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面认识中国革命要走俄国人的路

特邀主持人：严书翰（马克思主义理论和研究工程课题组首席专家，全国党建研究会特邀研究员，中共中央党校教授、博士生导师）

主持人语：我们今天纪念十月革命，是要让历史更好地昭示现实，用理论更好地指导实践，坚持科学社会主义基本理论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实践相結合，全面推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向前发展。为此，我们特邀请中共中央党校严书翰教授领衔撰文纪念十月革命胜利100周年，以飨读者。严书翰教授在《全面认识中国革命要走俄国人的路》中从史论结合上论述了中国革命要走俄国人的路，是指中国革命要以马列主义为指导走十月革命的总道路，而不是十月革命的具体道路。常欣欣教授在《我们为什么和怎么纪念十月革命胜利100周年》中认为，今天我们纪念十月革命胜利100周年，要坚定社会主义理想信念，继续探索多样化的社会主义道路，全面总结社会主义发展的历史经验。樊欣副教授在《列宁的名字永远与十月革命胜利联系在一起》中认为，列宁为十月革命胜利做了多方面准备，十月革命胜利开辟了世界历史的新纪元，丰富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理论。马彬副教授在《十月革命后列宁对社会主义探索的伟大意义》中认为，十月革命后，列宁对社会主义实践所作的探索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现实意义和科学方法论意义。阚道远副教授、李东明博士在《树立正确的十月革命历史观》中认为，树立正确的十月革命历史观，对于科学评价十月革命的历史功绩、保持思想认识上的高度清醒、自觉抵制历史虚无主义和坚定“四个自信”具有重要意义。

〔摘要〕 中国革命要走俄国人的路，是指走十月革命总道路，这就是以马列主义为指导，在共产党领导下，依靠工农大众，用革命的手段推翻剥削阶级的统治，建立起新生的革命政权并走上社会主义建设道路，而不是指走十月革命具体道路。100年后再来认识和总结十月革命，要防止两种倾向，要坚持两条根本原则，这充分体现了中国共产党与时俱进的精神面貌。

〔关键词〕 十月革命，总道路，具体道路

〔中图分类号〕D1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4175（2017）05-0005-04

今年恰逢十月革命胜利100周年，谈到十月革命对中国影响或中国革命与十月革命的关系，大家都会想起毛泽东的名言：中国革命要走俄国人的路。事物总发展，往来成古今。站在百年后的历史维度，来看中国革命要走俄国人的路和关于十月革命的争论等，我们对此一定会有更深刻、更全面的认识，我们会对恩格斯的名言“历史就是我们的一切”有更深的体会。

中国革命要走俄国人的路是指中国革命要以马列主义为指导

新中国成立前夕，毛泽东在他亲自动笔写的、被历史学家称之为“新中国建国纲领”的《论人民民主专政》中有一段关于十月革命对中国影响的经典论述：“中国人找到马克思主义，是经过俄国人介绍的。在十月革命以前，中国人不但不知道列宁、斯大林，也不知道马克思、恩格斯。十月革命一声炮响，给我们送来了马克思列宁主义。十月革命帮助了全世界的也帮助了中国的先进分子，用无产阶级的宇宙观作为观察国家命运的工具，重新考虑自己的问题。走俄国人的路——这就是结论。” 〔1 〕677今天重读毛泽东这段既经典又脍炙人口的论述，有两点看得更加清楚：一是马克思主义在中国广为传播是以十月革命发生即1917年为历史节点的。二是以中国共产党人为代表的中国先进分子是用马克思主义宇宙观来思考中国问题，最终得出中国革命要走俄国人的路。可以这么说，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全部新民主主义革命历史雄辩证明了这两个科学结论：中国革命没有找到马列主义之前是不能胜利的，中国革命不把马列主义与中国实际相结合也是不能胜利的。

