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其昀“军人魂”思想刍议

2018-01-28 14:38杭州天目外国语学校浙江临安311300
名作欣赏 2018年17期
关键词:张氏儒家军人

⊙吴 昌[杭州天目外国语学校, 浙江 临安 311300]

⊙李旭青[浙江省昌化中学, 浙江 临安 311300]

张其昀(1900—1985),字晓峰,浙江宁波鄞县(今鄞州区)人,中国著名的地理学家、历史学家,新儒学运动的重要人物之一。他认为中国面临的一系列问题乃因儒家之道未行,而儒家思想是“中国文化之核心”①,“应为一切改革之原动力”②。抗战之际,他指出:“国防论之最高峰,即为中国之军人魂。”③“军人魂”是张氏儒家思想的集中体现。学界对此鲜有涉及,故本文就此做相关探讨。

一、“军人魂”的提出

“军人魂”是张其昀基于儒家文化和社会现实所提出的思想。他看到“中国军队的腐败,中国政治的堕落,中国民族精神的消沉,以致中国的国防遂达到破产的地步”④,呼吁建立真正的国防,而“国防之可贵者,莫贵于精神国防”⑤;“军事胜败的最大关键,非系乎武器装备与兵数多寡,而实深有赖于精神教育的成功,民族大义的发扬”⑥。精神国防和精神教育重点就是“军人魂”,具体来说是以“智、仁、勇、信、严”五德为核心思想,既是国魂,也是民族精神。为什么提倡五德(军人魂)?他明确指出:“真正的武力实为一国之文化精锐。”⑦“实为培养民族精神之沃土,而为不可磨灭之精神遗产……永为中华民族精神上的万里长城”⑧。五德(军人魂)是能抵御侵略的长城,是可以战胜日本的,是“建国的根本力量,也是战争最有效的武器”,而“一切精神教育之真谛,不特为军人之仪表,亦为学风之正鹄”⑨。以“军人魂”塑造民族精神,又弘扬民族精神,建构精神上之伟力。将帅有了军人魂,“当战事万分危急之秋,能以一纸命令,鼓舞士气,率三军之心,同战士之力,如长江大河,沛然莫之能御”⑩。在抗战之际,提倡和发扬“军人魂”(国魂),就是以儒家五德对国民进行精神教育,这是救国之出路。可以说,提倡“军人魂”意味着儒家文化的振兴及其现实价值之所在。他曾说,“中国之学术与政治,均将受军人魂之洗练”,此乃“中国建国精神最可爱的新辉”。[11]

二、“军人魂”:五德

在《中国军人魂》一文中,张其昀具体阐述了“军人魂”,即五德:智、仁、勇、信、严。五者相互包含共为“军人魂”这一整体而存在,缺少其中任何之一或有所偏颇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军人魂”。

军事学识和哲学修养统一为军人之“智”。这个“智”既具有儒家的德性,又具有实践意义内容。张氏首先指出“智”在军事中的地位和作用,而军事斗争以“智”为上,军人要有全局和长远之“智”,这是达到预定的政治目标的凭借和保证,最高境界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军人首要了解的就是军事学识,能善用有形力(如气候、地形、粮食等)和无形力(如军纪、士气、战略等)。在二者基础上,要能善以辨别(益辨)和判断(为断)。而正确的学识和知己知彼,就是要军人有“诚”,它是智谋的基本条件,如此“以近知远,以一知万,以微知明”[12]。好学深思既是达到智的方法,在某种程度上又是智的表现。张氏进一步提出,军事学识在外,具有哲学思想的军人,“虽纷纭交错,而是非不昧,虽瞬息万变,而清明在躬,故能独来独往,出奇制胜”[13]。一如阳明之学,军人当“心存万物”且“万事皆明”,这是圣人(军人)应有的道德修养,也是有智的内在依据。军人要能自觉选择道德的行为,不断提升道德能力(智),并发挥智,用知识、智慧去治理天下。智还是自知与知人的统一,“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这是“智”的要求,应有之义。无论是军事学识(博约)还是哲学修养(致良知)目标都是成就真正的军人;抗敌制胜,只是后者站在更高度上去规范前者。这里的“智”是“仁智合一”的,真正的“智”也已然具有了其他德性内涵特征。

