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实体店怎么死的吗？

□杨扬

你知道实体店怎么死的吗？

□杨扬

最近母亲迁新居，我打算给她买两台空调。考虑到她不会上网，和实体店沟通更方便，我坐了半小时车，在电器卖场选了两台。没想到，这个决定毁了我的假期。

空调很快运到家，安装工进门就把箱子拆了。结果有台空调因住房结构无法安装。不能安装就退货，我觉得顺理成章，母亲却有些犹豫：“到家的东西，还能退吗？”

“为什么不能退？网上买东西都能退！”

事实证明，我太幼稚了。售货员接到电话如临大敌，一定要我去卖场商量。我不得不再次赶到卖场，见了空调柜组长。组长不动如山，从改装家居的可能性等方面跟我辩论。我数次动摇，最终还是坚决表示，必须退货。

组长终于变了脸色，为难地说：“我们退货有流程。拆箱没有？”

我老实回答：“拆了。”

“那不行！拆了的没法退！”

“为什么？”

“商场没打包装置，拆了没法签收！”

我们不得不又展开第二轮辩论。最后他要我找售后，打包完再退货。结果售后又说不提供打包服务，请我找卖场。我找了卖场，卖场又让我找售后……我就像球一样被两方踢来踢去。我怒而投诉。可卖场总部的投诉电话打不通，空调的客服倒是接通了，说5分钟后给我回复——50天后还是音讯全无。

我走投无路，只得求助微信朋友圈。朋友们教了我许多解决途径：“打电话给12315”“找人大代表”“打电话给市长热线”“找电视台民生节目”……神哪！我只是买错了一台空调，竟要开始上访之路吗？

“撒泼！”闺蜜A简明扼要地建议，“女人撒泼，无往而不胜。”

我陷入了深深的思索。我究竟是提刀骂街，还是就地打滚？或者擒贼先擒王，直接去找卖场老总，然后像个泼妇一样，慷慨激昂地滔滔不绝？我甚至还想是不是该租一头驴，驮着空调，举着条幅和喇叭，站在卖场门口阻止一切消费者进入。

激昂的情绪过后，我又陷入了自我否定：要不算了，把空调装厕所里或者送给亲戚？

闺蜜B的嘲讽及时点醒了我：“××网上商城都是无理由退货，现在谁还去实体店买家电啊？谁还去啊？买东西时你是老子，退货时你是孙子。”

我不是孙子！我不能放弃！我立刻拿起电话打给空调柜组长，声如洪钟地喊：“你们到底给不给我退货？你们知道实体店是怎么死的吗！你们知道为什么网店比你们强吗……”

接下来我每天早中晚分三次给柜组长打电话：“知道你们实体店怎么死的吗……”

三天后，柜组长屈服了：“明天售后会派人上门，你自己得把空调包好捆好。”

第二天我带着抗战胜利的心情，迎接售后进门。结果售后一看箱子又不乐意了：“你这不是原装的包装，我不能收。”

我又要失控了——不，我控制了自己。我给组长打电话：“知道你们实体店怎么死的吗！”柜组长的心理和生理大概也到了极限。他竟然没有反抗，直接命售后把空调拖走。

半个月后，空调退款到了账户,我体会到了捡钱的快乐。我特别真诚地给组长发了个短信，祝他幸福。如我所预料的那样，他没回我——我又想给他打电话了：“知道你们实体店怎么死的吗！”

（余长生荐自《环球人物》2017年第4期图：廖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