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物

2017-11-17 20:45邹元芳
民族文学 2017年10期
关键词:老槐树世人骨头

邹元芳

归 途

与往常一样,平坦的大道装满了人

就像决堤泛滥的洪水

淹没了高楼大厦下的阴影

我在挤一挤就能挤出油水来的都市

活得油腻腻,人们指指点点

我知道总有一天我还要回去

回到人们口中的乡下

我曾用二十一年踏平它参差的蓬蒿

被锯齿一样的叶片a划伤手脚

我踢倒尖锐的石头,劈开拦路的藤

偶尔能遇见开得烂漫的野花

我知道它终将通向康庄大道

都市的霓虹照不到它的末端

而它曲折泥泞的起点才是我的归途

有一个我死在故乡

我不敢随意提起故乡

在异地,这是个敏感的词

村外那条蜿蜒而过的河流

水中倒影是我,也不是我

虚幻和现实就在她们之间

当无数个我从故乡的土壤里开始觉醒

我将刚刚发芽的一个埋在这里

带着其他人离开,去找寻幸福

我知道它死在凌晨,一天正在开始

而它的一生已经结束

那时我已站在故土

就如同她的名字——思归

她存在的意义只是为了等待

老槐树

老屋外那棵挺拔的老槐树

不知何时弯下了腰

它死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大风呼呼的从东南西北卷来

吹断它被虫蚁蛀空的躯干

猝不及防地结束了它的一生

它残缺不全的年轮缝缝补补

就是一个世纪

那上面一圈一圈

写满了爷爷的日记

它倒下时那割裂般的疼痛感

在生命静止的瞬间消失

一起消失的还有那挂在枝干上

早已褪色的摇摇晃晃的秋千

我知道来年在它腐烂的根系旁

会长出一棵小槐,坚韧而充满力量

一具骨骼夹着些皮肉

就组成一个人

他们因此而行走在人世

品尝七情六欲

我身上二百零六块骨头

像一个运转机器,支撑着

让我不至于成为一堆烂泥

当转动脖颈听到清脆的咔嚓声

我才能清醒地感受到它的存在

亚当肋骨的一根是夏娃

我摸摸身上的无数根骨头

不知道哪一根是你

但我知道,总有一天它会让我疼痛

然后沉睡在爺爷长草的坟头旁

那座新立起的黄土堆下边

除了一具白骨什么都不会剩下

雨 夜

滴答、滴答、滴答……

夜一滴一滴的

从屋檐上,砸到地上,消失不见

我凝视着窗外,不见雨滴,也不见夜里的雨伞

黑夜越来越浓,世界越来越近

一堵黑色的墙,横在

二十岁的我跟前,让我看不清未来,也看不清过去

雨季不过是时间拧出的水,暂且让她朦胧着

少女的心事

就再听一段风声,等时间的水拧干

等青春如湖水,清澈而平静。再回头

月亮已如大地之灯,挂在交错的树梢头

静 物

当晚钟悄悄拉响警报的阀门

山下的枫叶停了

天桥的风也静止不动

只有银杏还在地上翻滚

跟随无情者的脚步游荡

远方最后一缕光线与我挥别

我沉默地对待花溪所有的事物

望着那些林立的高楼

静静地站立着就能吞掉一个城市

而我就站在它的血盆大口中

忙着成为它的奴隶

连夜晚也无法获得宁静

那些没有心跳的物体

白天黑夜都一样静默

仿佛带着冷漠的嘲讽

看着一只只蝼蚁试图在都市挣扎

直到一颗颗心脏停止跳动,才能终止

看见那些老去的人死去

每个人急急忙忙打包时间

装在酒瓶子里

在午夜喝下一打又一打

妄图把它吃掉

获得更长久的寿命

我看见时间重复

每天只有二十四个小时

时间残忍地把每一个人

扒皮,抽筋,剔骨

用时光喂养世人

又用世人的血肉养大自己

逐渐枯萎的生命流逝

又有新生命降临

那些跳入地底的人

都老了,我看着他们死去

像看见将来的自己

责任编辑 安殿荣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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