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意象派诗歌的中国式艺术特征

2017-09-28 20:29张洋
文艺评论 2017年2期
关键词:意象派中国式诗人

○张洋

美国意象派诗歌的中国式艺术特征

○张洋

诗歌是人类艺术宝库的无价瑰宝。它融合了反复锤炼的语言表达,深厚的人际情感,鲜活的形象的故事,千百年来,口口相传,最终形成了人类艺术的一个重要表现形式。有的诗歌简单的以语言或者文字的形式呈现;有的诗歌结合其他的艺术形式,如音乐,舞蹈甚至影视等。多种艺术形式的相互结合,彼此衬托,表达了人们内心的真实情感,亲身经历和深厚的文化内涵。作为重要的艺术表现形式之一,抒情性是诗歌的根本艺术特征;形象美是诗歌的基本艺术特征;音乐美是诗歌的先天艺术优势;语言美是诗歌的艺术外衣;意境美是诗歌的最高艺术境界。在人类上千年的诗歌发展史上,美国的意象派诗歌淋漓尽致地体现了以上所有的诗歌艺术特征,成为美国乃至全世界文学史上的一枚文学艺术的瑰宝。

一、美国意象派诗歌的产生和发展

19世纪后期,随着现代主义诗歌的日渐衰败,意象派诗歌在美国和英国开始出现,并逐渐发展起来。1908年,英国诗人特·伊休姆(T.E. Hulme)在英国首都建立了“新诗人”俱乐部,为意象派诗歌的发展奠定了基础。美国诗人埃兹拉·庞德(Ezra·Pound,1885-1972)是意象派诗歌的主要代表人物。他的诗集《意象主义者们》为意象派诗歌的发展竖起了一面大旗。他的短诗《地铁车站》是意象派诗歌的代表之作,被读者们所熟悉。在对意象派诗歌的理解上,庞德做出了这样的阐述“意象是在一刹那间呈现理智和情感的复合物”,“意象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只是一个思想,它是一团或一堆相互交融的思想,具有活力;而“准确的意象”能使情绪找到它的“对等物”①。同时,庞德又指出:一个诗人应该在一生中专注一种意象而不是专注于大量的作品。美国意象派诗歌的另一代表人物是洛威尔(James Russell Lowell),他定义“意象主义”为一种清晰地呈现作者所要表达的一切的呈现方法。在这些意象派诗人的推动和努力之下,意象派诗歌在美国这片自由的文学土壤上生长并日渐繁盛起来,反之又给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们贫瘠的心灵带来阳光和雨露般的滋润,带来清新的空气和向往的自由。在这片土地上应运而生的美国意象派诗歌,之所以能成为世界文化史上的宝贵财富之一,是由自身的鲜明特点决定的。其中,中国文化的移入就是这些鲜明特点中最显著地一个。②

二、美国意象派诗歌的中国文化移入

中国文化的移入,并不是意象派诗歌的特有的现象,而是世界文学史和世界诗歌史中一个不可避免的同一的问题。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很多美国学者和作家来到欧洲,他们在写作的同时已经发现了美国这片土地作为文学之花成长的土壤,未免过于贫瘠,缺少历史的基垫和时间的洗涤。为了所谓的传播美国“世界同一”思想和逃避“地方狭隘主义”的影响,他们竭力吸取欧洲大陆的传统文化和历史传承。③同时,一些作家和诗人也注意到了另一古老的文化——中国文化。

