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门外的大车场
——我学习音乐的始发地

2018-08-20 06:47李玉洲
音乐天地(音乐创作版) 2018年5期
关键词:车场大车旋律

文/李玉洲

我曾写过一首词——《破阵子·作者素描》,词的上半阙是:“稚幼常入庙市,俚曲乡音润灵。弄管击乐幸商羽,填词吟曲遣徵宫,不惑乐苑梦”。它大致勾画出了我受音乐艺术熏陶和自己音乐实践的时间地点和习成。

坦白的讲,我的从艺之路不是如一些书香子弟,官宦后人,及商贾子嗣那样,从小到大,由浅入深,有良师教导而成。我的艺术学习之路是无序的,是在城隍庙、八仙庵、野戏台子下、大车场、集市、庙会,自然习得的,没有专业老师和教材,完全是一种民间艺人技艺式的耳濡目染,是一种无意识的自由感受的道路。

我童年、少年时,多次在城隍庙,听法师、乐师奏古乐曲,去八仙庵听尼姑念经,看她们做法事,鼓乐声声,经律平仄,它们入了我的心。

每年的夏夜或正月里,在现省人大住址,原先是一个堆放建筑垃圾的大坑边,听戏班子搭台唱戏。当时是坑里搭台唱戏,坑边、坑上听戏、喝彩,不收一文钱,演的戏有:秦腔、迷糊、碗碗腔、河南梆子、道情……这种大众化的义演,戏子唱的痴迷,听众听得悠哉而过瘾。我是那里的常客、戏迷,听得多了自己灌了许多耳音,会了许多戏文、音乐,什么“刘延昌唱的两泪汪”,什么“臣苏武在北海”,什么“十二把镰刀”,什么“手提着竹篮篮”,……日久了也知道了“苦音”“欢音”“双锤”“垛板”“二六子”等板式,能表现不同的情绪,明白了青衣、花旦、小生、须生是表现社会上的不同人的身份、年龄。

可以说地方音乐、地方戏剧、西安鼓乐熏陶了我,滋润了我,启蒙了我学习音乐。上世纪五十年代,在南门外的四民巷北口和雁塔路北口交汇处形成了一个南北物质交换的商贸中心“大车场”,大车场内聚集了南来北去的运货大车、客旅齐聚,店铺、住宿地齐全。那儿有各色杂玩、演唱,应有尽有,整天人声鼎沸,熙熙攘攘,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单说大车场内的娱乐吧:放眼瞅去,这个人们围成的圈子是舞枪弄棒卖艺的;那个圈圈锣声阵阵,喝彩声不断,那是杂耍或卖大力丸狗皮膏药的;还有说书的、卖唱的、练气功的、唱戏的、说快板儿的热闹景观,让人目不暇接,各色声响充盈人的双耳。

这是个中国式的文化大舞台,中国式的声乐交响曲,它们构成了我习得音乐素养的课堂。那段时间我娘在省党校洗衣被,忙得昏天黑地,无暇为我们做午饭,我每天可以领到八分至一毛钱的中午饭钱,大车场内的小吃摊就是我的午餐餐桌。我五分钱买一截杠子馍,二三分钱买碗红豆米汤,一二分钱买一点咸菜,这也就是我的一顿午饭了。中午放学到下午上学前,大车场就是我音乐学习的场地了,我在各个娱乐点钻出钻进,耳濡目染各种艺术,吸收这些门类艺术的营养,丰富着自己。

2016年,省音乐家协会为我举办了个人作品研讨会,与会专家一致肯定了我的音乐作品具有旋律优美,结构严谨的特点,我也常扪心自问,这些优美动听的旋律自己是怎么写出来的。音乐行当有一种共识,即:作曲专业的四五门主课(作曲、和声、复调、配器)中,和声、复调、配器皆可教,唯作曲旋律不可教。旋律是有灵性的,靠的是作曲家占有大量音响资料,靠的是情感将其浸润、醇酿,加之形象、性格的提炼及逻辑的编织,当然还要靠灵感作为引信的触发。

这其中音响资料的占有,情感的浸润醇酿,从我个人感受来讲,它与童年在大车场,在城隍庙,在野戏台等地对民间音乐、戏剧音乐、锣鼓乐的感受有因果关系,这些艺术形式和内容的感觉和理解及情感酿造,是从童年始,大车场等地是我学习音乐的始发地。

如读者不嫌眼球累,我对此想举一个我的音乐作品做以说明。前年,我为于右任先生的《望大陆》谱曲,于老先生的《望大陆》堪称屈子所作的离骚新本,全诗集悲痛、苍凉、苦寂、绝望于一体。忧情汪洋滋律,动人魂魄。在词的下阕,诗文呈“天苍苍,野茫茫”两个短句,我的旋律为写出诗人隔海遥望大陆家乡,有家难归的悲痛和哀叹,我选用了秦腔苦音为素材。在宽广的四四拍子,慢速(行板)下行旋律等音乐要素编织下,曲调写成:

从而较好的表达了诗人的情感。这句旋律的形象情感色彩定位,既是诗人诗句蕴藏已有的,也是我几十年生活历程,人生情感的升华,客主灵犀相通,瞬间聚沙成金,好不快哉。我得感谢南门外的野戏台子,大车场,感谢耳中的盈盈秦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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