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索内斯:光影画家的世界

2017-09-22 04:39阿拉斯鼓尔·福斯特空灵
摄影世界 2017年7期
关键词:手电筒彼得光源

阿拉斯鼓尔·福斯特 空灵

光是摄影的灵魂。在很多语言门类中,“摄影”的意思就是“用光书写”(light writing)。拍照时,相机会在很短的时间内捕捉到被摄对象反射出的光线,从而将被摄对象定格,“写下”它当时的状态。

但有时,艺术家们却不想“书写”,而希望用光来作画,因而便有了“光绘”(Light painting)。通过延长相机曝光时间,记录光线的运动轨迹便可以“光绘”,捕捉到“光影涂鸦”。创作光绘作品都是在黑暗环境下进行的,创作者会使用手电筒或者其他移动手持式光源来依次照亮被摄对象的不同部分。拍摄光绘作品时,快门始终是开着的,手持光源的移动让被摄对象的不同部分逐渐显现,就像是被画出来一样。

如此,控制光线运动就成了光绘作品成功的关键。但光绘作品之所以与众不同,绝不仅仅是因为需要更多人为控制。长久以来,人们已经习惯了太阳作为唯一光源照亮大自然,明暗区别全在物体反射阳光的多寡。因而即使在室内使用多只闪光灯拍照片,为了让照片显得自然,不少摄影师也会去模拟单一光源照明,高光和阴影的形成全因反射光量不同。所以,当我们能在照片上看到四面八方都有光线照射被摄对象时,一般会想到拍摄者用了人造光源,甚至能推测出摄影师用了多少光源。而观看光绘作品时,虽然人造光源连续从不同方向、以不同角度照亮被摄对象不同部分,但我们却感觉并不像有外部光源照射,被摄对象看上去似乎是自己在发光。

澳大利亚艺术家彼得·索内斯(Peter Solness)进行摄影创作已有20余年。他利用光绘的方式创造了丰富多彩的摄影作品,这些作品不仅只为了追求视觉效果,还显示出他对摄影的探索,以及专注、多思的创作风格。多年来,他的做法不仅形成了鲜明的个人风格,也发展了光绘创作的方法和技巧。近年来,彼得·索内斯的角色也有一些转变,他不仅仅自己创作光绘作品,还通过实践鼓励更多艺术家探索光影艺术。

在澳大利亚,彼得·索内斯举办过多次展览,其作品也被许多私人和公共机构收藏,包括澳大利亚国家图书馆(National Library of Australia),新南威尔士州图书馆(State Library of New South Wales),悉尼博物馆(Museum of Sydney),澳大利亚麦考瑞大学美术馆(Macquarie University Gallery)和巴拉瑞特美术馆(Ballarat Fine Art Gallery)等。2010年和2014年,他的光绘作品两次被澳大利亚新南威尔士州州政府授予“外光派摄影奖”(Plein Air Photographic Prize,外光派是印象派早期名称,因为早期印象派追求光的效果,把画架从室内搬到户外,在野外作画,因此又称为外光派)。

(阿拉斯戴尔·福斯特是策展人、作家和墨尔本皇家理工大学兼职教授,现居于悉尼,工作范围遍及全球各地,你可以在www.culturaldevetopmentconsulting.com上了解更多。)

与彼得·索内斯(PeterS0lness)对谈

你的摄影生涯是怎样开始的?

彼得·索内斯:我16岁开始拍照,之后到世界各地拍摄纪实摄影作品。在25年中,我为许多杂志和报社工作,并以西伯利亚大铁路(Trans-Siberian Railway)的不同风景、中国军队以及澳大利亚最古老的树为主题,出版了一些摄影书。

1995年,当我拍摄《树的故事》(Tree Stories)(图02)这个系列时,我开始探索光绘在摄影中的可能。摒除日光照射出的杂乱细节,我觉得作品更美,这是在普通光照下拍摄所达不到的效果。最初,我用胶片相机拍摄,因此整个光绘过程非常复杂而缓慢。直到2000年左右,高分辨率数码相机出现,我才真正投入光绘创作。

数码相机对你的拍摄有什么影响?

彼得·索内斯:与胶片相机不同,数码相机可供摄影师在拍摄后第一时间查看照片。当我立刻在相机上看到拍摄的照片,信心会倍加,并及时弥补拍摄的不足。由于数码相机的感光度调整范围大,所以我能够使用小型手电筒作为光源,而手电筒的光线会让画面有更多细节。我明白光绘的基本原理,因此很快能够熟练操作。

你是怎么操作的,为什么你认为它像绘画?