19世纪中期,中国的一位笔名为寒山子的诗人的诗开始在西方受到人们特别是青年学生的追捧。美国人加利·施耐德(Gary snyder)在《长青评论》上发表了他翻译的寒山子的二十多首诗。寒山子崇尚自然、归隐田园的思想十分符合当时的那些年轻人的想法。他们对美国现实生活万分失望,期望能够回归自然,返璞归真。20世纪初期,埃兹拉·庞德(Ezra·Pound,1885-1972)出版了一本名为《古中国》的诗集,在这本诗集中,庞德翻译了中国诗人李白的《长干行》,李白的豪情万丈,淡泊云天被英美国家的年轻人们所敬仰和崇拜。20世纪中期,肯尼斯·雷克斯罗思(Kenneth Rexroth)翻译了中国著名诗人杜甫的《中国诗百首》。随着一首首中国诗歌的翻译和流传,中国的山山水水、中国的清风古雅、中国的古道热肠都慢慢渗入了西方的诗歌中,进入西方人的思想之中,更成为美国意象派诗歌的不可或缺的部分。

三、美国意象派诗歌的中国式艺术特征

随着中国文化的移入,结合中国文化与美国自身文化特点的美国意象派诗歌日渐兴起,并得到了越来越多的关注,成为美国诗歌史和文学史上不可或缺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美国的意象派诗歌既有美国文学艺术的奔放和活力,又融合了中国文学艺术的内敛和淡薄。宜浓宜淡,内外兼修,是世界诗歌史上的一个高峰。融合了中国文化的美国意象派诗歌从叙述角度、叙述方式、修辞方法和中国式人物与其特有的生活方式等方面,处处体现中国式文化的独特艺术特征。

(一)中国式的叙述角度

传统的英语诗歌,通常是对“客体”(作者之外的人或物)的客观描写,以物喻人,以客观描写寄托作者的主观感受和思想感情。比如著名的那首《西风颂》(Ode to the West Wind,Percy Bihi Shelley,1819)。在这首诗中,雪莱(Percy-Bysshe Shelley,1792-1822)描述了西风横扫一切、无所不能的气势,以西风来象征当时大革命的力量是势不可挡的。雪莱的那句“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激励了无数前仆后继的革命者向着自己的目标勇敢前进。

与之不同的是,很多中国的诗注重的是“主体”(诗歌的叙述者)的地位,注重的是通过“主体”与“客体”之间的相互融合最终体现“主体”的思想和感受。恰如那首《天净沙·秋思》(元·马致远)

枯藤老树昏鸦,

Withered vines,olden trees,evening

crows;

小桥流水人家,

Tiny bridge,flowing brook,hamlet

homes;

古道西风瘦马。

A ncient road,wind from east,bony

horse;

夕阳西下,

The sun is setting,

断肠人在天涯。

Broken man,far from home,roams and

roams

在这首诗中,作者描述了一个凄凉落魄的场面,但是最后重点还是在“主体”“断肠人”身上。前面的“客体”描写都是铺垫,一句“断肠人在天涯”,深入人心,感同身受。汲取了中国古代文化精髓的美国意象派诗人们,也尝试从“主体”的角度去叙述诗歌的内涵,体现诗人的思想,如这首《春》(Ross Rex,1956)

我坐在一颗老橡树下,

望着白色的果园,

在满月下开满了花。

橡树像狮子般地低鸣

犹如发抖,犹如在呼吸。

我下了一跳,然后我

发现树干穴中的蜂巢

今晚整晚都会忙碌。(钟玲译2003)

在这首诗中,诗人的“主体”地位在一开始就显现出来了。围绕“主体”,景物慢慢展开:“白色的果园”“美丽的花朵”“风中的橡树”和“树干穴中的蜂巢”。诗中的一切都是“我”眼中的一切、“我”耳中的一切,更是“我”心中的一切。诗中的一切都是为了突出“我”对平淡生活的喜爱和满足,对未来的期冀和盼望。

综上不难看出,接受了中国式的叙述角度,美国意象派诗歌更加收放自如,从客观的景物描述到主观的情感释放,相互交融,如同那一幅幅美轮美奂的中国泼墨山水画一样,看似无奇却能直达人的内心,融化人类的情感。“主体”和“客体”水乳交融,给作者和读者展现了“同一”的世界。诗中“主体”和“客体”的同一,“你”和“我”的同一,作者和读者的同一,才能使诗歌表达出作者内心的真实情感;才能使诗歌直击读者心底最柔软和感动;才能使诗歌成为真正的诗歌。