仁,就是爱人、不嗜杀、喜和平、能舍生取义,有实现国家独立统一、民众安康的价值追求。这样的志士仁人(军人),可称得上民族英雄,也决定了一个人的高度、战争的成败。首先,他对仁与智的关系进行了说明——“智者必有仁”。有“仁”无“智”意味着不能辨别善恶是非,有“智”无“仁”则不能有大作为。战争不可避免会有伤亡,这与“仁爱”是冲突的,但真正“仁”的军人是不嗜杀、能宽待敌人的,这样的军队“所向披靡”。“仁”是从正面去爱护人,尊重生命;“智”是从反面(全局、长远角度)去对待人,消除妨碍成“仁”的一切,包括战争本身。“仁”与“智”从终极目标上是一致的,都是爱人和合乎道义的。进一步看,军人应不贪生怕死,要死得其所,合乎礼,才能算仁。张氏通过列举古今对“仁”的不同看法指出,“有杀身以成仁,无求生死以害仁。国家当危急存亡之秋,忠义之士不以成败利钝动其心,捐躯殉国,视死如归,愿牺牲个人以保障民族之生命”[14]。如此,“军人魂”就是要强调军人有“忠君报国”“舍生取义”的思想。于此,可看出儒家所重视的个人价值和国家责任感。这样,中国的抗战是仁义之战,中国军队乃是仁义之师,中国抗战为实现“仁”,中国军人皆可说有“大仁”之德。

勇,张氏称为“勇气”,是有“仁义”、有“智慧”、能坚持到底、有任重道远之感的勇气。有“勇气”乃“军人魂”内在要求和理所当然之事。张氏首先区分了“小人之勇”和“士君子之勇”。小人的勇敢是没能正确认识到死亡的价值,而行为暴虐;士君子(有学问而品德高尚的人)的勇气,是合乎儒家之道义的,不屈服于权势,不计个人利益,在任何利益面前也不为所动。“仁”在先,“勇”在后。面对利与生死,真正的军人深知利害,不改意志,“能执其中而为正,任重致远,恪尽天职”[15]。真正的勇是意志一以贯之,能坚持到底,时刻保持坚定意志,毫不松懈,能越挫越勇。勇还是有“智”之勇。这种勇是内在的修行,非匹夫之外在之勇。内在勇与外在勇的统一才是真勇。真正的军人必须是那些亲自指挥、敢于上战场的人,这样的勇才是行军之高之原则,才能彰显“大仁”。这一切都需军人明辨义理,从平常做起,从精神和行动上引领士兵和军队。倘若将领和士兵都有这样的勇气,军队便能上下一心,融为整体,就是在物质武器不如敌人时也必能征服一切困难。最后,他再次强调了仁义、生死、勇力以及国家与民族之间的关系,还有礼义与勇力的关系。以“仁义”为基准,便能正确看待生死,生果敢之心,行果敢之勇,国家人格与民族才能存于危亡,渐而真正革命建国。

信,张氏称之为“信心”,分“对上为信仰,对下为信任,对友军互助互信”三个层面,以“仁”为基础,统一于“诚”以达到“和”(军队上下一心,团结)。[16]张氏强调“信”的内在精神规范忠(心)与外在行动(信)的统一。信由忠(心)出,忠是发自内心的真正情感和具有真诚自觉性,这是军人“信”的基本精神和目标。“信”我们也可理解为“忠心”,合乎人本心本性的“忠”与儒家“仁”以本心本性为基础是一致的。言与行相一致,就是“信”,“忠”与“信”的统一则为“诚”。实质上,就是军人通过人心修“诚”转化为外在的“信”(军纪)。“信”其实就是典型的儒家诚信观作为一种心性伦理,作为“内圣”与“外王”的统一之道,具有经世致用的倾向。[17]就是要做到军事训练与精神教育相结合,要使军队有进取心、创造力、奋发有为,富于攻击精神,有判断力。治军时,军人要有真诚言行,言可信,任用人要信任他们,不能起疑心、有疑虑。同时,军人要抚恤部下士卒,这重在真挚诚恳,这也是“仁”(爱兵)的表现。对于友军也应以和为贵,以诚待人,平恕待人。如此,军队间能协同、持久,越战越强,转败为胜。

