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截红铅笔

化君

周末去公园游玩，经过一所小学时看见地上躺着一截红铅笔。我踌躇一下，走了过去，弯身捡起。

我拃了一下，半拃多一点儿，应该比二分之一还多出一小截，红而不艳，笔杆上印着几个暗金色英文单词和“鸿星”两个方方正正的汉字。笔尖圆润润尖翘翘的，显然是用削笔刀削的，将它拿在手里，不禁起了想要写字的冲动，可惜身边没有纸张。

望着可爱的红铅笔，我想着，是主人厌弃它了么？或是被当作出气筒扔到了地上？也许是不小心掉落了，因为急着回家或其他什么原因便不去管它——反正书包里铅笔多得是，红的，绿的；长的、短的；用过的、没用过的；2H的、2B的，数都数不过来，丢一根不过是九牛一毛，何况只是一截。

然而，我小的时候铅笔珍贵得很，很多人家因为家里没现钱，便让小孩子拿了鸡蛋去换。

記得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一天放学后，我跟母亲说我的铅笔用完了，母亲便让我从鸡窝里拿一枚鸡蛋，加上昨天放在篓里的那枚去换，正好可以换两根铅笔，姐姐一根，我一根。母亲才喊了一声“路上慢点儿”，只听“啪嗒”一声，一枚鸡蛋掉在了地上。家里再没有鸡蛋了，我只能用剩下的那枚鸡蛋换了一根红铅笔。走到家门口，碰上放学回来的姐姐，她便跟母亲闹着也要红铅笔。末了，母亲找来一把小锯，将红铅笔从中间锯成两截，姐姐一截，我一截。

我和姐姐手里各拿着一截红铅笔，眼睛却盯着对方手里的那截，总觉得对方的那截比自己的这截长。我写作业时，总是轻轻的，轻轻的，生怕把笔蕊折断了，削铅笔时更是削金似的小心再小心。那时没有削笔刀，或者说买不起，就用普通的小刀一下一下地削。一次，刮铅笔时我不小心把笔芯弄断了。当我终于在桌角的一个小凹里找到那米粒般长短的笔芯时，我高兴得跳起来，捏着笔芯跑去找母亲，让她用胶水帮我把那一点点笔芯粘到铅笔上……

一个背书包的女孩蹦跳着朝我这边走来，我叫住她并把手里的红铅笔递过去。她很吃惊地瞅了我一眼，然后撒腿跑了。

望着女孩蹦跳的背影，我的心底忽而生出一股怜悯的情愫。等她长到和我一样的年纪，看见路边躺着一截红铅笔，一定不肯弯身去捡，甚至会鄙夷地瞅一眼，然后一脚踢开，更体会不到我看见红铅笔时心里涌动起的莫名的感动和美好了。

想到这里，我突然很感激那段穷困的岁月。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