(二)中国式的叙述方式

从诗歌的叙述方式上看,传统的英语诗歌的叙述方式多种多样。通常来说,有韵律诗和自由诗两种。其中韵律诗又可分成十四行诗、回旋诗、打油诗等。就是在英语中所谓的韵律诗,也大多只是要求每个诗句结尾部分的押韵,相邻押韵或者相隔押韵等。做不到像中国诗一样,对仗工整,布局精巧。更别说那些非常随意的英语自由诗歌了。19世纪初,随着英语文体学的迅猛发展,越来越多的诗人开始从单纯的叙事抒情,渐渐认识到诗歌叙述形式的重要性。精致工整的中国诗歌得到越来越多的青睐。美国意象派诗歌的继承者史蒂文斯(Wallace Stevens,1879-1955)的《读者》一诗中有这样的诗句:

All night I sat reading a book,

一整夜我坐着读一本书,

Sat reading as if reading a book

就同坐在书中描绘的

Of sombre pages.

悲剧情节之中。

It was autumn and falling stars

秋天陨落的星星

Covered the shrivelled forms

覆盖着枯竭的形态

Grouched in the moonlight.

沐浴着冷淡的月光。

No lamp was burning as I read,

我读着书,没有开灯

A voice was mumbling,“Everything

一个声音咆哮着,“万物

Falls back to coldness,

终将归于寒寂,

Even the musky muscadines,

甚至是香郁的葡萄,

The melons,the vermilion pears

甜瓜和脆梨

Of the leafless garden.”

等待在无叶的花园中。”

The sombre pages bore no print

悲剧情节的书上没有字

Except the trace of burning starsIn

the frosty heaven.

只有星星在寒冷的天堂中闪着光亮。

一改现代派诗歌的一味追求意义的表述而形式过于散漫和奔放的特点,史蒂文斯的这首诗在表现形式上十分细致和工整。每句诗句的结尾部分,史蒂文斯竭力做到押韵:如第一句和第二句的“/z/”,第六句和第七句的“/s/”等等。每句诗句的句子结构部分,诗人也尽力做到相似:如第四句“No lamp was burning”和第五句”A voice was mumbling”,这两句的结果基本相同。诗人以读书来比喻人与自然的关系,言有尽而意无尽。而诗人有意的遣词造句,使诗歌读来朗朗上口,不禁让我想起了宋朝诗人张道洽的那首《岭梅》:到处皆诗境,随时有物华。应酬都不暇,一岭是梅花。诗中对自然的崇敬之情、对诗书的爱慕之意,溢于言表,和史蒂文斯(Wallace Stevens,1879-1955)的《读者》一诗异曲同工。吸取了中国式叙述方式的美国意象派诗歌,更加精致、细腻和美观。这两首歌咏自然的中国和美国的诗歌,如同两位名副其实的来自中国和西方美女一般,内外皆美,虽一个稍具内敛、一个略显奔放,但是都金玉其外、腹内华章,让人过目不忘,这就是美国意象派诗歌的精华与独特之处。

(三)中国式的修辞方法

修辞方法是诗歌中必不可少的部分。修辞方法的使用是决定一首诗歌优劣的关键因素之一。在差异较大的中西文化中,修辞方法也是有很明显的不同的。西方的诗歌多用夸张的修辞方法以表达奔放的情感和火热的情怀;而中国的诗歌多用低调陈述的修辞方法,平淡中见浓烈,低调中显真情。④大多数的西方现代诗歌注重诗词含义的表达而鄙视一词一句的形式拘泥;中国的诗歌多是“五言”或者“七言”,诗句中的对仗工整是必不可少的,因此平行结构是中国诗歌中典型的修辞手法。比喻是中西诗歌中都常用的修辞方法,但是同为比喻,中西方文化中的比喻在具体的应用上却甚为不同。美国的意象派诗歌,在发挥自身文化优势的基础上,充分吸收了中国文化中修辞手法的独特性,取其精华、为己所用,才有了含而不露、引而不发、细致工整而又表意深切的美国意象派诗歌。