关于第一个结论：100多年的中国近现代史佐证了这个科学结论。从鸦片战争到19世纪末，在列强入侵、国内矛盾尖锐的情况下，这种在中国绵延了几千年的封建社会制度遇到了严重危机，辛亥革命结束了这种社会制度的存在。辛亥革命虽未能改变旧中国的社会性质和人民被压迫被剥削的命运，但为中国的进步打开了闸门，使封建社会反动统治秩序再也无法延续下去。辛亥革命之后，中国人一直在寻找适合我国情况的社会制度，社会各种力量进行着激烈斗争。君主立宪制、复辟帝制、多党制、议会制、总统制都提倡过、都试过，结果都行不通。这一时期，各种主义和思潮也都登台表演，但是资本主义道路走不通，改良主义、自由主义、社会达尔文主义、无政府主义、实用主义、民粹主义、工团主义等也都“你方唱罢我登场”，都没能解决中国的前途命运问题。十月革命爆发后，给中国带来了马列主义。中国共产党运用马列主义来深刻分析我国社会，认为只有社会主义才能救中国，即才能使中国走上实现民族独立、人民解放的正确道路。

在民主革命时期，党内教条主义者及其代表人物言必称希腊，他们瞧不起以毛泽东为核心的第一代中央领导集体，狂妄地认为山沟沟里出不了马克思主义，中共根本就没有理论指导等，这些自认为高明的看法是根本错误的，因为它违背历史事实。在我们党的历史上毛泽东是推动并实现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第一人，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毛泽东历来十分重视理论尤其是马列主义的指导作用。早在建党初期，毛泽东就指出：“主义譬如一面旗子，旗子立起来了，大家才有所指望，才知所趋赴。” 〔2 〕5541937年，毛泽东在《实践论》中指出：在马克思主义者看来，理论是重要的，它的重要性充分地表现在列宁说过的一句话：“没有革命的理论，就不会有革命的运动。”毛泽东还讲到中国人民对帝国主义的认识分为感性认识和理性认识这两个阶段。比如太平天国运动和义和团运动等笼统的排外主义的斗争，这就是感性认识阶段。而在理性认识阶段，看出了帝国主义内部和外部的各种矛盾，看出了帝国主义联合中国买办阶级和封建阶级以压榨中国人民大众的实质。毛泽东认为区分这两个认识阶段的历史节点是在十月革命影响下1919年五四运动的爆发。毛泽东还指出，自从有了马列主义旗子后，“中国人在精神上就由被动转入主动”。习近平总书记也指出：十月革命一声炮响，给中国送来了马克思列宁主义。中国共产党通过对我国社会的深刻分析，认为只有社会主义才能解决中国问题，才是实现民族独立和人民解放、国家富强和人民幸福的唯一正确道路。endprint

中国共产党的领袖们对“第二个结论”都作过深刻的论述，并为整个新民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发展历史所证明。毛泽东在1930年写的《反对本本主义》中就指出，“中国革命斗争的胜利要靠中国同志了解中国情况”，这就是说要靠中国共产党人把马列主义运用于中国实际。这是因为，“如果有了正确的理论，只是把它空谈一阵，束之高阁，并不实行，那末，这种理论再好也是没有意义的” 〔3 〕292。

延安时期，毛泽东在《改造我们的学习》中再次指出，中华民族“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战和俄国十月革命之后，才找到马克思列宁主义这个最好的真理，作为解放我们民族的最好的武器，而中国共产党则是拿起这个武器的倡导者、宣传者和组织者。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普遍真理一经和中国革命的具体实践相结合，就使中国革命的面目为之一新。” 〔4 〕796更为重要的是，毛泽东在总结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革命20年正反两面经验的基础上，豪迈地提出，“我们要使中国革命丰富的实际马克思主义化” 〔5 〕374这个重大课题，它包含两层含义：一是要在认识总结中国革命丰富实际基础上把握中国革命规律，二是要把中国革命经验和规律马克思主义理论化。毛泽东不但提出而且卓越地回答了这个课题，因此，我们说毛泽东是推动并实现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第一人，是当之无愧的。

党的第一代中央领导集体的重要成员，第二代中央领导集体的核心邓小平，对“第二个结论”也有许多精辟论述。鄧小平指出：“中国革命为什么能取得胜利？就是以毛泽东同志为首的中国共产党人，独立思考，把马列主义的普遍真理同中国的具体情况相结合，找到了适合中国情况的革命道路、形式和方法。”“一个国家的革命要取得胜利，最根本的一条经验就是，各国共产党应该根据自己国家的情况，找出自己的革命道路。” 〔6 〕27

