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厨记

2017-12-04 12:00
饮食与健康·下旬刊 2017年8期
关键词:大菜青鱼菜名

这年头,好像什么东西都能往艺术上靠,就说吃吧,某人如何如何地喜欢吃、懂得吃,以前只说他是个“吃客”,现在居然也可以说成“吃的艺术”,变成“美食家”了。的确,吃有许多讲究,其中不乏高深的知识,但与艺术相提并论,未免有些牵强附会,倒还是叫做“吃的学问”来得贴切。

吃的学问倒真是不少,别说色香味的相生相克,光是菜名就大有玄机,如油氽臭豆腐一道,就有人起名“炸金砖”,既形象又好听,而到了文人的嘴里,更成了与“红嘴绿鹦哥”一起的“金镶白玉板”,就连皇上听了,也是龙颜大悦啊!

我觉得菜名中最传神的,非“顺风”和“甩水”两道莫属。本不起眼的猪耳朵,三个铜板可以买上一大碗,若是放到酒水馆里,切成细丝,拿个小小的碟子摆上,就摇身一变成了“顺风”,身价顿时不可同日而语。

“甩”字,上海话念作“豁”,有“甩撒”和“划拨”的意思,因此,“甩水”有时也写作“划水”。甩水到底是什么东西?就是鱼尾巴啦!鱼尾不正是摇摇摆摆“甩水”的吗?

红烧甩水,在老上海,也算“大菜”了,有别于“过”泡饭白粥的“小菜”,定要量足卖相好,才能出彩。这样的大菜,当然不能用烤籽鱼、小黄鱼之类的小鱼,本来就没有多少肉,若只用其尾,既无看相也没吃头。即使是体型大的鱼,也要根据肉质的鲜美和鱼尾的形状,分出个三六九等来。最好的是青鱼,体型粗壮,鱼尾又长又圆,最是适合。次一点的则是草鱼,虽然形状可以乱青鱼之“真”,但草鱼是素食鱼类,肉没有青鱼紧实,且有泥土气,多是没有青鱼时的替代品。再次一点的,算是鲢鱼,本是做鱼头汤的上佳之物,勉强也可做得甩水,好在大的也有五六斤、七八斤,大小适合,只是肉少刺多,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至于鳊鱼之类,尾薄而扁,是怎么也做不成这道好菜的了。

菜是好菜,烹调却是不难,取青鱼一条,五斤以上的,剁下鱼尾,要虎口般长短,好在如今的菜场都可以分段卖,免去许多麻烦。洗青鱼尾巴,可能是所有的鱼菜里最容易的了。鱼尾去鳞、洗净后,用刀从脊上切入,沿着鱼骨剔出整爿鱼肉,鱼肉要连着尾巴,如果切断,非但显不出手艺,还平添煎炸时的麻烦。批完一面,再批另一面,最后用剪刀剪断尾骨,于是一条鱼尾连着两爿鱼肉,样子颇像过去审犯人时用的一种刑具——两片皮子钉在一个把手上,掌嘴用的。据说衙门中的高手可以把这个东西打得噼啪响,却连脸皮都没有碰到,他们也可以不动声色把人打得皮开肉绽,功夫全在手上。这些“掌故”,苏州说书里最多,有空不妨听听,很是发噱。

鱼骨拆去,將尾纵向切成三四条,放入大油锅里煎透,如果家中没有大油锅,可以在煎炸的时候,将烫油舀起浇淋,就可以防止鱼皮脱落、鱼肉断开,若是水平不济,可在鱼肉上沾扑干菱(淀)粉后再入油锅煎炸。

等鱼肉煎黄,滗去大部分油,倒入料酒、酱油以及清水少许,加盖用小火烧煮,若用大火,鱼肉易散开。四五分钟后,开盖加糖收干,即可上桌。如此做法,最是正宗,鱼肉入味,外酥里嫩,讨人欢喜。现在有的饭店,将鱼蒸熟后,淋上“着腻”的酱汁,虽然油光锃亮,只是鱼肉浮而无味,实不足取。

说到菜名,广东人最谙此道,然而那些什么“金玉满堂”、“富贵临门”,总有点故弄玄虚,不是我辈一时半会能够详(沪语“猜”)出来的;至于卖五十块钱一杯的白开水,还有个“心痛的感觉”之名,恐怕只是笑话里的东西了。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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