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道”的形与意

2018-07-29 06:01肖雪媛
文化产业 2018年18期
关键词:构形头脑甲骨文

◎肖雪媛

(西南大学文学院 重庆 400700)

一、字形探究

“道”的字形探究,主要以甲骨文、西周1、西周2《说文》小篆、《说文》古文、战国6这六种字形样式为参考对象,以其各个字形构件的写法及演变为探讨依据,先究字形,再推其义。

先观甲骨文的“道”,该字可以看成是包围结构,由外围构件“行”和内里构件“人”两部分组成。“行”,象形字,罗振玉《殷虚书契考释》:“象四达之衢,人之所行也”[1],所以“行”在这里表示四通八达的道路,与“人”可合意为“人在四通八达的道路上”。到了西周1,“行”这一构件被保留,而“人”则被替换成“首”字。甲骨文中的“首”是一个兽头的形状,用像人头之形,本义是脑袋,金文则只用一只眼睛和头发作为头部的象征性的文字符号,采用的是以部分代整体的简化方法,而以“首”代“人”同样是以部分代整体,用人的脑袋代替了人的全身,其构件组合的意义大体与甲骨文时期相同。而西周2的“道”很明显多了一个构件,即首下方的“止”。“止”,象形字,像人足之形,是“趾”的本字。足乃行走之工具,人可以通过足去往任何地方,所以在此处添加一个“止”,加强了“道”的行走之意。由西周2演变过来的《说文》小篆“道”为左右结构,从辵,从首,所行道也[2]。“辵”由“行”和“止”两部分演变组合而成,“辵,从彳,从止。人脚趾在道路上,会行走之意。辵一般只做偏旁,表示与行走有关的意义。”在演变过程中,字形构件的发展趋整体化,直观形象减弱,文字符号意义增强,形体结构也更为清晰明了。但由于“止”和“又”的甲金文形似,或“首”下构件不为“止”,而为“又”。又,手也,象形。在这个构字系统中,“道”的意义就与手的部位或手的动作有关,而后又繁增一点成“寸”,最后才演变成为《说文》古文中左从首,右从寸的“道”字,有异于左从辵,右从首的《说文》小篆的“道”。战国6的“道”依是从辵,从首,只是在写法上与篆文略有不同,主要体现在其省去了右边的“彳”,但符号意义基本一致(见下图)。

“通”字的演变

二、意义分析

对“道”含义的探讨,主要从其字形在演变发展过程中的三大突出性表现来分析。首先从甲骨文“道”的字体构形可以看出体现其基本意义的两个义符——人和行,解字关键是要弄清人和行的关系及“道”展开的所有构形变化及意义延伸。从早期先秦文学中出现的“道”的释义上看,人和行的关系表现为“人所行之道”。例如《散盤》载:“自根木道广(左),至于井邑(封),道以东一(封)。”[3]《诗经·国风·蒹葭》说:“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4]上述文献里的“道”都指涉“道路”,这里的“道”指供各个主体通行的基础设施,也是沟通两个甚至多个主体的渠道,但不论其是作为哪种形式存在,“道”的原始意义都离不开所有物质特有的客观实在性。

西周时,“道”其中一个字形构件“人”发生了变化——以“首”代“人”。而“首”字金文写法也以“目”这个突出部位来代表整个脑袋。两者都采用了以部分表示整体的构形方法,这就是突出性表现之一,以部分代整体这一构形方法在汉字的表意上起到了意义附加和突出作用。头是人体的关键部分,而目又是头的关键部位,这样的替换使“道”字的含义开始与人的头脑和人的眼睛有关。头脑是人作为人能够思考的最重要工具,是体现人的主体性的最佳证明,是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的绝对支撑,所以“道”表示的道路还可以是人的头脑所行之路,这条路侧重于人的思考及精神层面。而眼睛是人发现和探索所需要借助的最重要器官工具,在行路中通过眼睛观察事物,它的存在极大地帮助了头脑的运行。因此在“人”这个字形构件被“首”替换后,“道”在“道路”的基本意义上被引申为:人这个主体通过思考和摸索后所发现并遵循的抽象的道理、准则、规律、信念等等,此时“道”就不再仅仅是一个用以描述形而下客体的实物名词了。例如《韩非子·解老》中谓:“道者,万物之所然也,万理之所稽也。理者成物之文也,道者万物之所以成也。故曰:道,理之者也。”[5]《孟子·尽心上》说:“孟子曰: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无道,以身殉道。未闻以道殉乎人者也。”[6]以上文献中所谈的“道”均是在道理、准则、规律等引申意义上使用的,具有强烈的主观性和抽象性,也就难以用一个实际存在的客观定义来归化“道”的概念。因此,清代的段玉裁在其《说文解字注》中解释说:“道者人所行,故亦谓之行。道之引申为道理,亦为引道。”[7]

第二个突出性表现为增添字形构件“止”,“止”的增添就加强了“道”的行动意义,后来由“止”和“行”合体演变成的“辵”也表示与行走有关。许慎《说文解字》中:“道,所行道也。从辵,从首。一達谓之道。”《说文》:“辵,乍行乍止也。”“道”从“辵”,表示与行走有关;从“首”,既表示头,也可表明行走所向的方向。两者合二为一,“头行走”也即为道,“道直达而无阻”,因此以人的意识行于路正是取道、求道之体现,是万物有生灵的本源,“道无阻”表明它的存在是通达的,人的意识只可求道,无法改道。“道”在“止”这一构件的修饰下,表明“道”既可以是一种人的行为动作,也可以是主体在采取一定的行动后所要达到的目的终点,总之都必须凸显其行为的动作之意。第三个突出性表现则是将增添的构件“止”理解成其形似字“又”。不管是“又”,还是后来繁增一点的“寸”,都与手相关,那么“道”的行为含义又从“辵”表示的行走变为由“寸”表示的指点、引导。在这个构形系统中,人和行的关系就不再是人在道路上行走,而是人在四通八达的道路中间用手有分寸地指点、引导和疏通。再分析各个构件,中间的“首”字多有“借以目观察、思考、选择”之意,外围的“行”表示十字岔路口,所以此路口需要头脑明白的领路人,下方的“寸”就表示通过手指引、指导,三个构件合起来可理解成“人在叉路口帮助迷路者领路”。所以“道”又可引申为引导、向导,由此可以推出“道”是“导”的本字,当“道”的“向导”本义消失后,篆文再加“寸”另造“導”代替。

三、结语

从字形构造上来探讨“道”的意义形象性更强,同时其主观色彩也会相应加重,由于对不同个体对字体构件的细微差别存在差异化的理解和分析,所以“道”所蕴含的具体意义也得在具体作品、具体语境中进行揣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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