江泽民在庆祝建党8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把80年来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人民宏伟实践的启示概括为三条，第一条就是：“必须始终坚持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坚持科学理论指导，坚定不移地走自已的路。” 〔7 〕270

胡锦涛指出：“马克思主义是我们立党立国的根本指导思想。坚持和巩固马克思主义指导地位，是党和人民团结一致、始终沿着正确方向前进的根本思想保证。同时，马克思主义只有同本国国情和时代特征紧密结合，在实践中不断丰富和发展，才能更好发挥指导实践的作用。” 〔8 〕157

习近平总书记在新进中央委员会的委员、候补委员学习贯彻党的十八大精神研讨班上的讲话中，从世界社会主义500年的历史发展讲起，阐述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历史的发展，最后得出结论：“一个国家实行什么样的主义，关键要看这个主义能否解决这个国家面临的历史性课题。历史和现实都告诉我们，只有社会主义才能救中国，只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才能发展中国，这是历史的结论、人民的选择。” 〔9 〕22

中国革命要走俄国人的路是指走十月革命的总道路

中国共产党人对十月革命道路、中国革命和建设道路的认识和总结，历来都是着眼于这两个层面即总道路和具体道路层面的，这是中国共产党人对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理论独创性的发展。邓小平曾经说过：“毛泽东同志确实把马列主义的普遍原理同中国的实际结合得非常好，创造性地提出了农村包围城市的战略，走十月革命的道路，但采取与十月革命不同的方式。由于充分尊重中国的实际，一切从实际出发，我们取得了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胜利，并顺利地进入了社会主义的历史阶段。” 〔6 〕254邓小平在这里说的“走十月革命的道路”就是指走十月革命的总道路，而他说的“农村包围城市的战略”则是指与十月革命总道路不同的中国革命的具体道路。中国革命的总道路可以表述为：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以马列主义为指导，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用革命的手段推翻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和官僚资本主义这三座大山在中国的反动统治，建立起新中国。

1956年经中共中央政治局讨论后发表的重要文章《再论无产阶级专政的历史经验》一文指出，“十月革命的道路却反映了人类社会发展长途中的一个特定阶段内关于革命和建设工作的普遍规律。这不但是苏联无产阶级的康庄大道，而且是各国无产阶级为了取得胜利都必须走的共同的康庄大道。”此文还指出：“在苏联的成功经验中，一部分具有基本的性质，在人类历史的现阶段具有普遍意义。……另一部分不具有这种普遍意义。此外，苏联还有一些错误的、失败的经验。……这些错误和失败，对于所有共产主义者都是极其有益的教训。” 〔10 〕566，568这就清楚地指出了十月革命道路有总道路和具体道路之分，中国革命要走俄国人的路指的是走十月革命的总道路，中国革命是对苏联成功经验中具有基本性质的那部分经验的坚持和发展。

毛泽东在《新民主主义论》中还提出了一个重要的思想：中国革命要走俄国人的路是由十月革命“划分了整个世界历史的时代”决定的。他指出，“因为第一次帝国主义世界大战和第一次胜利的社会主义十月革命，改变了整个世界历史的方向，划分了整个世界历史的时代”，即帝国主义和无产阶级革命时代。“在这以前，中国资产阶级民主主义革命，是属于旧的世界资产阶级民主主义革命的范畴之内的，属于旧的世界资产阶级民主主义革命的一部分。在这以后，中国资产阶级民主主义革命，却改变为属于新的世界资产阶级民主主义革命的范畴，而在革命的阵线上说来，则属于世界无产阶级社会主义革命的一部分了。” 〔5 〕667

因此，在时代条件发生根本变化后不能再笼统地提走十月革命道路，这应该是毛泽东上述思想合乎逻辑的发展，应该是实事求是的结论。1988年10月，邓小平在同外宾谈话中指出：“现在的情况和过去大不一样了。我们走的是十月革命的道路，其他国家再走十月革命的道路就难了，因为条件不一样。” 〔11 〕1254邓小平讲的这个条件就是指时代主题，当今时代的主题是和平与发展。