1.中国式的低调陈述

庞德认为西方的诗歌多用夸张的修辞方式,有一分就说十分,以吸引读者的注意力和加深他们的印象;中国的诗歌是“渗透骨髓”,有十分却只露一分,其他部分隐而不漏。中国的诗歌多用低调陈述的修辞手法。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低调陈述的描写手法,人人所向往的桃源生活被意象派诗人们所接受。庞德(Ezra Pound,1885-1972)在他的《诗章》中有这样一首诗:

雨,荒江,旅行人,芦苇沉甸,垂弯弯,寒云,闪电,暴雨,昏暗天,竹林萧萧,似在悲泣。

在这首诗中,庞德尽力在模仿中国文化中的低调陈述的修辞方式,看似平常,却在平常中蕴含着悲凉、没有希望的那种情怀的表述。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主观的感慨,一江、一雨、一云、一人,凄凉之感跃然纸上,深入人心。

2.中国式的平行结构

在上文中已经提到,美国意象派诗人崇尚和模仿中国式的叙述方式,尽量使他们的诗歌能够对仗工整、言简意深。为了达到这个效果,平行结构的大量使用成为了美国意象派诗歌的又一显著的艺术特征。美国意象派诗人们,一反他们的随性、天马行空的表述风格,精益求精地用工整的诗句来表达他们细腻的情感。美国著名意象派诗人雷克斯罗思就曾用这样的句子表述他对阳光明媚的渴望:

The flowers are backing their places,

花儿灿烂开放,

The birds back in their usual trees.

鸟儿婉转鸣叫。

The winter star set in the ocean,

冬季,星星在海面上闪烁,

Thesummerstarrisefromthemountain.

夏季,星星在山峰上映照。

诗中的句子结构极尽相似,一样的主语+动词+状语的结构。在每句诗句的结尾,作者也力求相同的韵脚,使读者读来朗朗上口。平行的诗句让人记忆犹新,引人不由自主地进入诗中所描绘的境界之中。

3.中国式的比喻

英语的文学作品中多用比喻的修辞方法。但是英语中的比喻更注重比喻的“本体”和“喻体”之间的相似性的联系。如英国著名浪漫主义诗人罗伯特·彭斯(Robert Burns)的那首爱情诗《我的爱人像朵红红的玫瑰》(My Love Is Like A Red Red Rose)中的诗句:

O,my Love’s like a red,red rose

啊,我的爱人像朵红红的玫瑰

That’s newly sprung in June.

六月里迎风初开

O,my Love’s like a melody.

啊,我的爱人像支甜甜的曲子

That’s sweetly played in tune.

奏得合拍又和谐

诗句中比喻的“本体”是“我的爱人”,“喻体”是“红红的玫瑰”和“甜甜的曲子”。“本体”和“喻体”的相似之处就是都一样的甜美、迷人、让人无法抗拒。

与传统西方式的比喻不同,中国诗歌中的比喻是近乎隐藏式的。“本体”和“喻体”之间的相似性若有若无,有时甚至抽象而又让人难以理解,需要读者自己去深刻体会。不同的读者还可能因个体的教育背景和不同经历等个体差异,对该比喻产生不同的感想和体会。著名的唐代诗人李白在送别好友孟浩然时,有感而发: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以“孤帆”来喻离别的好友,那种没落、孤寂徘徊在读者心头,时时无法散去。

这样的中国式的比喻,也是美国意象派诗人争相效仿的目标。诗人希尔达·杜利特尔(Hilda Doolitle)的《奥力特》一诗就充分地运用了中国式的比喻来表达高山与大海的广阔无垠:

翻腾吧,大海…

翻腾起你尖尖的松针,

把你巨大的松针

倾泻在我们的岩石上,

把你的绿扔在我们身上。

把你池水似的杉覆盖我们。

(裘小龙译)⑤

诗中的“大海”实际就是林海,作者运用了中国式的留白的艺术手法,没有直接提到树林或者树木,而运用了对树的色彩,林海的动作和不可挡的气势的写意的描写,让读者自己产生不由自主的联想,脑海中林海波涛翻滚的景象呼之欲出。

综上所述,虽然在英语和汉语中都有修辞,有的修辞方法也可大致相互对应。但是由于两种语言所存活的文化背景太不相同,即使是同类的修辞,产生的语言效果也相去甚远。汉语本身的朦胧美和灵活性注定了中国诗歌更能在语言的“意”与“象”之间找到平衡。吸收了中国文化和艺术表达的美国意象派诗歌,吸取了中国文学艺术的精华,成为真正的唤醒人类灵魂的艺术形式。

(四)中国式人物和生活方式

在中国的古代文化中,归隐山林,远离权利和欲望的追逐,过着平淡无争的生活,是很多文人墨客的理想生活方式。这种理想中的恬淡生活也创造了无数淡泊名利,寄情山水,情怀高远的中国式文学“圣人”和纯粹的“诗者”。在19世纪中期,大多数的美国意象派诗人崇尚中国式的人物和中国式的生活方式。庞德十分敬仰中国的大儒孔子的和谐、大同的世界理想,他说孔子的思想像阳光一样驱散人们心中的阴霾,是拯救西方社会的一剂良药。美国著名诗人加利·史奈德在知名杂志《长青评论》上发表了他翻译的中国诗人寒山子的诗歌,如寒山子的《泣露千般草》中写道:可笑寒山道,而无车马踪,联溪难记曲,迭嶂不知重,泣露千般草,吟风一样松,此时迷径处,形问影何从?诗中的淡泊高远、超脱凡俗、向往自然、天人同一的超凡境界在当时的美国社会,一石激起千层浪,美国人,特别是年轻人对之心驰神往。在钢筋水泥的现代美国中,面对冰冷的机器和人们比机器更加冰冷的利欲之心,“孔子”和“寒山子”这些中国式的典型代表人物在美国意象派诗人心中犹如指路的明灯,点燃了他们心中那即将熄灭的火焰。

中国诗人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成为了生活在钢筋水泥的城市中,对战争和工业化充满了厌倦的美国年轻人所神往的生活。同样的对城市生活的厌弃,同样的对自然的渴望,在美国意象派旗手庞德的笔下,成为了《地铁车站》中那简短、精炼的诗句。⑥

The apparition of these faces in the crowd;

人群中这些面孔幽灵一样显现;

Petals on a wet,black bough.

湿漉漉的黑色枝条上的许多花瓣。

庞德在他的诗歌中表现他在地铁出站口看到的情景:当一列地铁到站时,人们从地铁中下来,在原本空荡荡的车站,突然出现了“一张接一张的美丽的面孔”。这首诗言简意赅,表述也尽量工整。庞德一方面感叹现代科技发展的迅猛使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都自然地发生了,人们能“日行千里”,地球变成了“小村庄”,另一方面表达了在如此发达的科技面前的失落感和挫败感。“地铁”使人们像“幽灵”一样从地下穿梭和“显现”,而人类本身却只是“地铁”这个“黑色枝条”上点缀的“花瓣”。人类创造和发明了这些现代的科技产品,而越来越多的人类却也成为这些科技产品的附属品。当人们在地下穿梭,往来返赴之时,他们无法向从前一样欣赏路途上的风景,像中国诗人李白的那句“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路上的诗情画意,途中的鸟语花香尽在其中。这些都是诗人们所追求的意境,但是现代科技除去给我们的生活带来便利之外,也使我们远离了生活中的美好事物、迷人景象。庞德正是通过这首短短的诗歌,看似是对平淡无奇的地铁车站的镜像的描写,实则是诗人对现代科技社会的控诉和不满,对曾经的“诗意”社会的怀念和向往。