彼得·索内斯:当时,我不敢称自己是一位“光影画家”,也没有真正考虑过这个术语。我只是喜欢在夜晚用灯光描绘图案。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意识到“光绘”是对我所做的事的最好定义。在各种各样的光源中我选择了手电筒,就像画家选择颜料刷一样。

这种摄影方式在哪些方面吸引了你?

彼得·索内斯:我的灵感来自夜晚天空这块黑色的“画布”,我用相机记录着手电筒描绘出的一幅幅图案。作为一位摄影师,这是我进行摄影创作的一次重要转变,也是重塑自我的过程。毫不夸张地说,我开始从不同角度看待这个世界,并回想着它的样子。

我最初是被你拍摄的自然风景所吸引,这个系列是怎么开始拍摄的?

彼得·索内斯:1980年代早期,我开始迷恋澳大利亚丛生的灌木。22岁时,我开始了一次为期两年的摩托车骑行之旅。旅途中,我常常在一些令人留恋的风景中露营。2009年,我开始在悉尼拍摄自然风景。尽管我们生活在现代都市,但依然可以去发现最美好的风景。

值得一提的是,你将光绘技术应用在拍摄植物的实践中。比如你拍摄了特洛皮花(waratah flower,一种澳洲落叶灌木——编者注)和靠着砂岩墙生长的无花果树。

彼得·索内斯:特洛皮在南方生长得特别茂盛(图03)。但它对拍摄光线要求非常高,光线过强或过弱都拍不出好效果。拍摄时,我使用一个小手指大小的手电筒照亮它,在特洛皮花头状花序上聚焦光束并造型。

我想照亮生长在海滩上(图01)的无花果树,使它看起来是转动的。经过多次尝试,我认为使用手电筒灯光拍摄物体表面要比其他光源更具优势。有的树和岩石使用光繪方式拍摄效果特别好,而潮湿和光滑的物体表面反而拍不出好效果。因此,生长在砂岩墙边的无花果树根是较好的拍摄对象。endprint

这些植物是澳大利亚自然遗产的一部分,让当年的欧洲探险者非常惊奇。同时,我知道你也在拍摄澳大利亚的本土文化。(图04~05)

彼得·索内斯:《追溯》(Traces)系列拍摄了澳洲原住民的岩石雕刻,这是在离悉尼市中心50公里处发现的。那里曾经生活着不同的土著部落,包括Dharawal和Gadigal(指澳大利亚两个传统的土著部落)。他们将鱼、动物和精神图腾雕刻在软砂岩上。在白天,拍摄这些图案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经过风吹日晒,肉眼已经很难看到了。

夜晚,我使用高度聚光的手电筒描绘这些雕刻品的轮廓,形成一种新的视觉体验,来展示这些如今已衰落的文化。

你最近的作品《黑鸭梦》(Black Duck Dreaming)也是这样创作的?(图04)

彼得·索内斯:这个雕刻作品是原著居民艺术网站的专家Les Bursill介绍给我的,并未广传于众。为了记录古岩石符号,我用小手电筒照亮岩石轮廓,长时间曝光拍摄。事实上,拍摄光绘作品,需要反复尝试。幸运的是,最终的效果令人兴奋。

在探索19世纪澳大利亚殖民者的历史时,你也采用了光绘的创作手法。讲讲你在新南威尔士州西部金矿开采小镇拍摄的作品吧。(图06-07)

彼得·索内斯:作为一名Hill End小镇的访客,你肯定会感慨那里今非昔比。在1970年代,Hill End曾有8000名居民,而现在仅有150人。

幸运的是,小镇保留着许多珍贵遗产,包括3500张玻璃板底片(目前保存在国家图书馆)。伯恩哈特·霍尔特曼(Bernhardt Holtermann,1838~1885)是一位淘金者,他在这里发现了世界上最大的珊瑚礁黄金样本,因此他一夜暴富,并委托摄影家亨利·博福伊·墨林(Henry BeaufoyMerlin,1830~1873)和查尔斯·贝利斯(Charles Bayliss,1850~1897)拍摄当地的风景和居民。我使用光绘的方式,将早已去世居民的照片投射在幸存的建筑上,这样,人们可以看到Hill End过去的“人像”。