现在国内外都有对邓小平这段话作不正确的解读，他们认为这表明邓小平已放弃了十月革命道路，这是十足的误读。实际情况是邓小平既高度赞扬列宁开创的十月革命道路，又鲜明肯定中国革命走十月革命总道路的正确性，同时还辩证地指出了在和平与发展的时代条件下不能再笼统地提走十月革命道路。1989年，邓小平在《结束过去，开辟未来》的讲话中指出：“列宁之所以是一个真正的伟大的马克思主义者，就在于他不是从书本里，而是从实际、逻辑、哲学思想、共产主义理想上找到革命道路，在一个落后的国家干成了十月社会主义革命。” 〔6 〕292他还指出：中国是走十月革命道路，但采取与十月革命不同的方式。由于充分尊重中国的实际，一切从实际出发，我们取得了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胜利，并顺利地进入了社会主义的历史阶段。endprint

新中国诞生后，我们迅速地转入了经济建设，在没有先例的情况下，刚开始我们是照搬了苏联经验和做法，但是在实践中我们很快地发现苏联某些经验和做法并不适合中国实际。毛泽东在《论十大关系》的报告中指出：“最近苏联方面暴露了他们在建设社会主义过程中的一些缺点和错误，他们走过的弯路，你还想走？过去我们就是鉴于他们的经验教训，少走了一些弯路，现在当然更要引以为戒。” 〔1 〕720-721毛泽东还前瞻性地提出“要寻找一条适合我国情况的建设社会主义的路线”。邓小平也指出：“中国的社会主义道路与苏联不完全一样，一开始就有区别，中国建国以来就有自己的特点。” 〔12 〕235由于中国共产党人从中国的实际出发，解放思想、敢于探索、善于借鉴，才能在现代化建设特别是在改革开放的实践中开辟并形成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

党的十八大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总道路作了全面概括并写进了党章：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立足基本国情，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坚持四项基本原则，坚持改革开放，解放和发展社会生产力，建设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社会主义先进文化、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社会主义生态文明，促进人的全面发展，逐步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建设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在这条总道路之下，党领导人民又开辟和形成了若干条具体道路，如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工业化道路、农业现代化道路、政治发展道路、法治道路、文化建设道路、新型城镇化道路、社会治理道路、军民融合式发展道路等，从而大大地丰富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总道路的内涵，发展了21世纪马克思主义。

今天我们从十月革命胜利百年后的历史维度上认识和总结十月革命，要防止两种倾向，要坚持两条根本原则。一种倾向是因为当今时代主题发生了根本变化，因为前苏联由于从改革走向改向导致国亡政息，而不敢理直气壮地总结、分析和宣传十月革命胜利的经验及其世界历史意义。另一种倾向是为了宣传十月革命胜利的经验和世界历史意义，而忌讳讲中国革命具体道路与十月革命具体道路的不同，忌讳讲十月革命后逐步形成的苏联模式的严重弊端，忌讳讲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是对苏联模式的超越。我们要坚持两条根本原则：一是坚持不忘初心。也就是不能忘记十月革命给我们送来了马列主义，不能忘记中国革命是走十月革命总道路才取得成功，不能忘记十月革命启示我们要把马列主义基本原理同经济文化比较落后国家的实际相结合，率先走上社会主义道路。二是保持政治定力。我们应该坚信由马克思恩格斯揭示的并为十月革命胜利所证明的社会主义必然最终代替资本主义的规律并没有过时，我们应该坚信作为十月革命继续的中国革命的胜利，奠定、推动并最终形成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它的进一步发展一定会对当今人类社会作出更大的贡献。

参考文献：

〔1〕毛泽东著作选读（下册）〔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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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毛泽东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4〕毛泽东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5〕毛泽东文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

〔6〕邓小平文选：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

〔7〕江泽民文选：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6.

〔8〕胡錦涛文选：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6.

〔9〕习近平谈治国理政〔M〕.北京：外文出版社，2014 .

〔10〕建国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9册〔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94.

〔11〕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邓小平年谱（一九七五— 一九九七）：下〔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4.

〔12〕邓小平文选：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

责任编辑 吕晓斌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