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随风里(之十二)

2018-04-25 08:00
东方剑 2018年2期
关键词:惠阳陈娟马致远

第十二章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可是周渺那边却依旧没有任何消息,这令秦歌非常焦急。

那天秦歌上门去找周渺商议商铺转让时,还没把事说实,周海蓉突然进门。秦歌不得已藏进周渺办公室的内室,躲在门后面偷听。

从两人的交谈中秦歌得知,原来周海蓉也知道自己正在抛售宋仁浩的商铺。可是她当时说话的重点又似乎没有放在商铺本身,而是拐弯抹角地跟周渺扯起另外的事。秦歌听了一会,明显能够感到周渺所承受的压力和尴尬。

回想起来,周渺已经帮过他几次,而每次都是以出让海博利益为代价,这自然会招来周海蓉对周渺的强烈不满。

后来秦歌感到周海蓉似乎已经知道自己藏在内室。从说话声音他就能感觉到人家就站在内室门外。再后来他就看到内室门把手开始缓缓转动起来。他的心脏一下堵在了嗓子眼,要是被周海蓉发现自己藏在周渺内室,大家都会很尴尬。

可是最后周海蓉却放弃了。秦歌分明听见她站在门外对周渺说,老周,我们的婚姻,以及海博的现状,来之不易,我们大家都要珍惜,对不对?

而秦歌接下去并没有听见周渺回答,想必是他用了点头或者摇头来回答的。

然后两人又沉默了一阵,才又听见周海蓉说,老周,有些丑话我还想说在前头,凡事可一而不可再,每个人的容忍度有限,大家都别做以后会后悔的事,好么?

秦歌听到这里,暗暗惊心。周海蓉这些话柔中带刚,显然是在警告周渺。而接下去的谈话,秦歌更是记得一字不落,并令他马上就对周渺的处境担心起来。

“海蓉,你这话什么意思?”周渺当时也不含糊,反问。

“你有没有做过对不起海博,对不起我周海蓉的事?”周海蓉直言不讳。

“有的。相信那些事你也都了解。”周渺很坦率。“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还有海博?”

“因为……我想还债。但这样做难免会伤及海博,所以我要请你谅解。请你看在我这些年为海博效力的份上。”周渺几乎是在哀求。

这让秦歌非常惊讶,也很有些感触。仔细想想,周渺现在的处境绝对是左右为难。为了帮助自己,他甘愿在周海蓉面前低声下气,也确实不易了。

“你要做到什么地步,才能收手?”周海蓉紧逼。

一阵沉默。显然是周渺在思考。

“我肯定不会无休止这样下去,也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我更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全部责任。”周渺最后说。

“责任?哈……”周海蓉笑得很洒脱,“我真的能期待你这种责任吗?”

“一定的,海蓉。对不起。”周渺的声音很轻,但很稳健。

“好,我接受你的道歉,老周。希望你说到做到。”周海蓉说完这话,秦歌只听见一阵脚步声,随后是房门关闭的声音。他知道周海蓉已经离开,而随后周渺也打开内室房门,让秦歌出来。

“你的处境不妙,还能帮到我吗?”秦歌犯嘀咕,“周海蓉已经在警告你了。如果你一意孤行,恐怕……”

周渺打断:“别说了。回去等我消息吧,最迟一天后给你答复,我这边还要做些准备。”

周渺说完,朝他微微一笑。秦歌觉得周渺的微笑是那么的勉强和僵硬,没有一点信心。

可到了周渺所说的答复时间却没有任何消息。这让秦歌有些心惊。

原本他准备去给宋仁浩汇报进展,却在走廊里发现了哭泣的宋晓雨。秦歌想过去扶一把,宋晓雨一脚朝他蹬来。秦歌赶紧避开,宋晓雨利索起身,警惕地望着秦歌,一脸的怨愤。

秦歌大为不解。宋晓雨却已经快步离开。

宋晓雨这样的情绪,令秦歌很是奇怪。而等他去见了宋仁浩以后,这才恍然。

第二天一大早,秦歌一进办公室,就又拨打了周渺的手机。提示音依旧说对方已经关机。从前一天开始,周渺的手机就一直关机。秦歌不免焦虑起来。

周渺为什么要关机呢?他承诺的事,究竟什么时候能够兑现?不管怎么样,成不成总得放个信息给人家呀。

就在秦歌忐忑不安时,宋晓雨突然走进办公室。两人一见面,说不尽的尴尬。尤其是宋晓雨,当秦歌睁大眼睛注视着自己时,她突然有种被别人目光穿透身体的感觉,这令她无地自容。

但最终宋晓雨还是克制住了这份情绪,开口向秦歌问起商铺抛售事宜。

秦歌还在打量宋晓雨,似乎是在努力寻找对方脸上是不是还遗留有昨天的那份愤怒。

“我已经找到接盘的人,很快就会有回音。”秦歌说。

“你的意思是,这个接盘人还没有最终决定,是吗?”宋晓雨狐疑。

“对……”秦歌只能这么说。

宋晓雨马上就火大了:“我们哪有时间这么耗?不行不行。我这边也找到一个买主,你把产证给我,这件事我来办。”

秦歌紧张:“我这个接盘人很快就会有消息。我可以保证,对方绝对靠谱。”

“哦?对方是什么人?”宋晓雨追问。

秦歌犹豫片刻:“他就是周渺。”

宋晓雨始料未及:“周渺……你把商铺推销给周渺,这就等于是在告诉他,天宇正在遭遇非常严重的资金问题!”

“天宇存在资金问题,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他什么时候能给你回复?别忘了我们只剩下七天时间。”宋晓雨神色严峻。

“我刚打了他手机。他好像关机了。”秦歌也感觉纳闷。

宋晓雨紧张起来:“现在是关键时期,你可别大意,中了别人圈套。”

“你也太多疑了。这能有什么圈套?”秦歌不屑。

“时间!”宋晓雨大声说,“我们现在最宝贵的就是时间。你能保证周渺不会利用一个拖字,把我们困死?”

“你是说他明着答应我,实质却拖着不办,然后借此消磨掉我们的时间?”

“你觉得没有这种可能性吗?”宋晓雨焦急起来。

秦歌不免暗暗慌张起来。宋晓雨所说的情况,果真会是事实吗?

秦歌不由得记起那天在周渺办公室里发生的事来。那天周海蓉绝对就是在对周渺下最后通牒了。周渺这次即便想帮我,也必将会困难重重。虽然分手时周渺对自己信誓旦旦,但面对压力,面对困难,他还能坚持多久?他考量过继续帮助我的后果吗?