你有时甚至放弃有形的被摄对象,而只利用光线来创建画面。

彼得·索内斯:是的,我称其为“光涂鸦”(light graffiti),即为光本身创造形状和纹理。拍摄《水景#2》(Waterscape #2)这幅作品时,我很好奇是否能用光直接模拟水的状态。作品是我在参观悉尼世纪公园(Centennial Park in Sydney)的旧水库时拍摄的(图08),因此,我使用电致发光线(即包裹在磷光体上的铜丝,磷光体指产生冷发光现象的物质——编者注)来布置场景。我想象中的画面是水沿着台阶奔涌而来,拍出的效果令人惊讶,整个画面就像水在流动。后来,我将这种想法实践于更多抽象的物体上,比如在生锈的铁桥架上拍出了水流直下的视觉效果。(图09)

我了解到,你还和很多人一起创作光涂鸦作品。(图10~11)

彼得·索内斯:是的,当灯光在黑暗中旋转,整个现场气氛都会被调动起来。

2015年是“国际光年”(International Year of Light),我受邀举办一个大规模的庆祝活动。根据经验,我知道怎么做才能吸引人们加入到创造光涂鸦作品的行列。但我没有预料的是人们的创作激情如此旺盛。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进入了公共艺术领域。在群体创作中,我的身份也发生了转变,我不再只是一名创作作品的艺术家。

你的一些作品比较关注社会问题。你在拍摄悉尼维拉伍德东住宅区(Villawood East Housing Estate)的人物肖像时表达方式很独特。是什么吸引你关注这个公共社区的?(图12~13)

彼得·索内斯:我想改变人们对乌拉尼亚街(Urana Street)和维拉伍德庄园(Villawood Estate)地区居民的刻板印象。我使用光绘拍摄方式,尝试拍出不同的感觉,使他们重新认识自己。这次活动以工作坊的方式开展,后来,我们还在当地一家商店举办了一个低调的展览。我希望整个活动以社区为基础,拉近普通人和艺术的距离。

活动效果怎么样?

彼得·索内斯:活动不仅使被拍摄者们增加了自信,还吸引了当地主流媒体的关注,刊登在当地报纸的头版头条。因此,这些人开始以一种新的方式看待自己,更重要的是,更多其他社区的人们开始重新看待低收入区的居民,而以前,他们对这些居民的态度也许只有忽略和否定。

你在最近的系列作品《画面》(Tableau)中,尝试用光影涂鸦的方式探索拍摄人像。这个系列是怎么開始的?

彼得·索内斯:近年来,我一直尝试通过光绘来拍人像。2016年,这个想法在我为Hill End地区居民的拍摄过程中实现了。在建于19世纪的淘金小屋后院,我与艺术家比尔·莫斯利(Bill Moseley)和吉纳维芙·卡罗尔(Genevieve Carroll)看到一艘躺在草地上小船,而比尔从事艺术工作之前,他是悉尼港的一名船只修复员。这是一个充满诗意的场景,加之他们自身对美的理解,让这幅作品显得完美无瑕(图14)

通过这次拍摄,我发现与具有创造性思维的人合作特别有默契,他们不仅懂得视觉文化,也能充分理解光绘,明白创作过程需要很多时间。《画面》系列中每张图片的主人公都是一对夫妇,他们都是富有创造力的艺术家。

这些肖像照片的确给人一种绘画的感觉。(图15~17)

彼得·索内斯:其实,我并没有打算创建“场景”,之所以出现这样的效果是因为光绘受到技术制约。这意味着我要让被拍摄者在黑暗中摆姿势,并尽可能让他们在长时间曝光中保持同一姿势。但这些图片确实使我想起了17世纪的欧洲绘画,创造出了明暗对比的光影氛围。

这些照片看上去拍摄距离很近。

彼得·索内斯:我必须在图片中与我的拍摄对象保持较近距离。这样,我可以用手电筒照亮他们。我一直在移动,并且保证不能照亮我自己,因为我必须是隐形的。

多年来,在拍摄光绘作品过程中,你学到了什么?

彼得·索内斯:光影是短暂的,为了拍出好作品,有时过程非常艰难。我不喜欢在任何事都被约束的工作室里工作。

因为使用光绘这种创作方式,让我不再是一个背着相机“寻找”好照片的人。我可以发挥想象,做我想做的事。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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