上西欧社会主义榜样的引领,再加上资本主义国家对新生社会主义政权的扼杀和演变,俄国社会主义建设必然要“摸着石头过河”,呈现出一定的曲折性。此外,俄国十月革命条件的“特殊性”和“偶然性”特征决定了革命胜利后俄国社会主义进程的渐进性。俄国是一个小农经济占主体的落后农业国,它是在自身经济条件不成熟的基础上走上现代化道路的,所以俄国向社会主义过渡的道路必然有其特殊性,正如列宁在俄共(布)十大报告中所言,俄国实行社会主义革命“必须通过一系列特殊的过渡办法,这些办法在工农业雇佣工人占大多数的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里,是完全不需要采用的” 〔16 〕50。另一方面,由于俄国大部分居民是文盲,整体文化水平和管理素质低下,所以无产阶级掌握政权后必须渐进地推进经济文化建设进程。虽然十月革命的胜利为俄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提供了政治保障,但是革命摧毁的只是旧制度,而隐藏在旧制度背后的深厚的传统习惯和保守观念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造成功的,革命只是对传统旧制度改革的开始而不是完成。由此可以看出,经济文化落后国家建设社会主义的进程必然呈现一定的曲折性和渐进性。

(二)无产阶级政党既要敢于抓住历史时机又要立足国情务实进取

十月革命道路是俄国特殊时代背景下孕育出的不同于西方一般革命规律的特殊道路,它所体现的“剧变”与“渐进”的内在精神启示我们,既要积极发挥主观能动性敢于抓住历史时机,又要遵循社会发展规律立足国情务实进取。1917年二月革命后,不能照旧维持自身统治的沙皇政权迅速土崩瓦解,俄国进入了“两个政权”并存表象下的无政府状态。政治上的危机、经济上的苦难以及军事上的失利使俄国局势呈现“剧变”态势。列宁很快意识到布尔什维克面临着千载难逢的机会,拖延起义就是“自取灭亡”“就等于断送革命”。他说:“如果我们现在不夺取政权,历史是不会饶恕我们的。” 〔17 〕234随即列宁回国并根据新的形势制定革命策略,及时转变口号,满足人民对和平、土地和面包的愿望,同时排除了党内对武装夺取政权时机并未成熟的分歧,最终领导工农群众抓住历史“剧变”的契机,实现了夺取政权的目标。同时,列宁立足苏俄生产力落后和农民占多数的客观国情,遵循经济社会发展的客观规律,反对将革命直接转变为社会主义革命,主张“渐进”地发展革命并实施了一系列渐进发展的具体措施。他认为十月革命是向社会主义革命过渡的准备阶段,它的未来发展趋向是社会主义。由以上可以看出,十月革命的爆发既是解决现实矛盾的需要又是适应俄国生产力发展的结果,它体现了现实政治压力与经济社会发展规律之间的暂时统一,同时启示无产阶级政党在领导革命和建设的进程中既要发挥主观能动性又要遵循社会发展的客观规律性。在当前我国社会主义建设实践中,我们应该充分体会列宁关于十月革命发展进程的内在精神,认识到经济文化落后的东方国家建设社会主义必然是一个长期的艰辛过程,虽然我国经济建设取得重大成就,但是依然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我们仍要立足国情,坚持全面深化改革,稳步推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

(三)坚持历史唯物主义,树立正确的历史观

十月革命开辟了经济文化落后国家建设社会主义的试验田,它作为影响20世纪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重大历史事件,不可避免地成为“后苏联时代”国家政治舆论的热点话题。近些年来,国内外学界出現了否定十月革命的思潮,有些学者宣扬十月革命不符合历史发展规律,是“一小撮人的密谋”和“政变”,是一个“悲剧性的错误”和“早产儿”;有些学者认为这场革命的代价远远大于“改良”,它打乱了俄国历史的进程,阻断了俄国资本主义现代化的道路,是苏联解体的“原罪”。十月革命所蕴含的“必然性”和“偶然性”的内在精神,对匡正西方学者对十月革命的歪曲提供了方法论指导。首先,十月革命的爆发有其历史合理性。当一国上层建筑成为社会发展进步的阻碍时,必然要通过来自“上层”的改革或者“下层”的革命为社会发展扫除障碍,而采取改良还是革命主要取决于当时的社会存在。在俄国,无论是沙皇政府还是临时政府都逆历史潮流而为,在政党“攻守逻辑”中逐步丧失存在的合法性,而布尔什维克顺势而为组织领导了十月革命,为俄国现代化扫除了障碍。它的爆发是社会矛盾博弈中民心向背的选择,不是“一小撮人的军事政变”,正如恩格斯所言:“把革命的发生归咎于少数煽动者的恶意那种迷信的时代,是早已过去了。现在每个人都知道,任何地方发生革命动荡,其背后必然有某种社会要求” 〔3 〕566。其次,不能把对苏联政权发展的价值评判同十月革命发生的历史必然性混为一谈。十月革命开启了社会主义建设的坐标原点,它之所以成为后苏联时代争议的舆论点不在于革命本身,而在于革命后建立的无产阶级政权在政治建设和经济建设中所遭受的挫折和不幸。正确理解十月革命,需要我们把十月革命与苏联发展道路剥离开来,不能将苏联政权建设的成败作为衡量十月革命的标准,更不能将苏联模式的覆灭“归罪于”十月革命,正如我们不能把“日不落帝国”的衰落“归罪于”英国革命一样。总之,我们应该坚持历史唯物主义的态度实事求是地看待分析十月革命,既不能用现实去否定历史,也不能用历史来裁剪现实。我们不能因为十月革命产生了无产阶级政权就赋予它本身所不具有的特殊价值和功能,也不能因为后苏联时代的挫折和剧变而“去革命化”,视革命为“原罪”,从根本上否定人民的“革命权”,毕竟“革命权是唯一的真正的‘历史权利——是所有现代国家无一例外都以它为基础建立起来的唯一权利” 〔1 〕395。

十月革命改变了俄国无产阶级和贫苦大众的历史命运,实现了俄国社会的大变革,促进了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创新,开辟了世界社会主义运动的新阶段。它的光辉不会因为苏联模式的失败而大打折扣,也不会因当前资本主义仍具有较强生命力和世界社会主义运动陷入低潮而黯然失色。2017年是十月革命胜利100周年,认真领会十月革命发生发展中所蕴含的内在精神,对于正确认识列宁主义的历史地位以及指导当前我国现代化建设仍具有重要启示意义。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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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王建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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