其实秦歌也看出来了,周渺在周家和海博的地位,绝非外人所想象的那样威风。海博真正的当家人还是周海蓉,周渺有时候也是个极其卑微而可怜的人。

但是秦歌依旧相信周渺不会骗他。他就是有这种直觉。而这种直觉,说出来宋晓雨也未必体验得到。

“我相信周渺。他不会骗我的。”秦歌说,“你看前几次,他不是都出手帮忙了吗?我是他亲生儿子。”

“但你们也是竞争对手。他帮过你一次,不一定就会帮第二次第三次。何况他的背后还有周海蓉,这女人是出了名的腹黑,我们一定要留神。”宋晓雨越说越不放心。

“那你准备怎么办?”秦歌不由得犹豫起来。宋晓雨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海博公司是个家族企业,周渺身为总经理,实质上只是个代言人,有些事根本就身不由己。

“我那边的买主是全款,而且他也答应,合同签订后,无需过户结束,他就可以汇款。”

“你跟他谈的是什么价格?”秦歌进一步问。

“六套商铺,总价两千七百五十万。”

“啊?他这杀价也太狠了。周渺答应按市场价接手,总价是三千二百多万!”秦歌惊讶。

宋晓雨不耐烦:“你懂什么,要是周渺存心坑你,一定会开个好价钱给你,让你舍不得放弃,最终被他拖死。我们现在是抛售救急,有人接就不错啦。如果是你,你会傻乎乎按市场价接盘吗?这么明显的圈套,你还真信了。”

秦歌静下心来,回忆着那天跟周渺的谈话,细细品味着周渺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试图找出他说谎的蛛丝马迹来。

“无缘无故的,他为什么要关手机?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关手机?唯一的理由,就是想跟你玩捉迷藏,存心坑你。”宋晓雨继续说。

“我不相信他会骗我。”秦歌想着想着,突然说。

宋晓雨望着秦歌,已经不想再跟他辩论下去。她朝秦歌摆摆手:“好吧好吧,我不怀疑你们父子情深。可是现在时间宝贵,他既然没有回音,那我们只有另找买家。你把东西交出来……”

“差了整整五百万。你不觉得心疼吗?人家明摆着是在乘人之危呀。”

“少废话!我现在以宋家人的名义,让你把东西交出来。”宋晓雨喝道。

秦歌摇摇头:“我受宋先生委托,一定要替他把好关,争取最大的利益。”

“这是我们家的商铺,关你什么事?”宋晓雨厉声喝道,“你再不拿出来,我就要怀疑你跟海博沆瀣一气来害天宇了!”

“这些都是宋先生名下的商铺,而且我有他亲笔签署的委托代理书。只要宋先生不撤销委托代理,这件事就由我做主,谁也别想插手。”秦歌也不服气。

他可不想看到宋仁浩用来救急的东西还要被人宰割,也不愿意相信周渺会坑他。他一定要把这件事做好,给宋仁浩一个交代。

“秦歌,你别太过分。这样会误大事的。”宋晓雨大喊。

“我会见机行事。但现在还不到最后时刻,我们不能轻易放弃利益。”秦歌坚持。

宋晓雨怒不可遏,拿起秦歌办公桌上的东西,一通乱砸,随后又愤怒地扑向秦歌,揪住他的衣领,拼命推搡,乱敲乱打,有些失去控制的样子。

秦歌挨了好几下,随即捏住宋晓雨的双手,想让她安静下来。宋晓雨又咬又踢,就像是一头愤怒的小狼,秦歌不敢太用力,因此根本没法控制住她。

“晓雨,晓雨,你安静点,我这都是在为天宇着想呀!”秦歌找了个机会,狠狠抱住了宋晓雨,然后在她耳边轻喊。

宋晓雨在秦歌怀里挣扎着,一头秀发散乱开来,但却怎么也挣脱不掉秦歌。情急之下,她张口就朝秦歌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

秦歌疼得龇牙咧嘴,但他却依旧没有放手。鲜血从衬衫底下渗出,他实在受不住疼痛,“哎呀”一声放了手。

宋晓雨披头散发,张着嘴巴,牙齿上依稀可见有红色血迹。那种模样,看上去非常凶狠可怕。

秦歌捂住伤口,望见宋晓雨的神态,越发痛彻心扉。他一下子明白过来,宋晓雨眼前的这股子疯狂情绪,绝非仅仅是因为商铺抛售事宜引起的。

对面的宋晓雨稍稍平息了自己的情绪,死死盯着秦歌,也在转念。

她坚持要亲自操办商铺抛售事宜,除了担心周渺设套,更是因为她不想让秦歌办成功这件事,哪怕损失一些利益也无所谓。

秦歌进入天宇以来,已经办成好几件大事,且都是在天宇最危急的时候力挽狂澜。事实上他已经在天宇树立起了一定威望。

而这肯定是父亲有意为之,目的就是想通过这些,帮助秦歌树立威信,给秦歌在天宇长期立足夯实基础。他是从一开始就希望秦歌能够留在天宇的。

但这也恰恰不是宋晓雨所希望看到的结果。她不能再放任秦歌为天宇建功立业,否则父亲会更加信任他,他在天宇的威信就会越来越高,那自己最终就更加不容易把他赶出天宇了。另外她在获知秦歌已经知道自己的秘密以后,对秦歌的态度也发生了微妙变化。她极其不想有人把自己看得太透彻,特别是秦歌。所以在以后的日子里,也不想一直跟他低头不见抬头见。那样会非常尴尬。

宋晓雨之前已经想得很明白,自己承认爱着秦歌,但这仅仅因为他深爱着自己。相比宋仁浩,秦歌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她以前之所以愿意跟秦歌保持亲密关系,最大的理由,也是想以此来回报他对自己的爱,以及对天宇的贡献,让他不至于过于失落。然后留给他一个美好回忆,然后相忘于江湖。

而自己对宋仁浩的爱,其实是远远超乎一般男女情爱。她之前对宋仁浩说过她希望可以为他生儿育女,那只是想刺激一下宋仁浩,说说而已。

她很清楚她跟宋仁浩的爱是无法公开的,也不会被世俗所接受,更会令宋仁浩非常尴尬。他们俩注定不可能跟一般情侣那样,走上真正的婚姻殿堂,生儿育女。所以她最初的愿望是,既然宋仁浩这辈子决意不娶,那么自己也终身不嫁,然后带着一份对宋仁浩永远的挚爱,与他相守一生。

宋仁浩这辈子没有结婚,很大程度就是因为自己这个羁绊。所以自己这么做,既是出于报恩,又能够以这种方式,实现自己最隐秘的梦想。就让自己化身一朵紫色的桔梗花,永远陪伴在宋仁浩身边,虽然有些小小的哀伤,但更多的依旧是幸福。

但随后宋晓雨发现宋仁浩身边陆续出现许多女人,就有些承受不住。在她的幻想里,宋仁浩只属于她一个人。一旦被别的女人抢走,宋晓雨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安置自己。更何况她还直接怀疑这些女人接近宋仁浩的真实意图,所以才要那么极端地赶走她们。

两个人的这场争执,最后也以秦歌被宋晓雨咬得皮开肉绽而不了了之。宋晓雨离开秦歌办公室时告诉秦歌,过了今天周渺要是再没有消息,她就会让宋仁浩撤销委托代理,由她接管商铺抛售事宜。

宋晓雨走后,秦歌忍着疼痛,继续拨打了周渺的电话。但对方依旧关机。

秦歌有些紧张。如果周渺果真失信,不仅仅意味着他将失去一个机会,更会令他产生一股由衷的失落和遗憾。

他现在非常渴望得到周渺的帮助。在他的心目中,这种帮助的意义,早已经远远超出事件本身。

周渺那天看着秦歌离开办公室,感慨万千。他知道自己必须做出一个选择,哪怕这种选择有多么艰难。

对自己而言,一边是儿子,另一边是周家,他偏向任何一方,都不会让自己的心情舒坦一丝一毫。或许这就是老天赏给自己的惩罚吧。

最后他准备再帮一把秦歌。

宋仁浩的几处商铺无论位置品质,都相当不错,极具投资价值。但是这三千多万的现款,确实又是个难题。目前海博的经营状况并不好,资金流一直有些紧张。要在短期内筹齐这笔数目,实在不易。

更何况现在周海蓉已经有了戒备,自己若想动用公司一分钱,恐怕都会被她知道。

周渺打开电脑,查阅了公司的资金状况,发现有一笔几百万的应收款刚刚到账,还没来得及入公司财务。他想了想,觉得这是可以利用的一笔钱。

苦思冥想之间,周渺突然想起,两天后就是金美芳的生日了。想到这个,他原本眉头紧皱的脸上,不禁就显露出了几分欣然。这种欣然如一股泉水,一下子冲进周渺的心田,令他陶醉,向往。他不明白自己明明想着资金的事,怎么会突然又记起这个事来了?

