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色”见“空”
——茹小凡访谈

2017-07-03 16:16
画刊 2017年6期
关键词:画刊布面油画

本 刊

因“色”见“空”
——茹小凡访谈

本 刊

《诺亚方舟》 茹小凡 布面油画 150cm×150cm 2015年

《画刊》:我注意到你1983年到了巴黎以后的10余年时间,一直都在做综合材料意义上的媒介和语言探索与实验。为什么会对尝试材料的可能性有这么大的兴趣?

茹小凡:在上个世纪80年代,艺术家们不断在探讨架上绘画新的可能性,在寻找各种材料,做各种尝试,从二战以后,这种探索就从来没有停止过。我在巴黎美院上学的时候,不仅上完了学院每一个材料工作室的课程,还在书法、水墨、拼贴、木炭、坦培拉、油画、丙烯、纸本等种种材料上做了无数的尝试。在这个过程中,我也受到像塔皮埃斯、德库宁这样的艺术家很大的影响。上世纪90年代初,我做过名为《签证》《护照》的两个系列的作品,因为那是曾经很困惑我的事情。当时欧洲的边境还没有开放,我因为经常旅行的原因,有过非常多次痛苦的签证经历,为了一次签证去排个大半天的队,那是家常便饭。这种事既非常浪费时间又不得不做,让我无奈又苦恼。所以我选择把它做成作品来一吐苦闷,在做的过程中,反复考虑着艺术表达的可能性。我不是为了实验而实验,我做材料探索的过程,也是我在艺术上寻找自我的过程。

《画刊》:上世纪80年代和90年代,有没有什么具体的作品对你自己的艺术成长特别重要?

茹小凡:应该说《围棋》和《苹果》两个系列的作品对我很重要。从做《围棋》开始,我对自己要做什么开始有了一些感觉,也对中国文化的哲学思维产生了兴趣,并且围棋的棋子、棋盘的形象也在视觉层面给我很多灵感。《苹果》是受到了塞尚和牧溪的影响。塞尚画的苹果有一种带有永恒感的结实和简单,牧溪则赋予苹果一种超然物外的禅意,启发我“格物静思”,在东西方文化的边缘探求禅意。

《画刊》:后来,你还做了很多树脂材料运用的尝试,虽然后来因为你无法忍受它的气味而终止了对树脂的使用,但我觉得这是你艺术生涯关键的一个阶段。因为在这之后,你的绘画作品里,就开始反复出现各种柔软的、可塑的、透明的介质,比如透明的管道、气球、矿泉水瓶、安全套,而制造这些物品的主要原料就是树脂。应当说,在有意无意之间,你把对这种特殊材料的质感的偏爱转化为了一种具有个人识别性的视觉审美符号。在《气泡》这个系列作品里,这种视觉倾向最为突出。

茹小凡:我确实对这种透明和柔软的东西感兴趣。我觉得这种透明给我绘画的表达带来更多视觉上的丰富性和复杂性,另外它还象征了一些隐藏的和潜意识的东西,也让人产生一些关于色情、欲望的联想。我在《气泡》《享乐》《消耗》这些系列中,描绘这种透明物品最多。这些作品表达的是我对消费社会的批判。我觉得全世界现在都在过度消费,过分追求时尚。画刊:这些作品的构图都很满、很复杂。你具体是怎么构思的?

茹小凡:我画了很多物品密密麻麻地堆叠缠绕在一起,充满了整个画面。其实我最早想去画这种千头万绪的管道缠绕和纷乱复杂的形式,是受两件事启发。一个是我看到弗洛伊德早年一张描绘草藤的油画,那张画画得非常密,但是空间处理得很有层次,感觉手可以伸入画面里,这张画给我很多启发。另外一个,是和我上世纪90年代去香港的一次体验有关。有一天上午,我在香港街头闲逛,起初没什么人,然后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街上忽然冒出潮水一般的人流,密密麻麻地从你身边挤来挤去,我才意识到香港有那么多人,当时就吓了我一跳。这个经历启发我要用满来表现一种空。所以,我要把画布的空间塞满,并且作复杂的构图安排,就是为了用一个有质量的满来表达一个空、一个虚无。这个是我受禅宗的影响。所以最早的时候,也并不是先考虑题材,作品和消费社会的联系,是一种自然而然慢慢发生的过程。我很多作品中的形象来源,不少都是我截取日常生活的所闻所见。我讨论的也都是人生活的状态。

