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论《文心雕龙》之情采篇

申丽娜（河南大学，河南 开封 475000）

在《序志》篇中，刘勰称，所谓“文心”，即是如何用心写文章。而“雕龙”两字是指写作时言辞修饰很细致，就像雕刻龙纹一样。因此他情采观的内容应该是：用心写作的文章，应该注重讲究雕饰文采。

情采篇的位置

从神思篇到总术篇，大致谈论文章写作的方法问题，情采篇是这部分承上启下的关键文章，首先，神思到定势这五篇分别从构思、作家个性、风骨、变化创新、体裁与风格几个方面论述了文章的整体准备和要求，它是根本和基础。“意象经营通过《体性》，《风骨》来表现，情变孕育通过《通变》《定势》来完成。”①其次，中间三篇，以情采为首，探讨了“物以貌求，心以理应”②279的问题，物貌指物色，心理指情理，物色与情理构成情采，而这应有待于熔裁。最后，是做到“采”的具体方法，从声律到修辞，即“刻镂声律，萌芽比兴”②279。

情采篇上承文章写作的风貌，也就是实现“情”的具体方法。要顺畅流利地表达作者的思想情志需要结合精巧的构思，作家独特的个性和丰厚的学识。同时文章需要风骨，文风鲜明爽朗，文辞刚健精炼。掌握变化，勇于创新。最后确定下来文章的体式，即作品的风貌特征。情采篇下接实现做到“采”的途径，包括声律、章句、丽辞、比兴等等。“剖情析采”是神思到总述的中心。

情采之释义

在《文心雕龙》情采篇中，情采该如何定义呢？大体而言，“情”指的是情感、情志，这是作家主观精神的外化，即文章要表达的中心内容。古代文人写诗作文往往为了抒发自己内心难以抑制的情感，他们有的身世遭际坎坷，以表达己怀为旨；有的关心民瘼，看到黑暗的社会现实后深感痛心，发而为文；有的途径良辰美景，历史遗迹，感发兴怀，率而成章。总之，文人们所要表达的情志是多种多样的。

为了表达这种喷薄而出的感情，他们往往要对字词进行二次加工，这种“加工”大概即是采的内涵。《说文解字》释“彩，文章也”，意思是多样色彩构成华章。那么，采就是指美丽的形式。文章的形式有有很多种，在情采篇后，刘勰列举了多种形式，例如声律、章句、丽辞和比兴等等，它不限于文辞。

情与采的关系

作文需要文采。文采的存在就像虎豹毛皮上的花纹，没有花纹的虎豹与犬羊无异。因此，情志的抒发需要文采的修饰。文字本身虽然是朴实无华的，但是当它们被作家们用文采组织起来时，就能够抒发性情，铺写物象。

立文之道，其理有三，一曰形文，二曰声文，三曰情文。这三种途径明显不是仅仅对于写文章所作的解释，这个“文”有点像艺术作品的总称。形文指的是表形的创作，比如绘画，雕塑。声文指的是表声的创作，比如音乐。最后提到的“情文”才是普遍意义上的写文章的方法。“刘勰认为这三种‘文’都是‘道’的外在显现，都是美的形式。”③由此可见，刘勰不仅可以对作文之道十分精通，而且还触类旁通，涉及到了文学艺术的整个领域当中。其次，“文”用“情”来修饰说明刘勰十分重视情感意志的表达。文章是用来表达所思所感的一种方式，“情文”指的就是喜怒哀乐等五性。“五性发而为辞章，神理之数也”②316，五性抒发而成为辞采文章，这是神灵自然之理。因此，作文需要“五性”。