但是这件事给周渺带来一股良好的情绪,这却是个事实。在这股愉悦情绪的浸染下,周渺渴望帮助秦歌的信心也就突然充足了很多。

他打电话给财务,吩咐把这笔刚刚到账的钱暂时挪到另一个闲置账户里待用。没想到财务说他刚刚接到周海蓉的通知,今天起公司所有资金挪移,必须经过她的批准,谁也不能例外。

周渺放下电话,恍然大悟,心里一阵悲凉。其实这才是自己在海博公司的真实身份。他有时候既不是周家的上门女婿,也不是海博的总经理。他只是一个傀儡,一个高级打工仔。

周渺坐在椅子里,越想越难过。片刻,周海蓉又走了进来。

“老周,在想什么呢?这么专注。”

周渺望着他,不免有些愤怒起来:“海蓉,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周海蓉目光流转,微微一笑:“那你又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呢?你别以为我不知道。秦歌在你这里进进出出的,你真以为我是瞎子吗?之前我给你留点面子,才没有当场把他从内室里揪出来。你还要我怎么对待你?”

周渺无言以对。

“你把那笔钱转移到另一个账户上去,是不是准备拿去帮助你儿子,帮助我们的竞争对手?老周,我多次原谅你,你却变本加厉,你太令我失望了。”周海蓉说着说着,就有些委屈起来。

周渺望着满脸委屈的妻子,不免黯然。没错,自己多次拿着海博的利益去帮助天宇,帮助秦歌,周海蓉真没怎么追究,确实是给足了自己面子。

想到这些,周渺无地自容。他再也坐不住了,忽地起身,绕过周海蓉,就朝外走。

“老周,你要去哪……老周……”

周渺并不停留,转身冲出办公室,进了电梯。在电梯里他接到周海蓉打给他的电话后,只是看了看屏幕上的妻子头像,就给掐断了。之后又关了手机。

那天周渺开车在这个城市里兜了好几圈,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地方可去。

他在这里生活了那么多年,却依旧感到眼前是何等的陌生,没有一点归宿感和亲近感。他猛然发现,其实自己所有的东西都在海博,家庭,婚姻,荣誉,金钱,尊严,等等等等,无一不是跟海博紧密相连着。

而自己的灵魂,却似乎从来都一直在飘荡着,就像是一个孤魂野鬼,无着无落。谁也留不住他,什么都无法阻止他想要去实现任何诉求。或许自己最在意的不是稳定,不是安逸,恰恰是自由自在,是无拘无束,是即便付出所有,也要首先替自己内心寻找好出路的一种肆意、张狂和不羁。

这一天应该可以说是遗失在了周渺的整个人生当中。因为他根本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如何度过这一天的。他只记得唯一的一件事,就是决定继续帮助秦歌渡过难关。

第二天下午,他打开手机,赫然看到有无数未接号码,这里面就数周海蓉和秦歌的号码打得最多。他随即给秦歌打了个电话,跟他说事都已经办妥,让秦歌带着证照文件还有律师,赶过来签订合同。

秦歌接到这个电话后,欣喜若狂。他准备好所有文件,又把陈律师喊出来,说明情况,让他做好相应准备。

临出门时,秦歌又把消息跟宋晓雨说了说,宋晓雨很意外,也挺无奈,并坚决要跟秦歌一块去交易。秦歌觉得让她跟着也好,多少有个见证,毕竟这些商铺全是她家的。

到了约定地点后,周渺早已经等在那边。秦歌看到周渺脸上的微笑很由衷。

“我们急需用钱,需要在签完合约后马上打款。行不行?”这是秦歌最关心的事。

“行。我知道你急着用钱,等不到过户后。我这边全都给你准备好了。”周渺语气温和,微笑着说。

秦歌欣喜,难免又有些疑惑。这么大一笔钱,周渺是如何这么快就筹集到的,又会不会被周海蓉发现?

周渺一眼看到了宋晓雨,朝她笑笑,又朝秦歌笑笑。宋晓雨也礼貌地跟他握了握手。握住周渺的手时,她发现周渺打量自己的目光有些与众不同。

秦歌望见,知道此时此刻,宋晓雨多半已经被周渺当成自己的儿媳妇了。

接下去大家把情况各自叙述一遍,然后阅读完合同,基本上没有多少添加修改,就各自签了字。

“我现在就去打款,趁银行还没下班。”周渺起身说道。

“这点事也要你亲自去银行吗?”秦歌纳闷。

“我一直就是个跑腿的。”周渺说着,带着大家来到街上。

“周渺真的能当天把全款打给我们?”半途中宋晓雨悄声问秦歌。

“急什么?很快就能见分晓。”秦歌对于宋晓雨的疑心很是不满。

周渺直接走到自己车前,正要开门钻进车里,突然又折了回来,从包里拿出一个礼盒,递给秦歌。

“明天是你母亲生日,这是我给她的礼物。”

秦歌接过礼盒,突然一阵激动。他跨前一步,一把抱住周渺。

“我替妈妈谢谢了。”秦歌由衷说着,很想落泪。

周渺满意地抱着儿子,却没有忍住眼泪,悄声:“加油吧。你这么年轻,前途无量。宋晓雨是个好姑娘,一定要把她娶回家。”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筹到钱。周海蓉没有为难你吧?”秦歌还是有些意外。

周渺听到这些,眉宇间快速闪过一丝毅然决然的光芒,转瞬即逝:“我有的是办法。周海蓉她奈何不了我,放心。”

宋晓雨和陈律师站在不远处,安静地望着父子俩忘情拥抱。

“妈妈最近挺好。她还是那样的恨你。”秦歌说着,咧嘴笑笑。

周渺也含泪笑了。手中用力,把儿子抱得更紧。

不远处周海蓉刚刚把车停妥,就看到周渺和秦歌紧紧拥抱的场面。她茫然若失。

周渺过足了跟儿子热烈拥抱的瘾,随后才放手。

“宋晓雨这姑娘我很满意。好好追她,不许失败。”周渺笑着朝宋晓雨望望,朝儿子眨了眨眼睛,小声说。

“放心。有你这么支持,她跑不了。”秦歌感觉也很轻松。

“你小子,眼光不错,这点像我。”周渺拍了拍儿子,转身钻进车内,迅速离开。

不远处的周海蓉见状,慢慢把脑袋伏在方向盘上。

秦歌望着周渺远去,有些恍惚。他一个人沿着街道,茫然朝前走去。宋晓雨让陈律师先回去,自己不紧不慢跟在秦歌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去很远,秦歌才看到了身后的宋晓雨。他停下脚步,转身等在原地,朝宋晓雨望去。宋晓雨紧赶几步上前。

“跟在后面,也不招呼一声,想盯梢吗?”秦歌心情不错,开玩笑。

宋晓雨望着秦歌,面色淡然:“你父亲为了你,可算是不惜代价。这样的父子情深,我也有点被感动到了。”

“那是。我毕竟是他亲生儿子……”秦歌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赶紧闭嘴。

“不知道我的亲生父亲现在在哪里。”宋晓雨平静自语,面色沉静。

秦歌望着宋晓雨,有些担忧。但宋晓雨很快坦然笑笑,表示自己并没有为此感到难过。

而这些在秦歌看来,却油然滋生出一种想去拥抱她的冲动。

“宋先生对你也很好。”秦歌又说。

“对。所以我也没什么遗憾。”

宋晓雨刚刚说完,电话响起。原来是陈律师告诉她,钱款已经如数打进账户。周渺是守信的。

宋晓雨向秦歌转达了这个消息,秦歌如释重负。而宋晓雨收起电话后,突然冲上来,拥抱了秦歌。秦歌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搞蒙了。他紧紧抱住宋晓雨,感慨不已。

