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扒好手”民警冯二虎

2018-10-17 09:31胡杰
民主与法制 2018年38期
关键词:反扒大巴公交车

胡杰

二虎儿子三岁半,跟他却生分。

为啥?见面少呗。二虎反扒,作息时间得跟贼同步。每天天不亮,他就离开家了;再回来,儿子早睡了,亲他脸蛋都不知道。

功夫

二虎姓冯,33岁,陕西省西安市公安局公交分局民警。便衣大队今年5月成立,民警、辅警加一块,整20人。五大队民警冯二虎“以工代干”,当了便衣大队的副大队长。成立四个月,便衣大队已经刑拘了80多名犯罪嫌疑人。其中,二虎亲自参与抓捕的得有小30人。

越是节假日,越不能休息。比如火车站地区,节假日的早高峰最常发案。二虎早上五点起床,五点半就要到岗。经常在这一带反扒,常在那儿活动的老贼早都认识他了。早一点去,就是为了赶在扒手来之前,先找地方把自己藏起来。火车站的公交车,都是六点发车。一般提前五分钟,车就过来了。这时候,二虎和他的同事就也大包小包的,像旅客一样往车门跟前挤。这时候,贼已经进入“工作状态”,注意的不是警察,而是乘客;而他们呢,当然盯的是贼。

二虎是陕北米脂人。人常说,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其实,米脂的男人也一样长得好看。比如二虎,就长得细皮嫩肉的。二虎是九年前从部队转业来公交分局的。在刑侦大队,他呆的时间最长。侦查、审查、技术、信息,所有岗位他都干过。三年前,他调到五大队,专职干反扒。这些年,“练眼”“练跟”,他都有一套心得。

“练眼”,就是你得能从人群里一眼认出贼来。贼的脸上没写字,任什么让你一眼看出来呢?这就是经验。首先,要看衣着。贼一般会手里拎个大空包,或者胳膊上搭件衣裳。扒窃时,这两样就是重要的道具。其次,是看神态。有句话不是叫“贼眉鼠眼”吗?贼的眼光,的确和正常人不一样。普通乘客要坐公交车,不是看站牌,就是伸长脖子朝车来的方向瞅。贼呢,眼神都低,瞅的是人有无钱包、手机。第三,是看衣着、相貌。上车扒窃的贼,胖人罕见,一般都瘦。有些不光瘦,还不修边幅,身上脏兮兮的。这号人,准保是吸毒的,急了,出来找钱。像喜欢举手发言的小学生,贼还喜欢站在车门口,问司机这趟车去某某地方不。实际上,贼是为了转移视线。这会儿,他的同伙没准儿正在“挤车门”,偷正准备上车的乘客呢。

有眼力见儿,能认下贼,还得能跟得住,这就得“练跟”。反扒民警和民间志愿者不一样,抓贼必须有赃,否则,没法打击处理。这跟贼,学问就更大了。首先,你不能被贼发现。其次,你得有体力。很可能从早跟到晚,跑了不少路,贼却没有得手。喜欢健步走的朋友,都爱在朋友圈里晒步数。对于反扒民警来说,一天两万步,就是个起步数。最多的人,一天晒出过五万步。原来,二虎队上同事,一半都坚持跑步,还有几个跑马拉松。这哥们儿有时凌晨两点半就起来跑步。跑到天亮,再去上岗反扒。过了高峰,贼回去歇着了,他也回宿舍补上一觉。二虎虽然不跑半马、全马,也坚持跑步、健身。一周进三次健身房,隔天跑一次五到七公里,三天跑一次十公里。

所以,二虎看着瘦,身体“杠杠的”。

负伤

二虎很希望能休一次假,陪陪儿子。结果,这假说来就来。

今年4月,三府湾客运站附近,公交站接连发生手机被盗案。发案时间集中在下午三点至五点之间。这个点儿,外地到西安的长途大巴、临潼到西安的旅游大巴比较多。这时候,乘客不是从长途大巴上取了行李往公交站赶,就是旅客去临潼逛了兵马俑、华清池后,从旅游大巴下来,准备去长途车站候车。手机被盗都发生在他们拖着行李箱行走的这一段路上。