《画刊》:和花有关的作品,也占了你艺术的很大一块。为什么会在这个主题上投入很多的精力?茹小凡:《百花》系列的创作,从1998年开始,这个主题,从油画拓展到近些年雕塑的创作。

左·《护照No.2》 茹小凡 布面综合材质 120cm×120cm 1991年

右·《被气球遮挡的名画系列-佛朗切斯卡No.2》 茹小凡 布面综合材质 300cm×150cm 1992年

《棋艺No.3》 茹小凡 纸本综合材质 50cm×66cm 1989年

《扫地僧》 茹小凡 青瓷雕塑 30cm×39cm 2012年

花是植物的生殖器官,是欲望的象征和投射,也是对欲望过剩的讽喻。我画过100多种形态各异的花,构筑了我的百花园,艺术家是造物主,这些形态各异的花卉,谁都没有见过,但又似曾相识,它们存在于我的想象之中,存在于欲望世界的梦幻之中,有些花卉,甚至糅合了人体器官,有血有肉有灵。对材料的想象、通感和实验,又使得我的《百花》系列从架上绘画延展到意大利穆拉诺玻璃雕塑、景德镇瓷塑和扬州脱胎大漆雕塑。

《画刊》:2013年之后,你创作了不少以舞台剧场方式呈现的作品,比如这次展出的《日常剧》系列和《同一条船上》。这个类型作品是想表达什么?

茹小凡:我们所处的世界就像是一个剧场,我是借一个虚构的舞台来映射我们所生活的真实的社会,它实际上反映的是我围绕着权力这一主题对民主社会的思考。 我选择用一种虚构的方式来表达这个主题,是因我描绘的这些状态有一种人类社会的共性,它不单指向我现在生活居住的法国社会。我希望我画的这些东西没有任何社会、国家或者制度的明确烙印,也不说一个具体的故事。我更希望观众自己去想象。

《画刊》:《我们从哪里来?我们是谁?我们到哪里去?》是你最新的一件作品,你在画面上创造了一个荒诞的末日景象,这件作品中对竹子的描绘是出于什么考虑?

《橙色和粉色的气球》 茹小凡 纸本综合材质 1992年

茹小凡:我前面画的世界那么小,有那么多的问题,这个问题有时候你没有办法解决,可是最能找到的安慰,是家庭,还是朋友,我们的友谊,我们还剩下的时间,哪个最珍贵?我提的是这个东西,从哪儿来到哪儿去,我们是谁,这个很重要,这是根本的问题。有点儿悲剧感。我先画过一些草稿,当然跟博物馆展览对我来说是一个推动。我提前一年,专门去了苏州沧浪亭的竹苑观察写生各种竹子的形态。苏州博物馆现代艺术厅主厅正面是一堵高墙,墙上开了一个巨大的玻璃窗,窗外竹影婆娑、青篁摇 。这堵墙对很多艺术家构成挑战,谁能与大自然争锋呢?在考察展厅时,我一直在想,这是贝聿铭先生留给艺术家的一个有趣的视觉游戏、一个交错的空间挑战。从北宋至今,哪个中国画家不会画两笔竹子?独具一格,自创一体的,寥寥无几。我用水彩做过很多试验,后来转到油画里的时候,自然而然印着我过去绘画中透明管道的影响。最后,我从保罗·乌切罗的《圣罗马诺之战》一画中得到了灵感。

《苹果No.10》 茹小凡 布面综合材质 120cm×120cm 1990年

左·《气泡No.28》 茹小凡 布面油画 180cm×180cm 2004年

右·《海滩阴影》 茹小凡 布面油画 97cm×146cm 2015年

《画刊》:从你最近几年的作品来看,你的艺术表达方式比以往更加简约,更多采取一种全景化的构图方式,在画面上也显现出一种含蓄、松动的用笔倾向,为什么会发生这种转变?

茹小凡:从艺术语言的角度,我是希望能画得更放松、更精练一些。如果结合我的生活更综合地看,可能这种转变和我这么多年阅历的增长和认知能力的提升有很大关系。我长期待在西方的经验和以往我在国内的生活经历,都对我的人生和艺术有很大影响。我是“文革”后的77届第一批大学生,也是“文革”后最早的一批留学生,后来又去西班牙做访问艺术家,在欧洲和亚洲各地举办展览。这些年,对很多社会景观产生兴趣——权力、宗教、物欲、恐袭,但本质上都是朝向内心的。

注:

展览名称:人类思考,上帝发笑——茹小凡新作及回顾作品展

展览时间:2017年6月1日—7月21日

展览地点:苏州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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