“谢谢你们父子俩。看来这次我又没法赶你走了。”宋晓雨喃喃说。

秦歌欣慰,随后笑笑:“周渺肯这么做,其实都是因为你。”

“因为我?”宋晓雨纳闷。

“是呀。他看到这么漂亮的儿媳妇,一时高兴,就这样不顾一切、不计代价要帮助天宇了。”秦歌坏笑。

宋晓雨听罢,慢慢推开秦歌,抬头正色望着他,似乎是想从秦歌目光里寻找着什么。

此时她跟秦歌近在咫尺,气息相闻。

这么美好而动人的一幕,秦歌自然不想浪费。他突然捧住宋晓雨的脸蛋,当着来往路人,快速吻住了她的嘴唇。

宋晓雨挣扎了几下,可是终究使不出多少力气。最后趁秦歌一个疏忽,狠劲挣脱出来,整理了一下情绪。

“你就知道闹,我都快急死了。”宋晓雨埋怨。

“钱都到账了,你还急什么?”秦歌笑笑。

“这只是救了燃眉之急。我们后续的资金缺口大着呢。”

“这个你们有什么打算?”秦歌问。

宋晓雨想了想,说:“我们的融资工作进展缓慢,需要人手。要不你也去那边帮忙吧。”

“好呀。”秦歌显得很高兴。宋晓雨这种说话的语气,令他感到很舒畅。听上去她一点也没把自己当外人。秦歌现在知道了宋晓雨的隐秘心结,对于她的种种过分举止,似乎完全都能理解和宽容。

“你在这等着,我去把车开过来。”秦歌兴冲冲转身就跑。

宋晓雨看着秦歌离开的背影,目光闪烁,内心充满了矛盾和恐惧。

秦歌怎么也不会料到,自己很快就会置身于一场危机四伏的阴谋当中。

陈娟是从马致远嘴里得知秦歌即将来临山这件事的。

“秦歌过来后,会单独负责惠阳那边的集资工作。”马致远向陈娟透露。

“那你不过去吗?”陈娟纳闷。

“惠阳的工作,只不过是把临山的方式和经验重复一遍,没什么难度。临山这边,我相信还会有客户参与进来。我得守着。”马致远微笑着递给陈娟一块西瓜。

陈娟接过,疑惑:“这边的工作已经走上正轨。有客户来投资,无非就是收钱,然后签订格式合同,很简单的工作,不用你亲自操作了吧?”

马致远摇摇头:“对于民间集资这种事,一般人天生就有种既贪婪又警觉的复杂心理。这些人第一次拿出来的钱,只是试探。一旦他们了解到更多利好消息后,就会一掷千金。而我要做的,就是亲自接待他们,打消他们的疑虑,让他们看到更大、更清晰的前景和利润。”

陈娟似有所悟:“原来是这样。”

“到我这边来试探的每一个人身后,都会有一群人在关注着。如果我拿捏住了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那么后续肯定会有人积极跟进。”马致远信心十足。

陈娟不得不佩服马致远的深谋远虑。这确实是个有智慧有眼光的男人。

到目前为止陈娟还没有发现马致远主持的集资行为有任何非法之处。这一点也让她稍稍宽心。不过对于这次集资行为的具体情况,陈娟自感了解得很少。就比如到目前为止已经筹措到多少资金了,陈娟也不是很清楚。因为所有跟客户的联络,陈娟根本就没亲自参与过。她算是个财务,可具体账目她同样没见过,这些都由何军一手经办。何军毕竟是马致远的心腹。

“我感觉自己到这里来很多余。什么事也帮不上忙。”陈娟说。

马致远看了看陈娟,似乎猜到了她的心思,笑笑:“我说过,有些事你不知道反而好。再说事也不多,何军一个人能对付,你乐得轻轻松松。”

“但是这样我很没有参与感。”陈娟埋怨。

“哈哈哈哈……”马致远笑得很爽朗,“等哪天工作把你累到半死,看你再有力气说这种风凉话。”

陈娟也笑了,笑得很轻松。而马致远看到陈娟在自己跟前这样放松,也显得很开心。

“你跟唐小弟之间是怎么回事?”马致远突然问起。

陈娟惊讶,料定他们两人的事,已经被马致远看出些端倪,于是就把真相告诉了他。马致远似乎并不惊讶。

“唐小弟对你倒是一往情深。”马致远笑笑。

“你还笑,我都烦死了。”陈娟怨。

“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马致远突然问。

陈娟一愣,就有些不自在起来。借着余光,她很清晰地察觉马致远正盯着自己。她不敢跟他去对视,唯有站起身来,找了个借口,就离开了。

马致远望着陈娟背影,若有所思,随即又打电话把唐小弟找来。然后当着唐小弟的面,用天宇的公章,在一张白纸上敲了几个印章,交给唐小弟。

“你马上去一趟惠阳,在当地找个地下刻章店,刻一枚这样的公章。”马致远吩咐。

唐小弟接过A4纸,惊异:“师傅,这可是私刻公章呀。”

马致远打量着唐小弟,喃喃:“小唐,我可以信任你吗?”

“我,你还不放心吗,师傅?”唐小弟拍胸脯。

马致远点点头:“我当然相信你。对了,你跟秦歌是铁哥们对吧?”

唐小弟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可是这几次我让你对付秦歌,你每次都不含糊,一次设备,一次罢工。我怎么看都想象不出你们是铁哥们。”马致远注视着唐小弟,说。

“关键时刻,我当然听从你师傅的。”唐小弟不想承认。

“还有别的理由吗?恐怕有吧。”马致远紧逼。

唐小弟暗叹,终于把自己多年来跟秦歌之间的隐秘心结告诉了马致远。马致远听完有些吃惊。

“小唐,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一股心气。嗯,我赞同你的想法,做男人不能太憋屈,想要什么就自己去争取。”马致远觉得这句话同样也适合说给自己听。他想好了,有时间的话,他准备把自己的心结也说给唐小弟听听。他觉得这个徒弟越来越对自己的路数。

“可惜,接连几次,我都没把秦歌逼到我希望看到的落魄状态。”唐小弟恨恨地说。

“这对你很重要,对吧?”马致远仔细打量着唐小弟,问。

唐小弟点点头:“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任何利益。我只是在拯救自己。我也不相信自己真有那么差劲,真会一直倒霉,始终要活在别人的阴影之下。我这些年承受了太多的屈辱,一直盼着可以赢秦歌一次。”

马致远想了想,拍拍他的肩膀:“小弟,我听下来,虽然你的心结多少有些偏执,但我完全可以理解。好,我这次就成全你,让你赢他一次。实话告诉你吧,这次我们准备让秦歌出面,搞一次更大规模的集资。但这种方式涉及违规,所以具有一定风险。”

唐小弟紧张:“你是说……非法集资?”

“没有办法。想要彻底解决天宇的资金问题,只有铤而走险。现在搞民间集资的,有几个会遵纪守法?只要我们做得稳妥,然后按时返还本息给客户,一般不会有事。”

唐小弟担忧:“但是一旦被发现,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而且肯定还会牵涉到你,师傅。”

马致远摇摇头:“我当然不会让自己沾染上这种事。这次惠阳集资,会让秦歌一个人去操办。这样一旦事发,所有责任就都是他一个人的。”

“怎么可能,秦歌明明是以天宇公司的名义出去集资的呀?”唐小弟不解。

马致远笑笑:“不,他手里的公章是假的……”

唐小弟听完解释,恍然:“师傅你的意思是说,秦歌这次实施的是一次非法集资。办成功了,可以为天宇解决资金问题。一旦中途被公安盯上,那么天宇马上可以摆脱跟秦歌的所有关系……”

“对。一旦被盯上,公安马上就会发现,秦歌这次集资,完全就是他冒用天宇名义的一次诈骗活动,一次个人行为。为此我们会预设好所有的细节和证据。”马致远缓缓说道。

唐小弟震惊:“秦歌这次必死无疑。”

“只要不被公安盯上,他还是安全的。怎么,你是不是心软了?”

