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兵:做中国公益慈善的先锋官和铺路石

2017-05-18 17:12谢舒
中国慈善家 2017年4期
关键词:王兵慈善家慈善

谢舒

把公益的存量扩大《中国慈善家》:我国公益行业起步晚,发展也比较缓慢,但整个社会的大环境包括科技都在迅速变化,结合整体环境,你认为中国公益行业当下的发展该如何去概括和描述?王兵:我把中国公益的发展分为4个时代。2004年《基金会管理条例》颁布之前是公益1.0时代,也叫农耕时代,处于一种寻找好项目、怎么能够把项目做好的阶段,基本上水平都不高。2004年以后开始公益2.0时代,就是工业时代,这时候的特征是做正确的事,并且把它做到极致。这个阶段有三个特征,一是可复制、可扩大,二是流程和过程可监控,三是结果导向。农业时代到工业时代,其实就是“泰罗制”,无非就是在控制的情况下,怎么把它规模化、效率化、标准化。3.0时代是进入移动互联网时代,这个时代就是怎么用商业的思维思考问题,并且和移动互联网、大数据相结合,提高效率。4.0时代是数据智能时代,随着信息化和人工智能的发展,整个的慈善生态也是一个移动互联网下的智能生态。坦率地说,做到现在,中国的公益行业也没全部完成从1.0到2.0时代的转变。《中国慈善家》:爱佑处于哪个阶段?王兵:爱佑目前处于3.0时代。《中国慈善家》:你对爱佑发展路径的战略规划是什么?王兵:我把爱佑的战略分为三个十年三个阶段。第一个十年我们要做一个受人尊敬和信赖的基金会,像洛克菲勒一样,前十年就要获得信任,我们的儿童医疗项目基本实现了这一点;第二个十年我们要做成一个平台基金会,像京东一样,把后台开放给合作伙伴,爱佑益+项目就是把我们的能力建设和资源开放给了其他公益组织,在这个平台上统一规划。第三个十年,我们要做一个生态基金会,在我们的生态里,捐赠需求和捐赠项目互相促进、进化发展、不断涌现,无需规划,慈善项目自动生成。《中国慈善家》:战略很清晰,有相对具体的层面么?王兵:三十年基本比较清晰了。我们也有项目和业务维度的具体规划,第一个是传统业务,就是儿童医疗的六大项目,这六大矩阵已经成为世界上最大的儿童救助基金会了。第二个是战略业务,就是公益创投,我们从资助项目已经进化到资助组织了,爱佑益+已经有100家伙伴机构。第三个是创新业务,就是影响力投资,目前我们做了一家,今年还会继续做。第四个是种子业务,就是我们的大数据业务,我们要把整个基金会业务在线化、数据化,然后再通过算法做人群画像,形成智能。《中国慈善家》:对爱佑来说,要达成这一目标,主要困难和关键点是什么? 王兵:核心的问题是人才到不到位,能不能落地执行。坦率地讲,基础的慈善(项目执行)对于我们来讲已经太Easy了,我们现在是挑战更多自己能做的,为行业做贡献,怎么把存量提高,怎么把增量引入到行业当中来,做平台和生态。《中国慈善家》:如何把存量提高,把增量引入行业?王兵:我们的第三个业务,影响力投资,实际上是从社会带进活水,把资源带到公益行业,把整个存量扩大。《中国慈善家》:影响力投资在中国目前还有一些争议。王兵:核心问题就是社会效益和商业利润如何平衡的问题。现在这个问题我升华了,我想得更清楚了,我觉得必须得高维度去做事情和考虑问题,行业不能格局小,要格局大,要在一个更高的层面去构划结构,这个行业一直讲情怀没有用,我们要跳出原来的存量,我们要看增量,把资源做大做强。我1月份去扎克伯格基金会考察,它叫陈·扎克伯格慈善公司,都不叫基金会,他觉得基金会的模式不符合发展了,完全是公司制去操作。美国现在很少有那种传统基金会了,像硅谷的慈善行业都是直接从影响力投资做起,没有前两个业务(公益项目和公益创投),你还在做某一个具体的项目,人家觉得太Out了。