对于自然和田园生活的更加直接和迫切的向往,在英国诗人休姆的《秋》一诗中,一览无余:

我在田野中漫步,/遥望赤色的月亮俯身在藩篱上/像一个红脸庞的农夫/我没有停步招呼,只是点点头,/周遭尽是深深沉思的星星,/脸色苍白,像城市中的儿童。

诗人在诗中所表达出的在田野中的惬意和舒适、对城市生活的厌倦与失望跃然纸上,和中国式的清淡高远、纵情山水的田园梦想有异曲同工之妙。这就是美国意象派诗歌中的“平凡之中见不凡,浅显之下显深刻”。

结语

中国的古典文化是中国人对大自然的敬仰和憧憬,对人与自然的关系的思考和寻觅,对心灵和思想的提升和净化。美国著名诗人莫文说:现在,无法想象会有不受中国诗影响的美国诗歌,这种影响已经成为美国诗歌自身不可舍弃的一部分了。⑦也许对于由26个字母排列组合而成的语言和语言背后所代表的文化而言,中国方块字的生动、形象和写意、蕴含,本身就是美丽的,是隐含的,是诗意的。中国是一个生活在一幅幅水墨山水中的民族,中国文化更是兼具着长城般的磅礴气势和丝绸样的温婉柔嫩,意会易却难言传。中国的文字、中国的文化和中国的艺术本身就是意象的。

对于美国的意象派诗歌来说,中国式的艺术表现形式已经深入骨髓,中国式的文学艺术特征就是它自身的艺术特征。具有鲜明中国式艺术特征的美国意象派诗歌像一阵清新的风,扫去了那时人们心头的阴霾和利欲带来的尘埃;像一盏明灯照亮了美国文坛上的灰暗和阴沉;像一股泉水滋润了生活在现代社会的人们那干渴的情感心田。美国的意象派诗歌在几代意象派诗人的不懈努力之下不断发展和创新,充分发挥其中国式的艺术特征,成为美国文学史上重要的组成部分,为美国文学的发展和得到世界的认同做出重大的贡献,也做到了中国文学所一直追求的“书不尽言,言不尽意”。美国的意象派诗歌,在“意”与“象”之间找到了切合点和平衡之处,⑧在中国文化和西方文化之间收放自如、融会贯通,是世界文学史上的不可多得的文学瑰宝。(《周易·辞上》)⑨

(作者单位:哈尔滨师范大学西语学院)

①伍蠡甫《现代西方文论选[C],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3年版,第251页。

②[英]彼得·琼斯《意象派诗选》[M],裘小龙译,桂林:漓江出版社,1986年版,第152页。

③Gray,Rochard.American Poetry of the 20th Century [M],London:Longman,1990,P.51.

④赵毅衡《远游的诗神》[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195页。

⑤朱寿桐《中国现代主义文学史》(上卷)[M],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1998年版,第236页。

⑥童庆炳《文学理论教程教学参考书》[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8年版,第207页。

⑦赵毅衡《意象派与中国古典诗歌》[J],《外国文学研究》,1979年第4期。

⑧袁行霈《中国是个艺术研究(增订本)》[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6年版,第68页。

⑨徐畔《中国古诗词元素在华莱士·史蒂文斯诗歌中的移入现象研究》[J],《文艺评论》,2014年第3期,第107-110页。

2016年国家社会科学基金资助项目(2016年度一般项目)“‘意象派’与中国诗学的精神交流”(编号:16BZW016);2016年黑龙江省艺术科学规划课题“美国意象派诗歌的中国式艺术特征研究”(编号:2016C027)的阶段性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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