唐小弟沉默了好久,缓缓摇头。

马致远注视着他,微微一笑:“其实这个计划是我跟宋晓雨一起谋划的。秦歌那么爱宋晓雨,还替天宇解决了那么多困难,到头来还被宋晓雨利用。哎,所以说人都是自私的。宋晓雨为了缓解天宇困境,也开始不择手段了。”

唐小弟更加震惊了:“这不是利用,这是陷害。”

“没错。这也怪不得宋晓雨,她的压力实在太大了。”马致远镇静地点点头,随后感叹一声,道,“见识到了吧,为了达到目的,连个小姑娘都能这样不择手段。”

唐小弟开始坐立不安起来。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小弟。”马致远注视着唐小弟,默默念叨,似乎是在给唐小弟鼓励打气。

唐小弟听罢,神色显得更加慌张。

那边秦歌很快就到了临山。在宋晓雨的主持下,三人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说是三人开会,但其间宋晓雨一直在接电话,忙得根本顾不上跟秦歌说点什么。所有的事,都是马致远在跟秦歌交代。

其间马致远把一个电话号码交给秦歌,说这是一个推广公司,让秦歌带着他们去惠阳展开宣传工作。还说临山的集资推广工作也是这个团队做的,他们有经验,知道该怎么做。

“我这边暂时无法抽出人手给你。你带这些人先把前期工作做好,后面的事我会协助你。”马致远朝秦歌说着,快速看了宋晓雨一眼。

宋晓雨心虚,根本不敢跟他对视。而秦歌随后也把目光朝宋晓雨射来。宋晓雨突然极度紧张起来。

“那我试试吧。”秦歌最后看着宋晓雨,说。

宋晓雨依旧没有转过头来。她拿出手机胡乱翻看着,掩饰自己的慌乱,嘴里也胡乱应付着:“马总有经验,你就按他的意思做吧。有事你俩商量着办好了。马叔叔,你辛苦点,我有事,要马上回去。”

说完这话,宋晓雨忽地起身,径自就朝门口走去。慌乱之中,竟然撞在一张椅子上。她顾不得疼痛,匆匆离开。

秦歌显然也注意到了宋晓雨的慌乱。他还以为宋晓雨真有急事,也就没在意。

他其实对集资并不熟悉,但马致远和宋晓雨的话令他觉得这也不是非常难的事。于是第二天,他就只身前往惠阳。

到了惠阳后,秦歌首先跟推广公司联系上。双方先草签了一个工作意向书,推广公司就开展工作。秦歌找了个临时的办公地点,每天听取推广公司的工作汇报。没过几天对方说推广工作已经基本告一段落,现在可以筹备推介发布会了。

秦歌就把情况跟马致远电话通报了一下。马致远直接说那你就开始筹备推介会好了。

秦歌纳闷,直接表达了自己的疑惑:“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就我一个人在这边忙碌?”

马致远在电话里干咳了两声,笑笑:“我这边业务繁忙,根本抽不出人手过来,你自己主持一下推介会,反正也不复杂,照着材料宣读一下就可以。具体的细节,那些投资者自己会去研究。如果他们有什么不明之处,你再给他们解释一下就行啦。”

马致远说完就推说事务繁忙,把电话给挂了。秦歌左思右想,又打电话给宋晓雨。

宋晓雨听完秦歌的困扰,想了想,道:“我和马致远的确很忙,你自己克服一下。只需要把集资情况向到会的客户介绍一遍,反正资料都是现成的,尽量带些煽动性,然后就等着他们上门交钱好了。”

“有那么容易吗?”秦歌越发纳闷。

“这种事,说复杂也对。但简单起来,也就是那么回事。你就大胆干吧。”

“可是……”秦歌还想说什么,宋晓雨抢先说话:“我有急事,要挂电话了,期待你这边有好消息。”

宋晓雨最后这句话说得温婉诚恳,秦歌哪里还能推脱,只能答应下来。他感觉现在的宋晓雨非常期待着自己能够有所作为,替她独当一面。很明显,此时此刻宋晓雨需要的是自己的出色表现,而不是事事汇报,一味地去麻烦她,给她出难题,扰乱分散她的精力。既然是这样,那秦歌还有什么理由不努力呢?

结束通话后,秦歌虽说有些疑惑,但总归是朝好的方面去想。既然人手紧张,那自己克服一下也没问题。所以就在推广公司的协助下,开始筹备推广发布会。

而这个时候推广公司要求跟秦歌签订正式的工作合同。秦歌马上又联系马致远,请他把公章带过来。

马致远接到秦歌电话,马上就把唐小弟喊到跟前,把情况跟他简要说明。

“小弟,你马上把那枚假公章送到秦歌手里去。”

马致远这话说得轻松,但在唐小弟听来,不亚于有颗炸弹在他的胸怀里爆炸。

“师傅……”

“怎么,关键时刻,你是想退缩吗?”马致远轻蔑地望着唐小弟,又眼含鼓动,“别忘了你的初心。你不想拯救自己了吗?你还想不想摆脱秦歌带给你的阴影和屈辱,扎扎实实地赢秦歌一把?”

唐小弟的大脑袋上顿时有了些汗意。

“大丈夫快意恩仇,别这样扭扭捏捏,好不好?”马致远继续给唐小弟加码,“痛快些,你到底想不想干?”

唐小弟咬了咬牙,马上电话联系了私刻公章的人,让对方冒充天宇职员,马上把公章送到秦歌那边。几天前唐小弟已经偷偷来到惠阳,戴着墨镜和口罩,找了个地下刻章的店,让老板刻了一枚天宇的公章,并且还妥妥地把对方收买,到时候让他把公章送到秦歌手里去。

秦歌,别怪兄弟,这也是你该得的。

唐小弟做完这些事后,仰天长叹。而预期中的那种扬眉吐气的快意,却迟迟没有出现。相反内心里充斥着一股不知所措的忐忑。

唐小弟,你都干了些什么?

与此同时,马致远又给秦歌打来电话,要他在惠阳临时办理一个银行账号,筹集到的钱,先放在这个账号里。

秦歌不解:“马总,这钱应该是直接进公司账号为好吧?或者你也可以把临山的财务小组临时抽调过来。这样怎么也比把钱放进我的私人账户妥当。”

马致远在电话里解释:“公司现在正在接受上级的财务审计,资金直接入账有所不便。临山的财务小组自顾不暇,也不可能过来。你就先这样操作着,到时候再转入公司账户。反正我们都信任你的。”

秦歌搞不清财务审计到底是个什么玩意,估计是会涉及天宇利益,所以也就信了马致远的话,而且还隐隐有些感动。他觉得他们都放心让他把集资款放进自己个人账户里,这绝对是对自己莫大的信任,他们真没把自己当外人,他更应加倍努力才对。

他不会想到这样一来,就又给自己添加了一个集资诈骗罪的有力证据。

推介会出乎意料地火爆。来了很多人,把一个会议室撑得满满当当,很多人挤不进来,就站在外面打听情况,把大门都堵住了。秦歌暗暗感叹,看来天宇果然是名声在外,大家有所了解,所以才会这样信任。