严,即在儒家纲纪学说框架下的“严”,在这里就是军纪,是内在自觉的纪律精神和外在纪律规范的统一。使纲纪(军纪)严,就是要使其合乎“礼义”,这与“信”的目的是优良的军纪一致的。“严”要有法度,法令作为行军治军的规范,但更要有内在的自觉性和自我约束,能够敬畏军纪,才能达到军民合作的目的,才能动员民众抗战。纲纪的确立首在明赏罚,并能坚决执行、公平对待,才能取信于全军,团结一心。对于功过,军人赏罚要分明、有度、合宜,不可一概而论。这样将帅才能获得威信,军人才能行军纪,克敌制胜。这二者之“严”都可归为要求军人遵守外在之“礼法”(军纪)。此外,还要有内在之“礼法”(军纪),让军队感受到仁和恩信。这是将领对部下严格要求之下的关心和爱,无论要宽严相济、宽严爱憎、好恶赏罚,均应源自人内心至诚无伪的仁爱之心,也与军人仁、义、勇、信等的内容是相契合的。军人之“严”还应“质朴”,这为军人本色。此为要求军人内在品格修养和外在行动的持久性,具体点就是在意志层面,持谦虚之精神、克制自身可能带来的欲望和冲动,以防触犯军纪,具有明显的自抑性。

三、“军人魂”的本质

“军人魂”是与儒家精神实质“内圣外王”相一致的,实质上就是儒家“内圣外王”思想的现代转型,即“新儒家”所指内圣与新外王之结合。“内圣外王”所注重的是内与外、圣与王、身心修养与经世致用、精神境界与建功立业的统一。张氏的“内圣”就是通过“智、仁、勇、信、严”之五德提升军人品格,以发挥民族固有的“军人魂”。五德是作为整体而存在的,而智乃是核心,其每一种品德都必须联系其他品德才能尽显其义。“外王”就是通过实践将“内圣”用于实践,即抵抗侵略,完成中国革命。而“内圣”与“外王”统一基础就是五德,五德是前提,途径就是教育(精神教育),方式就是社会实践,目的是“平天下”,即抗战胜利,乃至中国革命的完全胜利。不过“军人魂”更多的是对高级将领、军队统帅的要求。“内圣外王”者,“要有高深的学问,高尚的道德,和自由的思想,创造的精神,故其人必兼资文武,执笔执剑同为一人,一面尽力喻中国文化之复兴,一面尽力喻军政制之改革。渺然一身,于战场为勇士,于书斋为儒家,时而驰驱于血瀑魂风之警,时而沉酣于高文典册之中”[18]。这并不排斥普通民众的地位,只是将高级将领摆在更突出的“楷模”位置,将其作为民众精神的引领者和追求的目标。

①③④⑤⑥ 张其昀:《张其昀先生文集》,中国文化大学出版部1989年版,第553页,第 5479—5480页,第 5320页,第1799页,第5522页。

② 张其昀:《教师节与新孔学运动》,《时事公论》1932年第15期。

⑦⑧⑨⑩[11][12][13][14][15]张其昀:《中国军人魂》,《杂志》1939年第3期,第34页,第37页,第34页,第37页,第5479—5480页,第34页,第35页,第35页,第35页。

[16][17]丁原明:《儒家诚信观及其在当代的运用》,《山东社会科学》2003年第3期,第36页,第47—48页。

[18]张其昀:《国防问题丛谈》,《中央时事周报》1933年第3期,第11—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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