受害人说不清嫌疑人模样,案发地又正好是监控死角。二虎和同事只好下势,站在附近一过街天桥上,一连蹲守三天。时间一长,就看出了名堂:客运站跟前,老有一堆人凑一起打扑克。看样子,像是在等生意上门的小商贩、摩的司机之类的人。每有长途大巴、旅游大巴到站,有俩人就扔下手上正打的牌,往那些拖着行李的人跟前凑。这俩人三十左右,样子看起来很普通。开始,二虎以为这俩人是揽活儿的摩的司机,可后来发现,别的摩的司机拉上座走了,这俩人又回来接着打牌。从他们凑到大巴跟前的举止上,二虎看出,这俩人像贼。

>>在杭州现场抓获广东谢氏兄弟

守到第三天,下午四点左右,这俩人又一次凑到了长途大巴跟前。这回,他们一个打掩护,一个下手,偷走了一个姑娘的手机。得手后,他们坐上了一辆三轮摩的,朝东走了。二虎他们开车追击,追到一个物流站门口,这俩人从摩的上下来。二虎和同事跳下车,分头去抓这俩人。二虎扑倒一个,同事下车时不小心扭伤了脚,另一个逃跑了。二虎把自己抓住这个交给同事,开始奋力追赶那个家伙。这时候,那人已经跑出了近一二百米,上了通往临潼的快速干道。不时,他还回头看看。这时候比的就是真功夫了。追出五百米,两人距离已经很接近。这时候,那人不顾性命,冲过快速干道,眼看要过隔离绿化带,逃到路对面去。高速行驶的汽车,“刷、刷”地从他们身边驶过。可以想象出,司机是在如何的愤怒。二虎当然清楚,让那人过了隔离带,再想抓他,就更难了。使了吃奶的劲,二虎终于靠近了他。还差着两步远,他一个“饿虎扑食”,将那小子扑倒。

这两个嫌疑人一个家在陕北,一个来自山东。两人是狱友,出来时间不长,又凑成了搭档。抓了这二人,三府湾车站这类案子马上消停了。

这次抓捕,二虎也付出了代价。在水泥地上,他的两个膝盖被磨得鲜血淋漓。包扎之后,他回家休了一周的病假,全职陪儿子了。

手艺

二虎有勇,尤其善谋。有一阵儿,公交车上老有人丢钱包。怪了,跟钱包一起搁包里的手机,却并不丢。调取了大量发案线路公交车里的监控,二虎发现,作案的是一帮比比划划的聋哑人,俩俩组合。研判出他们常上车的站点,二虎和同事在那儿守候,就守来了其中一男一女。两个嫌疑人不带身份证,纸上写两个名儿,一个叫赵猛,一个叫王小璐,都是“艺名”,网上查不到。再问,就装糊涂。

二虎却从他们的衣着看出了名堂:大热的天,别人都一身汗,这二位身上却干干净净,白T恤没一点汗湿。这说明什么呢?说明这儿离他们的住处不远!一路调路边监控,他们摸到一个小区,在紧锁的房门前耐心地守候。守到晚上十点半,留守看门那个出来倒垃圾,门一开,二虎他们冲进去。控制这个,然后在屋里“守株”。不一会儿,剩下三个“兔子”全给等到了。屋里一搜,找出大量练习搓拉链的道具包。难怪,乘客的挎包拉链拉得好好的,这帮人轻轻一搓,就“芝麻开门”。

说到手艺,又得说说另一帮“耍片儿”的贼了。

有一阵儿,西安一些大医院附近的公交站点,常有乘客在下车时被割了口袋。看病的人,现金带得都多,一丢就是几千块,哭天抹泪的。这帮贼,耳朵都好使。除了钱,手机也照偷不误。二虎感觉,不是本地贼。本地贼笨,没人玩得了这刀片。公交车上不挤,座位都有空的。连受害人都纳闷儿:旁边坐个人,不哼不哈,坐两站就下车,自己的西装或者夹克口袋,怎么就被划出个大口子呢?

