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起文字的彩虹

怀家轩

“从前有一只小猫，它生活在一个没有色彩的单调世界里，规则、伦理与物件们的简单构成，以及拖着一条孤单影子的自己，就是这个逼仄得令人窒息的世界的全部。突然有一天，一个巨大而温柔的声音从空冥中传来，它说：‘用力地奔跑吧！路的尽头就是彩虹！于是小猫踏上了一条布满荆棘的未知之路，即使被折磨得遍体鳞伤也未曾停下脚步。只因它想要一睹美丽的彩虹。”

写到这里，我搁下笔，难以抑制地发出了一声叹息。身边的猫儿觉察出了我的失落，投以我一个真诚的关切眼神，只那一眼传递出的爱与温暖便胜过千万句描述“爱”的语言。我愈发觉察出文学的轻盈与孱弱，如周作人所言：“真的深切的感情只有声音、颜色、姿势，或者可以表现出十分一，到了言语便有点儿可疑，何况又到了文字。”恰如我刚刚写的字句，理当也是可有可无的。

人与人之间的沟通，最难得便是“表达”二字。人们为了生存而集聚到一起，用墙壁圈出适合大家相处的空间，又建立起能规范人发展的文明制度，可还是无法让大家的心互相理解。纪伯伦说：“思想是天空的鸟，在语言的笼里，也许会展翅，却不会飞翔”，意会是太过玄妙的东西，语言也许只会用礼貌和疏离来粉饰。而凝练的文字或许只是你无垠壮阔的情趣的大海中偶尔掀起的一朵短暂的浪花。

我想起自己幼时曾经是个很聒噪的孩子，抓着块木头都恨不得能把它说得开出花来，但小孩子那古怪又幼稚的絮叨又有几人能耐着性子去倾听。每当这时，母亲就会塞给我一本书，希望我能闭上嘴到一旁安静待一会儿。渐渐地我开始走入文字的夜晚，让言语在我的表达中大大方方地打烊。

我懂得了文字更能悉心地甄选出语言中人们想听的部分的这个道理。我兴冲冲地将自己用稚嫩笨拙的笔迹写下的小小故事展示给大家看，可我发现这更难唤起人们愿意去了解的兴致。因为倾听是被动的，而阅读是主动地。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重要的不是你能不能把自己的想法讲出来，而是人们愿不愿意听你讲出来的东西。我尝试着去努力，把思想装进文字那华丽的套子里去取悦别人，可是我失败了。

猫儿靠近我，轻轻蹭起我的手。我于是摸摸它的头。它可以舔到周身的任何地方，可就是清洁不了自己的头。它因基因决定的永远也做不到的事，我轻而易举就能为它办到，这很像人生中的某些事。

“小猫在这条路上走了无数多个日夜，经历了无数的艰辛和磨难，但它从未放弃过对彩虹的追寻。直到有一天，那个从空冥中传来的声音告诉它，猫是永远也见不到彩虹的。它的基因和出身决定了它永远只能分辨出几种单调的色彩。那一刻，小猫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毁灭性的绝望。”

我凝视着猫儿的眼睛，那里星光流霓，像浮着一片宇宙。在这座华美的殿堂里，有许多遥远而不同的生灵正在同时凝望同一颗星星，然而它们所见的美丽却不尽相同。猫儿只有绿和蓝两种视锥细胞，人类有三种，而鸟类有四种，它们能看到宛如四维世界一般奇异而旖旎的色彩。

我们都羡慕着鸟儿，羡慕着它们眼中那绚丽的彩虹。就像我读泰戈尔，读老庄，读歌德，读马尔克斯。每次都会惊艳于他们用文字所缔造的国度，他们的灵感满溢于文字，他们的世界里色彩斑斓，他们披荆斩棘所开辟出来的道路，是这个世界上文明所走过的历程。

梭罗说：“还有什么比我们瞬间相互了解更大的奇迹吗？那就是我們可以只花一个小时，就能彻底认识这个世界的所有历程。去读历史、诗歌和神话吧！”它们领我走上名为“表达”的道路，我同它们一同摸索、寻求着，接触着我的足迹，天空里晨光辉煌，前途美丽，我愿借一双慧眼，去见证文学世界里瑰丽的彩虹。它们告诉了我文字的分量，也给予了我前进的力量。

书籍告诉我，困难的并不是表达的方式，想要在这条道路上看到彩虹，关键在于你的视角。

我在看着猫儿的同时，它也在观察我。其实猫的视力在哺乳动物中是最敏锐的，作为一个有别于人类的物种，它往往能用第三者的眼光客观公正地评价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如果我真的是故事中的那只小猫，能拥有这样的眼睛，又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小猫并没有放弃前行。因为它从一开始就明白，既然选择了这条道路，那么在这条道路上前行就成为了它生命的意义，无所谓能否见到彩虹，因为真正绚丽动人的色彩已经存在于它的心中。”

就在这时，那个空冥的声音传来，它说：“猫儿啊，其实你脚下的那条道路就是你日夜追寻的彩虹。它因为你的心而变得绚丽动人。继续奔跑吧！把许多颗渴望交流的心连接起来，架起这座彩虹。

探索沟通与表达的道路，其实就是探求人心的道路。我愿用自己的文字，去架起一道彩虹。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