秦歌把有关细节作了解释以后,当即就有人过来进一步打听。秦歌便按照马致远给他的指示,予以回复。不少人核算下来后,当即就表示愿意加入。

秦歌体谅马致远那边抽不出人手的困难,只能独自接待每一位投资客,签订正式的集资协议,并盖上公章。尽管很忙碌,但他看到集资这么顺利,也就忘记了辛苦。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走到了悬崖边缘。

不过秦歌毕竟有些疑惑。惠阳这么大一个摊子,宋晓雨马致远居然就让他一个人过来操持。临时聘请的这个推广公司员工虽说挺能干,但毕竟不是自己人。他有时候很想有个贴心的人在身边,凡事也好有个商量。有时候他觉得这应该是宋晓雨信任他的表现,毕竟他一个人经手着那么多钱。而有时候他也有些不解,公司再忙,临时拉过来两三个人,哪怕是几个一般文员,总能够办得到的呀。

由此他又想到,马致远说天宇公司正在接受上级的财务审计,所以不方便把钱汇入公司账号,这一点很让他纳闷。他想起陈娟是学财务的,对这个应该熟悉,不妨向她打听一下。

秦歌马上就给陈娟打了电话。陈娟突然接到秦歌的电话,有点意外,也有些惊喜。而当她听清秦歌的询问后,马上就紧张起来。

“没听说有什么财务审计。再说即便有,也不会妨碍正常的资金流转呀。”

“但马致远说多有不便,所以让我把钱临时存在私人账户里。”秦歌纳闷。

“公司集资款竟然放进私人账户,这是绝对违规,也是非常危险的。马致远怎么会提出这样的馊主意?太奇怪了。”陈娟很快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同时陈娟对于惠阳的集资活动也很纳闷。因为宋晓雨和马致远竟然让秦歌一个人在那边操办,而且还允许秦歌把钱汇入私人账户。按现有的局面,秦歌要是想卷款潜逃,易如反掌,根本没有人能控制得了。

而作为宋晓雨和马致远这样的角色,他们是绝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所以这件事绝非看上去那么简单。

陈娟挂了电话后,马上准备去找马致远。这时候已经是晚上,陈娟有些顾虑。但一想起秦歌面临的蹊跷局面,也就顾不得了。

陈娟跟马致远的房间不在同一个楼层。当她赶到马致远所在房间走廊时,刚好看到何军从马致远房间里出来。两人就在走廊里打了个招呼,各自离开。

陈娟敲了几下门,等了片刻也听不到回应。她一推门进入,马上闻到一股浓烈的烟酒味。套间的客厅里,马致远斜躺在沙发里,看上去已经烂醉如泥睡着了。

陈娟站在跟前,有些迟疑,正想着是不是该离开,马致远突然开口。

“娟娟,你来了……”

陈娟不免心惊胆战。娟娟这个称谓,听上去特别令她忐忑。这混账每次喝醉以后,就会冲陈娟喊娟娟。

还没等陈娟拿定主意,马致远动了一下身体,直接就从沙发滚到了地上。陈娟下意识过去,把人扶回沙发里。马致远抹了抹脸,似乎清醒了好多。

“娟娟,来,陪我喝一杯。”马致远说着就要去拿酒瓶子。

“马总,我不喝酒。我有事跟你说。”

“先陪我喝酒。”马致远倒酒,“你要是不肯喝,那我也不听你说事。”

陈娟无奈,陪着喝了一杯红酒。然后就把自己的疑虑跟他说了一遍。马致远带着几分醉意,只顾盯着陈娟,似听非听,惹得陈娟有些发毛。

“娟娟,这些事你少管,再过一阵,我就带你离开天宇,远走高飞。秦歌他……很快就要倒霉了。”马致远笑着说。

陈娟马上起疑:“秦歌究竟会怎么样?你快说呀。”

“你还是那么关注着他。”马致远暗暗叹息一声,“可惜秦歌心里只有宋晓雨呀。你看看,惠阳这么大一个摊子,他能一个人撑着。谁能做到这样竭尽全力?”

陈娟马上就有些悸动起来。

“你根本就没在秦歌心里停留过一秒钟。这一点你也很清楚。”马致远继续奚落,“你又何必这样委屈自己呢?”

“你管不着。”陈娟愤愤喊了一声。

“我是管不着,但我心疼你,娟娟。”马致远突然坐到陈娟身边,拉住了她的手。

陈娟从沙发上跳了起来。马致远也站起,继续拉住陈娟:“娟娟,一直待在我身边,好吗?”

陈娟一直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之前从这个深沉男人的一些小动作里,陈娟早就感受到了对方的心思。在跟马致远相处的那些日子里,她也感受到这个男人的确与众不同,自有一股很特别的魅力存在。但说到交往,陈娟根本就没考虑过。

陈娟挣脱:“马总,你喝醉了。我原谅你酒后失言……”

马致远紧紧握着陈娟的手,摇摇头:“你错了,娟娟,我这恰恰是酒后真言。如果今天我没喝多,也不会有勇气说这句话的。陈娟,你等等……”

马致远说着,放开陈娟,转身从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礼盒。陈娟望见,一阵紧张。

马致远打开盒子,里面果然是一枚漂亮的钻戒。

“娟娟,我知道现在这种场面,拿来求婚实在有点仓促。但我也只能在喝到这个份上以后,才有点勇气跟你说,我不能再犹豫了。娟娟,嫁给我,好么?”

马致远说着,摇摇晃晃,一手拉着陈娟,单手捧着戒指,跪倒在了陈娟跟前。

陈娟有些被吓着了。但她怎么也挣脱不掉马致远。她想发个狠劲挣脱,却怎么也使不上力道。

“马总,你真喝醉了。”

“娟娟,我是真心喜欢你的……”马致远恳求。

陈娟实在忍无可忍,奋力挣扎,马致远终于倒在了地上。但手里依旧擎着戒指,并且努力把胳膊伸向陈娟。

“娟娟,不要拒绝我——”马致远的声音颤抖着。

“你们对秦歌究竟做了什么?”陈娟冲着他大喊。她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马致远瘫坐在地上,凝视着陈娟,暗叹一声,就断断续续,把计划跟陈娟说了一遍。

陈娟听罢,一阵惊悚:“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陷阱。”

“没错。宋晓雨嫌临山的集资影响力太小,收获有限,于是就想着在惠阳搞一次面向全社会的集资。这是非法的,但一直有人在这么干,而且出事的概率也不高。惠阳的民间游资充盈,且苦于找不到投资渠道。那些投资者也都是刀口舔血的老司机,觉得回报够高,也甘于冒点风险。只要最后按时归还本息,他们就不会闹事举报。”马致远最后说。

陈娟恍然大悟,痛彻心扉。

“你们真是太过分了!”陈娟愤怒地责问,“为什么要这样对待秦歌?”