文采依附于情志而存在。正如水性虚柔所以有波纹产生，树木质实所以有花朵开放，因此文采实则是情志的一种附属品。先有情志的产生，才会有采的依附。“刘勰认为出于真情本性的文，其‘采’是自然而然地流淌，这样的人文能够做到情有所依，‘采‘有所附，是符合道之自然的。”⑤老子非常痛恨虚伪，他认为美言是不真实的，但是他五千字的《道德经》却字字珠玑，十分精妙。《韩非子》一书，其中的语言“辩雕万物”，纵横捭阖，千变万化，达到了文辞变化的极点。两者一个强调朴素自然，一个表现辞藻美饰，但是他们的思想却都如精金美玉，灼灼其华。因此，质朴和文采都是依附于情志的。只不过有的时候，华丽的藻饰可能会遮蔽深刻的思想内蕴，像《韩非子》就有些过于追求华采的趋向了。

如果能够在情与采之间正确选择，将情志作为本，辞采作为辅。文辞为表现情志服务正如“情者文之经，辞者理之纬”②317，文章具有良好的情态，方为好作品。正如一位巧笑倩兮的美女，固然是有铅粉黛墨的修饰，但是其自身的笑容大致也是不差的；如果是一位丑女，就算再怎么打扮，也遮盖不住枯萎的容颜。因此，文采可以用来修饰语言，但巧妙华丽来自于真实的情性。立文的本源也就在于情与采的结合。

情与文的关系

在刘勰生活的齐梁之际，创作走上了追求形式、忽视内容的道路。作家们往往利用辞藻、对偶、声律等竭力雕饰文章，他们走上了“为文造情”的道路。这种创作模式来源于楚汉的辞赋，这些辞赋作家心中并没有郁结的忧思，只是随意运用夸张的手法来沽名钓誉，这样的写作因为没有情致而显得华丽荒芜。《通变篇》中说，“商周丽而雅，楚汉侈而艳，魏晋浅而绮，宋初讹而新，从质及讹，弥近弥澹。”②279刘勰十分推重商周时期的文章，认为他们做到了丽雅兼备。这也吻合了他在《文心雕龙》中提出的主张——情采兼备。而“为文造情”这种创作方式只能走向极致靡丽的道路，这已经偏离的文章的正途。“

因此，刘勰提倡作文要“为情造文”，只有心中累积了一定的情感，文章的内容才是充实而饱满的。比如《诗经》中《风》和《雅》的创作，都是人民心积忧愤，将真情实感加以吟咏倾吐才创作而成。他们的文章没有功利的目的，只是为了抒发自己的情感，因此格外感人，在几千年后的今天，人们还都在不断地吟咏。而那些追逐浮华，没有真情实感的靡丽作品以虚假的情性，华丽的词藻来标榜才识，这种做法是不可取的。因为当这种倾向在文坛逐渐蔓延形成一种恶劣风气时，就会导致社会的虚伪。某些作家明明想追求高官厚禄，却以世外情趣为遮蔽，来昭明自己的光风朗月，这是刘勰极为鄙视的。他认为桃李不言而成蹊，只有文章本身具有桃李般的美味气息，才会吸引人们。文章本来就是以述志为本，但是情志与言语出现矛盾，那文章的可信度就不言而明了。

《文心雕龙》作为中国南朝时期一部伟大的理论批评著作，在中国文学批评、文章学、修辞学的发展历史中，占有重要地位。《情采篇》中刘勰的“情采兼备”的观点在后世影响很大，唐朝白居易“诗者，根情，苗言，华声，实义”⑤的诗歌创作理论与发展延伸了他的理论，这表明其文学理论的先进性和深刻性。

注释：

[1]周振甫.《周振甫讲〈文心雕龙〉》.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2005年.第26页

[2]（南朝梁）刘勰著.王运熙，周峰译注，《文心雕龙译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版，第279页第316页。第317页，第321页

[3]褚春元.论刘勰的“情采”观及其审美理想.安徽大学学报,2005(06):77-80.

[4]岳爱华.《非采不美——刘勰〈文心雕龙·情采〉探析》，安康学院学报,2010,22(02):43-44+51.

[5]全唐文，北京：中华书局，1985，p68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