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挟篆分 遒劲质朴
——何绍基书《黄庭坚题摹〈燕郭尚父图〉》探析

2017-10-14 09:01张柏龄
老年教育 2017年9期
关键词:通篇何绍基碑学

□ 张柏龄

笔挟篆分 遒劲质朴
——何绍基书《黄庭坚题摹〈燕郭尚父图〉》探析

□ 张柏龄

何绍基(1799-1873),字子贞,号东洲,别号东洲居士,晚号叟。他精通金石书画,篆、隶、行、草均有突破,但尤擅行草书,不失古人,别具一格,有“晚清第一人”之誉。在风格上,他弃“二王”的妍美、恬淡之风,宗法颜真卿《争座位帖》《祭侄文稿》和李邕《麓山寺碑》等,形成了自己独特的笔法特点。清杨守敬曾言:“子贞以颜平原为宗,其行书如天花乱坠,不可捉摸。”

《黄庭坚题摹〈燕郭尚父图〉》,为何绍基抄录黄庭坚题画文的一件行书作品,也是他书法成熟时期的代表作之一,可谓其行书中的精品之作。此作文曰:“凡书画当观韵。往时李伯时为余作李广夺胡儿马,挟儿南驰,取胡儿弓,引满以拟追骑。观箭锋所直发之,人马皆应弦也。伯时笑曰:‘使俗子为之,当作中箭追骑矣。’余因此深悟画格与文章同一关纽,但难得入人神会耳。”意为通过李伯时作画,表明文章和画格一样,都要追求韵味。

这幅谈画理的作品,最能突显何绍基的行书风格。从形式上看,此作以中堂形式展现,正文六行半,作品协调完整;从章法上看,通篇开张宽博、疏密参差、大小错落,落款精到又呼应正文;从风格上看,全文强调中锋用笔,恣肆纵出,通篇浑厚质朴、古劲遒厚。虽为书作,其意已然不在书,重在抒发性情而已。

马宗霍曾评其行书曰:“晚岁行书每参篆意,纯以神行,人见其纵横斜,出乎绳墨之外,实则腕平锋正,蹈乎规矩之中。”此作,笔挟篆分,凝练中露出锐劲,沉稳处时出俏丽,洋洋洒洒,一气呵成。点画两端不做过多修饰,起笔形态基本以圆为主,方笔为辅;行笔以中锋为主,偶有侧锋。值得一提的是,部分线条内部增加了波折和方向的变化,以及提按、颤笔的动作。颤笔的运用,使线条更显丰富、拙朴,也更能表现线条的“涩势”,如“锋(鋒)、耳”二字的竖画、“也”字的最后一笔、“追、文”二字的撇画和捺画等,用笔上下波动,落墨迟涩凝重,尤其是长线条的运用洒脱灵动,飘然若仙;除了颤笔以外,中段行笔用篆分笔法强化线质,逆锋裹毫而坚实厚重,如“书(書)”“画(畫)”“李”和“南” 等字。何绍基曾言:“学书重骨不重姿,早窥古意薄献羲。”此轴在追求气力饱满的同时,亦牵连映带,不失笔法精到、峻拔飞动,不重姿态而重筋骨。如“追”“但”“难(難)”等字。

何绍基书《黄庭坚题摹〈燕郭尚父图〉》之所以呈现出如此面貌,除了将“篆分遗意”纳入行书外,与其独特的“回腕高悬”的执笔方法也是密不可分的。他在跋《张黑女》拓本后云:“每一临写,必回腕高悬,通身力到,方能成字,约不及半,汗浃衣濡矣。因思古人作字,未必如此费力,直是腕力笔锋,天生自然。我从一二千年后,策弩验以踢骇骥,虽十驾为徒劳耳,然不能自己矣!”由此段跋文可知,何绍基自己也觉得这种回腕向胸前,环如猿臂的执笔法非常笨拙、拘束,但仍坚持不辍。回腕法虽然腕死,全靠肘臂运动,裹锋逆行为主。但是,沙孟海还是以颇为赞许的口吻说:“他(何绍基)对于执笔极讲究,多用提笔、绞笔,运笔有一种空虚洒脱的神情。”这种执笔法,也对书写时的用墨产生了直接影响。因他喜用长锋羊毫,蘸饱墨后可连写数字。故此作用墨浓淡干湿适宜,浓处点画扩张成为较大墨团,厚重沉实但不痴滞;淡处墨竭而笔势不断,任其自然,反而更显生机。

仔细看来,此作的结字奇趣横生,不主故常;以欹取势,转左侧右,变幻多姿,有一种特殊的张力。在这点上,何绍基注重结字上的大开大合,使书写的视觉效果更加强烈,变化更为丰富。因此,通篇结构所表现出的虚实相生的黑白关系,亦是既疏淡又茂密,既萧散又沉实,既空朗又郁重的审美格调。此外,此作的字距明显较大,且上下字少有牵连,不像古人作行书那样字距紧凑。但是,在讲究字与字之间牵连引带的行书体系里,何绍基的变法并未使人看起来不舒服,我们感受到的是行气畅达的“和谐”——上下、左右移步换位,但又意守中线而重心不失;大小变化,因字为形,上下连绵,错落有致。

作为清代书学中坚,何绍基继承了邓石如、伊秉绶的碑学道路,践行了阮元、包世臣的书学主张,开拓了碑学行书一脉,在碑学书风的发展过程中扮演着重要角色。他在不断的创作实践中,吸取了金石碑刻中跌宕圆润的意态,融会了颜真卿书法沉雄磅礴的气势,形成既具跌宕欹侧又含遒劲丰腴的书法韵致。这一点,从此作中可见一斑。

《黄庭坚题摹〈燕郭尚父图〉》清·何绍基 纸本 153cm×86cm 湖南省博物馆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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