还是研判加守候,二虎他们终于发现了一个目标。三十来岁,小个子,一只空的双肩背,老背在前头。调车上监控,小个儿用包遮挡着,有偷邻座的动作。不过,没能得手。这天,从一大早,跟到晚上。小个儿来到火车站附近一家湖南土菜馆,和一帮人凑在一起。吃饭、喝酒,湘菜一样火爆的湖南话随风飘来。原来,这帮人天天晚上都在这儿碰头呢。又跟了几天,发现这帮人的窝点。北梢门一家小宾馆,老板认钱,不看身份证。黑店。

还是重点盯那个小个儿。和一般挤车“送站”的贼不同,小个儿不往人多的车上凑,看有座位的才上。要跟上车,很快就会被他发现。那怎么办呢?二虎和同事就分了工,一辆电驴,一辆私家车。怕小个儿察觉,大伙儿把私家车换着开。一天,早上七点半,小个儿从北梢门上车,只走一站就跳下车,往马路对面跑。他那慌张的神态,明明白白告诉二虎他们,他得手了。看那小子上了对面的一辆公交车,二虎他们追上前面的公交车,留下一个民警找到受害人;然后,他们直奔那家黑店。先控制店老板,再到房间里抓了小个儿。然后,就像抓聋哑扒手一样,小店里守着。回来一个,抓一个;回来一对,抓一双。算上小个儿,一气儿抓了六个。

一问,跑了两个。先一天,有个老贼扒窃时失手,跳窗逃跑时,摔伤了脚。老贼的徒弟开上车,送他回了老家。二虎他们追到湖南常德,抓了老贼,把他徒弟挂在网上。

贼们在看守所里“欢聚一堂”,属于他们的“传奇”就此落幕了。原来,这个割窃团伙,自称“耍片儿”的,个个都有案底。他们师傅带徒弟,已经传承四代了。靠一只空包作掩护,刀片在这帮人手上,可以从里向外割开受害人衣服口袋,手机、钱包都弄走,而不被察觉。师傅要求都严,徒弟学艺不满一年,根本不让放单。第一代老贼,六十多了,已经告老还乡。这回来西安的这拨儿人,三个贼二代,都年过五旬;三个贼三代,都是四十多;两个贼四代,其中一个就是那个小个儿。这帮人大部分都住在北梢门那个小黑店里,一天一人80元店钱;摔伤脚的那个二代老贼,是这些人里混得最好的。他不仅住在条件更好的宾馆,而且开来了自己的丰田凯美瑞。可惜这行当不养老,他跳窗摔伤了脚,只好让他徒弟开车送他回去,准备从此金盆洗手。从前,这帮人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都是一人翻船,其他人闻风而逃。像这次这样被一锅端,从一代老贼算起,还是头一次遭遇。从他们的住处,搜到的刀片,就有上千片。案子是去年刚入冬破的,直到现在,这公交车上的割窃案件,西安再没有发生过一例。

深挖

二虎有没有更牛的作品呢?还真有。

有回,抓了个贼,贼交代,偷来的手机卖给了一个甘肃口音的人。知道这人的车号,二虎他们调了卡口监控信息,发现这辆车常在八仙庵一带出没。蹲坑守候,夜里逮住了销赃的甘肃人老景,当场从他的车上缴获22部手机,都是苹果之类的高档货。一查,全是这三天之内被盗的。老景身上有张快递票据。查询发现,货是171部手机,已经发往杭州了。

第二天一早,二虎他们就飞到杭州。和当地警方一对接,没待这批手机寄到,与快递小哥已经掐好了码子。小哥说,收单的是一对广东兄弟,姓谢,经常接收大量的手机。第二天下午,谢氏老大打来电话,说东西不要再送家里,让送到一菜市场,见面交货。想必,他们打了老景的电话,不接,生疑了。菜市场收货时,谢氏兄弟被抓。经杭州警方核查,这批手机除了西安的,还有石家庄和沈阳的。回到西安,二虎他们就再往上摸、往下捋。原来,老景有个老乡,叫老马,在沈阳,是老景的上线儿。弄清底细,老马的名字就上了追逃网了。

老景人被抓了,手机可没关。二虎拿这部手机当了鱼饵,学着老景的腔调,钓来三拨儿送货的。新疆人,三男三女,倒是成双成对。口袋里掏出来14部手机,全是刚偷来的,其中大多来自公交车及沿线站点。

一案办下来,就缴获赃物手机207部。反扒干到这份儿上,就成了“经典”。这“经典”可不是我说的,西安警方可是把这起案例评了“优秀技战法经典案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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