爱佑是因为有中国的特殊情况,我们也希望我们的能力输出在堅实的基础上,比如说我们不做传统资助项目的话,我们也不可能去给人家做传统的公益导师,做爱佑益+项目,你没有做过公益创投,不了解这块儿的话,也不可能做影响力投资。这是一步一步的。《中国慈善家》:爱佑益+实际上是提供资源的链接,有没有慈善行业外部的一些资源?王兵:外部的太多了,我就不说BAT了,BAT的资源链接就太多了。比如99公益日的时候,分众传媒的广告屏拿出来了,滴滴把主屏拿出来了,顺丰把所有的物流体系拿出来了,链家地产把所有的门店广告牌拿出来了,都配合爱佑去做慈善,这个力量太大了。薪资规定对行业打击非常大《中国慈善家》:在你看来,中国公益发展的核心问题有哪些?王兵:第一是公益人才极度缺乏;第二是行业的资源极度缺乏,比较封闭;第三是组织运作职业化的问题。《中国慈善家》:人才和资源问题的根源是什么?王兵:这个行业最缺的是资源和人才,为什么人才不愿意来?我国相关法律法规规定,慈善组织工作人员平均工资水平不得超过当地人均工资水平的两倍。作为一个从业者,我要呼吁一下,这是外界对慈善组织非常大的不理解和误解,对行业的打击非常大。为什么呢?如果慈善组织的工作人员工资不能超过当地平均工资的两倍,他们甚至都没有钱租房,没有能力过有尊严的生活。我听说有很多慈善组织都没有给员工上五险一金,自己都不上五险一金、生活没有保障,凭什么去救助别人?大家没有工作的尊严,凭什么去给你努力工作呢?所以我觉得这个东西要改,不然公益组织能怎么办?就靠给人家讲理想,讲情怀?但是你也不能要求人家饿着肚子去讲情怀啊。我还说一个,基金会筹钱都不容易,好不容易有一点咨询费收入、投资理财收入,还要收所得税,这不是开国际玩笑吗?钱一旦进入基金会以后就全是社会的,跟捐款人没有关系了,即使基金会做了投资,挣了钱,钱回来以后还是用作资助其他人,这些钱也收税,我觉得没有什么道理。像中国改革开放一样,如果不在制度红利上释放,在认知上提高的话,这个行业永远不可能有活力。《中国慈善家》:爱佑还缺人才和资源么?王兵:我们相对来讲,并不像小组织那么难,因为我们筹款能力相对较强,筹款额大,我们也可以直接(为管理费用)专项筹款。我呼吁这个东西,其实是为那些中小组织,他们没有那么多资源。很多人认为做慈善就应该是穷光蛋,爱佑为什么要单独为管理费筹款,把项目费用和管理费用分开?因为很早以前有人提出来,做慈善就应该坐火车、买站票,凭什么要坐二等座、一等座,还坐飞机?后来我们就说,哪怕我们自己难一点,也得把项目费用分开,捐款人的钱全部用作项目,我们为管理费专项筹款,我就让员工坐飞机,我就不能让他买站票,这样人家有尊严啊。在中国,你想想,多难啊,全社会的认知水平都得提高,包括咱们业内的,只有大家共同努力,才能把这个行业生态建设好。《中国慈善家》:做大了也就有了责任感。王兵:因为我们见到的弱小组织太多了,我们的业务变化以后,支持这么多民间草根组织,我真的觉得他们太不容易了。我们也是二十万起家,我们小的时候也很惨,我们知道弱小是怎么回事,谁都有从小到大的过程。所以得需要我们这种机构,你真得无偿帮助他们,让他们做大做强。这样的话,把小河变成江河,变成大海,大家的余地才大。我觉得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职责,不同的阶段也有不同的任务,比如说我在一年只有二十万筹款的时候,也没必要呼吁国家政策要给予更多工资,或者帮助支持业内发展,现在相对来讲财力大一些,我们做一些能为行业做贡献的事。我们支持行业领头机构,然后提出来我希望你(行业领头)再支持十家领域内的机构,这样的话,一百家就可以辐射一千家了。