“我们一直就是对手。我怎么可以输在一个小年轻手里?”马致远笑笑,“再说了,秦歌现在是宋仁浩的亲信,我也有必要让他吃点苦头。其实也是为他好,所谓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曾益其所不能么……哈哈哈哈。”

陈娟感觉此时此刻的马致远是何等的丑陋。而且既然牵涉到非法集资,陈娟的第一个念头便是马上向父亲汇报。但转念一想,如果被父亲知道,秦歌马上就会被抓进去,而且天宇马致远他们尽可以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娟娟,答应我吧。你看我什么都愿意跟你讲,我对你是真心的。”马致远坐在地上,举着戒指,一副执着的样子。

陈娟心里乱极了。

“我活了这么多年,从没真正爱上过一个女人。这些年我基本上没什么朋友,活得寂寥而乏味。我以为我这辈子就这样过去了,一直到遇到你,我才真正感受到,爱上一个人,其实是件很美妙的事情……”马致远注视着陈娟,喋喋不休,“认识你以后,我感觉特别安心,心情也开朗了好多,现在我会每天关注天气,留意小区角落里的小花绽放,还会有心思去逗弄路过的小猫小狗。我非常感激你给我带来了这些……”

陈娟看到马致远坐在地上,啰里啰嗦,眉宇之间流露着一股浓厚的温润和欣然。她绝没有想到,平时冷峻深沉、铁腕寡语的马致远,也会有这样柔弱和无助的一面。她突然感觉马致远是个挺可怜的老男人,或者说,他其实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冰冷,那么阴险。

但她现在无暇顾及这些。她必须马上把真相告诉秦歌,把他从阴谋里拽出来。

想到这些,陈娟心急如焚,恨不得一步赶到惠阳。

陈娟急匆匆赶往惠阳的途中,突然接到了父亲的电话。

陈勇问她有没有发现天宇集资活动中存在异常。陈娟的心脏当时就蹦到了喉咙口,连着说没有没有。陈勇就说我们正准备核查天宇在临山的这次民间借贷,你多少留意一些这方面,有事及时跟我说。

陈娟胆战心惊。她估计父亲应该还没注意到惠阳那一块,所以她必须马上让秦歌住手,退出集资活动,甚至离开天宇。否则他随时会成为替死鬼,锒铛入狱。

到了惠阳车站,陈娟还没出站,就遇到一个偷偷发小广告的。她顺手接过一看,居然就是天宇的集资广告。陈娟捏着纸团,心急火燎,马上赶往秦歌落脚的地方。

第一眼看到秦歌时,他正在接待客户。偌大一个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在低头做事,客户倒是有两三个。陈娟站在边上,安静地等着他结束。

秦歌抬起头才看到陈娟。本来他以为她也是个客户。

“你怎么来了?”秦歌惊讶。

陈娟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笔,扔到地上:“你还在这瞎忙。大祸临头了你知道吗?”

“别瞎说,什么大祸临头?”秦歌埋怨,去捡水笔。

陈娟一脚把笔踩得稀烂。秦歌很纳闷:“你怎么啦?”

“你知道你现在随时都会被抓吗?”陈娟于是就把马致远的阴谋跟他一一道明。

“非法集资?不可能吧。我这边的集资形式,不就是复制临山的形式吗?”还没等陈娟说完,秦歌就否定。

“错。临山的集资宣传,一直是面向临山商会会员这个特定人群。而你这边的宣传,却是面向全社会,属于向非特定人群推广。这一点就已经符合非法集资的特征。”陈娟说着,拿出在车站收到的广告纸,给秦歌看。

秦歌紧张,摸了摸头:“法律我不熟悉。到底什么才算非法集资,我真不清楚。但这个推广公司是马致远介绍给我的。他说临山那边的宣传也是他们做的,到惠阳只是重复运作一下。所以我根本没留意。”

“但公安局不会这么认为。这家公司是在替你服务,他们的行为完全受你委派,你要负全责。”

“我是在为天宇打工。公安局要追究,也必定会牵涉天宇。如果真是这样,到时候他们一个都别想躲。”秦歌气愤。

“你又错了!”陈娟焦急,这混账到现在还蒙在鼓里。

“你觉得马致远让你一个人在这里操持,只是因为人手不够吗?不,他这样做是为了避嫌。这里上上下下除了你,根本就没有第二个天宇的员工……”陈娟几乎有点不忍心说下去。

秦歌有所醒悟:“但是这个推广公司是马致远推荐给我的。出了事他也脱不了干系。”

“这家公司根本没参与过临山集资。马致远给你的这个号码,网上就能搜到,无法作为证据。到时候他不承认给过你电话号码,公安局就只能认定是你在网上找到这家公司的。”

秦歌惊讶,仔细想了想,开始紧张。

“但是我有天宇的公章啊……”秦歌举起公章,又说。

“这个公章是假的。”陈娟难过。

秦歌听罢,脸色马上就变得很难看。

“还有你能拿出这次集资是受天宇委派的证据吗?”陈娟继续追问。

“我是受了宋晓雨和马致远的亲口委派。”秦歌想了想说。

“亲口委派,那就是没有任何纸质任命书之类的证据,对吗?你想想,如果他们存心坑害你,到时候公安局问时,你觉得他们会承认亲口跟你指派过任何工作任务吗?你想得太简单了。”陈娟几乎是在冲着秦歌大喊。

秦歌哑口无言。

“再说那个私人账户。目前天宇根本没有什么财务审计,那都是他们在骗你,只是为了把整件事跟天宇撇开,才故意让你这么做的。而这么做的用意就是,一旦事情败露,就等于是免费送给你一个集资诈骗的罪名证据。哪有会把集资款放进私人账户里的?你太幼稚了。”陈娟耐心解释。

秦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呆住了。

“整件事就是他们唆使你来惠阳集资,然后欺负你不太懂这行业务和相关法规,为了获得更多资金,暗中指使推广公司面向全社会推广宣传。他们的如意算盘是,如果这次集资没有被公安机关盯上,那么他们就获得一大笔资金。到时候只需要把资金从你的账户上转移出来,通过洗钱渠道转至天宇名下。等工期结束,再如数奉还本息给所有投资者。一旦你被盯上,那么凭着现状,公安机关也只能认定,你是在冒用天宇的名义进行非法集资,而且还具备集资诈骗罪的某些特征……”

陈娟痛心,继续耐心解释。秦歌听得心惊胆战。

“马致远欺骗我,还有点理由。但我不相信宋晓雨这样对待我。”秦歌固执。

陈娟听到秦歌这么替宋晓雨辩解,心里一下就不乐意起来:“我的大情圣,你凭什么说宋晓雨不会坑你?”

“你又凭什么一口咬定宋晓雨会坑我?”

“宋晓雨为了解决资金困境,完全有可能利用你对她的感情,不惜把你推到危险的边缘。而你却还以为她是多么的信任你,还在这里一厢情愿,埋头工作,幻想着以为是在帮助宋晓雨排忧解难。秦歌,我真替你不值!”陈娟咬牙切齿。

秦歌瘫坐在椅子里,让自己慢慢缓过劲来。一股悲愤,慢慢涌上心头。随后,他又摇摇头:“这也只是你的猜测罢了。”

“秦歌,趁着现在还没被公安盯上,赶紧收手,退还资金,然后你也别在天宇干了。”陈娟不想跟他争辩,耐心规劝。

秦歌点了支烟,沉默不语。

“你还在犹豫什么?这么不知死活!”陈娟焦急。

“陈娟,是不是所有的非法集资都会被抓?”秦歌想了想,问。

“那倒不一定。市场那么大,公安机关根本没精力监管。铤而走险、非法集资者大有人在,得手的也为数不少。如果发行者能如期归还本息,投资者获了利,多数不会告发。”

秦歌若有所思:“如果我突然退还本金,投资者不愿意,一起哄,反而会坏事。”

“不,投资者会觉得你是在帮他们止损,会谅解你,而且还会感谢你。而且这是你现在唯一的出路,秦歌。”

秦歌摇摇头:“惠阳的集资,我坚信天宇肯定没有恶意,只是形式上有些违规。天宇完全有能力归还本息,我必须撑下去。目前的开局很不错,机遇难得,宋晓雨太需要这笔资金了。”

“你都已经被陷害了,还在为别人着想。没救了,被人害死你活该。”陈娟怒。

这个时候,又有几个客户等在门外。陈娟情急:“秦歌,你要当机立断哪。”

秦歌想了想,朝陈娟微微一笑:“陈娟,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更谢谢你对我的好。”

陈娟听到秦歌这么说,眼泪差点就夺眶而出。她有些欣慰,但更多的是委屈。

这个混账,到底还是看清了自己是在关心他爱护他。但这又有什么用呢?他现在的心思,全都扑在宋晓雨身上。跟宋晓雨相比较,自己根本算不上什么。

“猪脑子。你等着被枪毙吧。”陈娟怨恨。

但她也明白,现在明显不是吵架的时候,所以努力抑制内心的翻涌。

“秦歌,你到底准备怎么办?”陈娟不想轻易放弃对秦歌的规劝。毕竟这件事的后果是严重的,秦歌怎么也算是个好人,她不想看到这么一个好男人被人陷害,最后落得一个悲惨下场。

“我还想继续做下去。我答应过宋晓雨,答应过宋先生,一定要信守承诺。”秦歌茫然若失,喃喃道。

陈娟忍无可忍,真想一巴掌抽过去。这么年轻一个人,怎么就这么迂腐?

