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 的回乡(组章)

2017-07-05 11:35张远伦重庆
星星·散文诗 2017年6期
关键词:神人想象力人性

张远伦(重庆)

遥远 的回乡(组章)

张远伦(重庆)

读数论

当我的生活越来越依赖数字,诗歌便越来越借助数字的排列和转换。世界的中心已经由数字构成,所谓智能化,数字化,其实就是古汉语的象形会意和书写功能逐渐丧失。站在金融中心的每一块砖头上,我都觉得是站在一个个数字上,我的脚趾和手指,都是因为数字而存在的,踩、摁、拨、按,都以数字为基本准则。这时候,诗歌退守血管,进而扼守心门,身体内的数字像是药物一样源源不断。我相信诗歌在变成科学之前最后一道防线就是被负数攻破的,每一个负数,都长着一副无辜的猥琐样子。

数字,将亲手送我到诗歌那里去。走在数字的地铁轨道上,断头台一个站一个站地越过,看起来钢化玻璃里的每一个面孔都是向内的,奔向更加智能化的人们,每一个都要做自己的反义词,都要代替光芒去找到黑夜,而黑夜都是源自遥远天体的空中灾难,一直在预言,从来就在发生。我们或许要经过黑白键,发出简单的乐声,这更加加重艺术的恐惧。任何事物都可以用数字替代。从遥远的五线谱开始,到未来诗歌词汇的匮乏。倾听天籁和阅读古典,都变成少数人的权利。这种权利,都可以用数字来遥控。诗人还在使用隐喻,因为大数字时代只有修辞手法有反抗的可能。

诗歌对数字的敏感基于辨析和规避的本能。我们需要知道二十四重人格是怎么被自我发现的,那将是人对数字反抗无效的自我分崩离析;我们需要知道十一种人生活出来是一个什么样子,那将是人被数字结构后的样子,当然,庖丁只需要一把刀和一个点,将207这个有关骨头的数字纷纷化解。之后,自成体系的数字虚拟世界,那些被无线电和磁场编织的网络,将诗歌带入了静音之中。于是诗歌就成了数字的静音。看上去,这和死亡没什么差别,也和微生物统治地球没什么差别。

如果有人强迫你,让你认识数字“一”,那是你父亲,因为血统和爱;如果我喜欢在诗歌中插入数字,请原谅,那是因为我恐惧。因为,在当下和未来,数学不好的诗人都是可耻的。

诗歌的身体性想象力

想象力是诗歌之热动力。想象力是诗歌之肇始和结束。想象力是诗歌之母。

中国学院传统诗歌向来以挥霍想象力为乐,中国口语立场写作也以在日常化叙述的背后激发读者想象力为己任。如是诗人认为自己离开想象力而写作,那是扯淡。就像诗人如果不承认诗歌本质上的“抒情性”(不管是反抒情还是冷抒情,以及寓言诗和小说体,都会归结到另一种形式的抒情上)也是扯淡一样。

想象力基本上有三个阶段:以最大限度发挥诗人想象力为目的;以最大限度激发读者想象力为目的;以让读者来不及想象为目的。

第一种强调的是诗人才华,运用大量技术性的手段来实现:比喻、拟情、通感、摹状、象征、悖论、倒置、荒诞、寓言等。一般来说,会有支撑性意象以及意象带来的想象空间,借以实现景象(物象)与心象之融合一体。

第二种强调的是诗歌张力,在平常的表述中开掘诗意的深度。这样的诗,往往强调呈现,强调直白,同时在平实的本后实现诗意的转身,诗意的藏,诗意的跳脱延展。这种诗歌,看似藏起了诗人自身的想象力,实则能激发读者的想象力,让人慢慢品味而不舍。

第三种强调的是诗歌爆发力。常说的捕捉灵感,瞬间、刹那、咯噔一下、怔住了,这类词语可以来表述这种感觉。诗歌往往以表面的断面、截面、极短时间和闭合空间,来展现出诗歌内在的重击、纵深、维度。

想象力往往有自然想象力、人性想象力和神性想象力。中国古典文化传统中山水画、意象诗,很多都是自然想象力的结晶。当然,像“念天地之悠悠独,独怆然而涕下”之类则是人性想象力的名篇。至于《圣经》《古兰经》《金刚经》《道德经》和与之相联系的诗歌就具有了神性想象力的高度。于坚认为世界上的冲突本质上是文化的冲突,文化的冲突其实是神与神的冲突。同理,诗歌的高度想象力的区别,实际上是神的想象力的区别。

其实,人性想象力的内涵里,有一种非常具有根本性的想象力:身体性想象力。

诗人的身体性写作往往以自我身体为立足点,在不断自我审视中完成超级自恋和自虐。

神是人的最高人性

1

这些都是旧日里的旧人物,一个那卡,其实是多个那卡,她和她们。

2

四十不惑,方敬鬼神。把那卡说出来,其实就是把鬼神说出来。看自己,灵魂出窍,一半已枯。我就是那卡的旧日子,那卡是我的旧时光。时间把一切做旧,把我对村庄的想法,染上了更多悲剧的颜色。旧的,是轻的,也是重的。

3

因此这里的那卡,不是一个俗世里确切存在的人物,只是我想象里的一个综合体。我赋予其形象,名字,血肉,情绪和命运。我的残忍,在于将一个美丽的名字带向了雪的温度。

4

这一个系列,叙事多一些,描述多一些,貌似小说,实则是诗。我不管别人承认与否,那卡就是诗歌的,与小说无关。再说,把文体分得泾渭分明,实在是自扰。

5

那卡最初出炉的时候,是与代摆并行的。那卡是美丽和现代,代摆是鳏夫和执拗。代摆能满足我内心对独行侠和匪性的神往,对乡村英雄主义的隐喻;那卡能满足我内心对温暖和未来的追逐,那个神秘、柔软和母性的象征世界令我着迷。

6

阳和阴,乾和坤,神灵与巫傩,就是代摆和那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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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行将消失的文化的挽歌,当然,也是企图挽留的一点挣扎。危机感和认同度,将那卡系列诗歌推向文化濒危的形象化叙述中。可是我什么都不能做,也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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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灵的出现,是人的最高人性。因此我在余生会相信这一点。

9

仅仅满足于小格局的人性,是诗歌的矫情。也可以说我矫情。这个世界里,相信神灵的人,太多了,因此艺术中充满虚假,文学中满是伪劣。我们需要把自己先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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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系列,让我在写作中有了久违的仪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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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师,是村庄里的请神人;银匠,是村庄里的请神人;诗人绝不是村庄里的请神人。诗人是送神人,负责减少村庄的悲伤,特别是减少心灵的创伤。惟愿所有神灵来到我的村庄,可以什么都不干。

12

好吧,上香!让诗歌里的那卡深受银子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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