这就需要政府和其他行业的利益相关者一起配合来做这个事,这是挺关键的。需要我们先把路开出来《中国慈善家》:你曾经说中国不缺好的企业家,但是缺少好的慈善家。王兵:太缺了。《中国慈善家》:好的慈善家应该是什么样子?王兵:我觉得肯定得有情怀,真正好的公益人才和领导者,都是首先有情怀,然后是责任,前瞻性,另外有商业的思维,要搭上科技的翅膀,缺一项都不行。另外,你还要做人生导师,得有耐心,有一个坚强的心脏。比如说做企业,我给你工资,给你股权激励,你干得好就好,干得不好我就炒掉你,这都很正常。但是在慈善组织,这东西可完全不一样,你看那些NGO,有那么好的情怀,有那么好的理想,你真的不忍打击他。我跟他们开会的时候,我就从来不说打击他们的话,都是鼓励,我怕话说多了,说重了以后,影响人家的理想,打击人家做公益的积极性。《中国慈善家》:你之前说做慈善比做企业起码难十倍,那么做慈善的收获,或者说成就感和做企业相比如何?王兵:我觉得主要在灵魂层面,其实在国外,大家并不看你有多少钱,而是特别敬重你做什么事,是不是对社会做出更有价值的事。在中国,我坦率地讲,我为什么要呼吁关注慈善机构管理费、从业人员工资包括所得税的问题,因为咱们的认知水平还没有到别人那个先进的层次,国外的遗产税,所得税,包括捐赠的文化等等,都是很好做慈善的。《中国慈善家》:中国公益慈善相关法律法规提供的空间相对狭窄。 王兵:中国都是捐现金,要捐房产、股票什么的还得交增值税,这不是把捐赠往外推吗?坦白说,我们这些人是先锋官,是铺路石,等到中国的慈善环境更好,我相信后面的人会比我们做得好得多,但是需要我们先锋官把路开出来,世上本没有路,是我们来开发路。对于我们来讲,怎么在不是最优的环境条件下,通过努力和资源配置,在中国这种特定的环境当中顽强地生长,在夹缝中生长,是很重要的。以前我们只要把自己的项目做好就行了,这几年到国外看到一些不同的情况,我觉得除了自身努力以外,其实制度必须开放得更多一些才好。《中国慈善家》:还是管得太多?王兵:我觉得是有分配的。一个是经过市场竞争的再分配,二是政府通过税收、财政手段的再分配,第三是慈善组织的再分配。政府拿了大量资源,但是事实证明政府做慈善的效率不如民间组织高,所以政府把资源和包括免税的政策让渡给民间,让民间更有活力、更有效率的组织把它实现,这个我觉得是政府和民间组织相辅相成的配合。我其实非常感谢政府,我们是中国第一家非公募基金会,在北京注册的,后来国务院和民政部觉得我们做得好,让我们改为全国性基金会。我觉得政府已经比以前进步太大了,2004年以前,你个人想做一个基金会,根本做不了。现在《慈善法》出台以后,大家能做的东西多了,只要你有本事你可以做很多事情,好像在县里都能做基金会了,你再怪人家(政府)就不合适了。《中国慈善家》:爱佑其实也推动了一些政策的落实。王兵:主要我们在传统慈善领域,儿童医疗,爱佑做了这些项目之后,政府在心脏病和白血病方面推出了专项救助,推动最大的就是关于先心病四项国家捐助政策,这个在以前没有,每年几十亿,包括孤儿的很多政策也都有推动。新政出台之后,国家也开始管这些孩子,就像义务教学一样。我们做了公益创投以后,有很多政府购买服务跟我们配套,也有一些政府直接出资来支持机构,实际上都有我们的印记。我们现在希望,比如我们做的“创新公益领袖奖”,一百万找公益人才,能不能政府也跟进配比。还有,政府有很多公益创投的基金,我们做影响力投资以后,政府能不能成立影响力投资基金,跟我们一块儿配比去支持这些社会的商业企业。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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