“你就不怕死无葬身之地吗?秦歌。”

秦歌想了想,摇摇头。陈娟咬牙切齿,几乎就想跪倒在他跟前了。

门外有人敲门。还有人在喊。

“不行。我不允许你再做下去。你必须马上清退所有资金。”陈娟面色凌厉。

秦歌望着陈娟,不屑道:“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

“你要是再不悬崖勒马,我就去公安机关告你!”陈娟实在想不出该用什么办法令秦歌住手。

秦歌惊讶地望着陈娟,有些愤怒起来。

陈娟望见了秦歌的愤怒,有些后悔。秦歌之前对自己的态度是那么的温柔,这让自己很享受,尽管里面夹杂着几分委屈。她很担心秦歌会因此疏远甚至憎恨自己,但她必须这么做。

“你敢?”秦歌盯着陈娟,轻轻吐出两个字。

陈娟完全被这句话镇住了。想要继续强硬,却一点力气都没有。

“我现在要接待客户,你先出去。如果你想告发,尽管告。”秦歌说着,打开房门,又转身朝陈娟做了个请的动作。

陈娟盯着秦歌,还想说什么,但客户已经踏进门,她只能闭嘴。刚刚走出房门,秦歌就把门关了起来。

陈娟站在门外,无限伤感。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秦歌依旧痴心不改,冒着锒铛入狱的风险,也要帮助宋晓雨解困。这让陈娟有些担忧,更有些嫉妒,最后由衷对秦歌敬佩起来。

这样的男人,怎么忍心去告发他?

而秦歌何尝不知道自己面临的危机。刚才听到陈娟的分析后,他也很愤怒,但很快就静下心来。

惠阳集资这件事,其实整个都是马致远在安排。即使有陷阱,必定也是马致远腹黑。具体细节,宋晓雨并不一定知晓吧。也就是说,即便有陷阱,也不一定就是宋晓雨的主意。但天宇面临的危机,却是宋晓雨正在面对,并且急需要解决的事实。

秦歌很早就已经下过决心,一定不能让宋晓雨失望,更不想看到宋晓雨始终被那份巨大压力困扰。他极其希望看到宋晓雨可以和一般姑娘那样,轻松自在,笑得灿烂而舒怀。

所以这件事自己决不能后退。事实上也根本没有退路。他要冒一次风险,假戏真做,帮助天宇获得这份资金,让宋晓雨及早走出困境。

而且即便这个陷阱也有宋晓雨的份,在秦歌看来,这也是她在万般无奈下的一次特殊托付。宋晓雨根本就没有别的选择吧?而他秦歌也甘愿承担这份特殊的托付。

危难时刻,我这样的人不出面担当,她宋晓雨还能指望谁?

秦歌知道,此时此刻,没有第二个人会比他秦歌更值得宋晓雨信任和期待。想到这些,秦歌勇气倍增,甚至还感受到了某种幸福感。

惠阳这个摊子的成败,事关重大,如果自己瞻前顾后,半途而废,那也就没颜面继续留在宋晓雨身边。

同时秦歌也在想,整件事会不会都是陈娟在胡编乱造,挑拨离间呢?

陈娟一直在追求自己,这是事实。即便自己对她冷淡,她也从来都没有放弃过。陈娟想要赢得自己,就有理由这样中伤她的情敌宋晓雨。如果自己相信了她刚才的话,那么自然就会偏向陈娟,疏远宋晓雨,甚至如陈娟建议的那样离开天宇。而这一切,全是陈娟所希望看到的结局。更何况,即便这真是宋晓雨马致远设的陷阱,她陈娟又怎么会知道得那么清楚?陈娟看上去大大方方,可谁能肯定在某些时候,她不会萌生私心呢?

秦歌想起刚才陈娟威胁自己要去公安局告发。但自己态度一强硬,她马上就软了。这也足以说明陈娟很心虚,不敢动真,也没法动真。因为事实上根本就没有她所说的那回事。

所以秦歌反复思量,总觉得事态并没有陈娟所说的那么恐怖。在没有任何佐证的情况下,又是在天宇集资的关键时刻,自己有什么理由去平白无故相信她的一家之言呢?

陈勇带人明察暗访,最后核实天宇在临山的民间借贷行为,并无明显违规。

几天以后,他又很快得知,天宇在惠阳也开了一个局,马上带人进驻惠阳核查。而核查的结果,又令他吃惊不小。

陈勇想起了女儿,马上把她找来,进一步询问情况。

“惠阳的集资活动,跟你们临山不是一条线上的吗?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陈勇纳闷。

陈娟非常紧张:“爸爸,秦歌是被陷害的。”

陈勇摇摇头:“没看出来。他在向社会不特定人群宣传推广,光这一条就具备非法集资的特征。我们向那个推广公司核实过。他们的所有推广行为,全都是受雇于秦歌。”

“秦歌以为这个推广公司会复制临山集资的规则去操作。谁知道他们背地里扩大推广范围,这些秦歌根本就蒙在鼓里。”

陈勇摇摇头:“你这么说有证据吗?看来你早就知道一些情况。为什么不告诉我?”

陈娟黯然。

就在这个时候,陈勇的一个下属找到了他。陈勇马上朝女儿指了指门外,陈娟只能离开房间。

陈娟眼看父亲关上房门,心神不宁。猜想他们的交谈一定会跟秦歌有关。于是她小心翼翼靠近房门,侧耳偷听。

“小余,查到些什么了没?”陈勇站在小余对面问道。

“我们刚刚去了天宇公司查实,秦歌并没有被天宇公司指派到惠阳去主持民间集资工作。”小余说。

陈勇惊讶:“确切吗?”

“不会有错。我们反复核实过。另外据公司行政说,秦歌最近一直没来上班,也没请假,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小余说。

陈勇觉得就凭这一条,就可以推断秦歌确实有可能冒用天宇的名义,私自在外非法集资,牟取暴利。

“还查到些什么?”陈勇继续问。

“另外天宇公司也并没有把公章交给秦歌。这一点我已经核实。天宇的公章,一直就捏在马致远手里。我还专门核对过,马致远手里的那个,才是天宇公司的公章。”小余说。

“这样看来,秦歌果然有私刻公章的嫌疑。”陈勇沉吟,转身就又打电话给另一批手下,下令,“秦歌涉嫌集资诈骗,马上把人控制住,冻结他的银行账户。”

陈娟闻听,泪如雨下。她知道自己再如何辩解如何努力,都无法让事态有一丝一毫的扭转。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去找宋晓雨。哪怕没有什么希望,她也不想这样眼睁睁看着秦歌蒙冤。

但是她回到天宇后却找不到宋晓雨,也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打她的手机,发现对方已经关机。

她静下心来想了想,又觉得即便找到宋晓雨,她又能怎么样呢?宋晓雨会因为自己的规劝,而去改变他们诬陷秦歌的计划吗?

无奈之下,她只有去找马致远。虽说有些难堪,但陈娟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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