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 香

2018-10-22 09:52
椰城 2018年10期
关键词:龙华向阳保安

唐 诗

1

如果不是来到龙华打工,向阳也许一辈子都不会遇见韩香,也不会知道迎香穴这个词。

向阳刚到龙华进厂时,龙华还是个镇,不叫街道。那时候,韩香也不叫韩香,她借来的身份证上的名字是伍冬娇,别人都叫她阿娇。就阿娇这个称呼,多年后,她在龙华桂发工业区还遇到过一个旧识,那人在她背后猛喊:“阿娇,阿娇!”她愣了半天才知道对方喊的是她。待她应答一声后,对方笑着问她:“你家阿冠呢?”

向阳不喜欢别人喊韩香“阿娇”,只要他在旁边,必定文绉绉解释一句:“喊她阿香吧,怜香惜玉的那个香。”韩香觉得向阳跟刚认识时判若两人。

两人相识于龙华第一工业区的某个塑胶厂。塑胶厂的名字,韩香记不太清楚了,从那厂辞工出来后又换了十几个厂,从事了至少不下十个工种吧?韩香没仔细算过,觉得那是很遥远的事情了。只记得那厂生产一些塑料的饰品,发夹、项链、钥匙扣之类的。

韩香是流水线上的装配工,向阳是工厂的保安。

九十年代,在工厂做保安是个看起来很光鲜的职业。向阳身边不乏漂亮的女孩子追随,多数是厂里的女工。保安的权力很大,比如进出厂门要检查工人是否有佩戴厂牌,没佩戴的要罚款;工人下班时要检查他们是否有偷窃工厂的成品,若有要报告老板,轻者罚款,重者辞退;有亲戚朋友来找,不知道工人几点下班,也不知道要找的那个人是上早班、中班还是晚班,需要递个话,传个信,喊个人,都得依赖保安。保安可以很严厉,整得你进厂容易,出厂难,甚至限制你的自由。保安也可以很宽容,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你将工厂生产出来的漂亮饰品拿出去送给朋友,让你领你的熟人到工厂宿舍睡觉,还可以帮你打卡,让你不迟到不早退不挨骂不被扣工资。厂里的员工都想巴结厂里的保安,除了韩香。

每次要经过保安室时,韩香的目光都看着远方。她不像其他女工那样主动与保安打招呼,甚至连笑都不笑。

韩香绝少到工厂外面去玩,即使是每个月轮休的那两天也一样。向阳注意到她的生活非常简单,每天就上班、下班、睡觉,如此。她出现的地方基本局限于车间、食堂、宿舍、洗手间四个地方。她从不跟着一群人出去逛街,也不像某些爱漂亮的姑娘那样将头发烫成波浪或者拉直,或者染成金黄、酒红。更怪的是,她似乎没有任何亲戚朋友,他没见过有人来厂里找她,也没发现有人在厂外等她。

在向阳眼里,韩香是一个绝对独立的个体,完全不是个简单的群居动物。

2

韩香有个特点,去哪都带着一把折叠伞。即使是从宿舍到车间那段不足五百米的距离,她手中都会撑着一把伞。

时间长了,向阳对韩香充满了好奇。他想知道韩香在车间里工作的样子,想知道她在宿舍里会做些什么事。偶尔,他在食堂里看见她一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饭,吃得很秀气。大家时常抱怨食堂的环境脏乱差,食物如同嚼蜡,只有她,什么都不说,也从未表现出过多的忍耐和克制。

工厂没有澡堂,大家全都要提着塑料桶,到洗手间的水龙头下接水洗头或者洗澡。冬天没有热水,工厂的食堂也不给员工进去烧水。多数人到小五金店里买来“热得快”,将半桶冷水从洗手间提到宿舍里,“热得快”放进水桶,插上电,过不了多久,水烧热了,重新又提到洗手间去,兑上半桶冷水。不管是洗头还是洗澡,就这一桶水来打发。却也不怕洗不干净。拿一只塑料口杯,从头上淋下去,抹上洗发水,搓两把,再用四杯,最多六杯水,分四次或六次冲,头上的泡沫就冲干净了。用同样的方法洗澡,也能洗得畅快。当然,如果热水多一些就会多一分畅快。

每次远远看见韩香提着水走进洗手间,向阳都禁不住展开想象。他想象她在洗手间洗脸或者洗头发的样子,水花飞溅出来,满脸湿漉漉的,像是刚刚哭过一场。对,如果她会哭,向阳突然想到,他就有理由接近她。

一如向阳希望的那样。事情发生在夏季,星期天下午加班,韩香和车间主任吵起来,满脸带泪从车间跑出去。他跟在她身后。她往工厂外面跑,一直跑,跑到工业区那排大围墙下停下来。“呜呜……呜呜呜!”她放声大哭。

直哭到肝肠寸断,韩香慢慢安静下来。天已经黑了。

回去的路上,向阳走在韩香的后面。他想到了事情的后果。她负气跑出来,车间主任可有理由借题发挥,是打了她的旷工还是记了她的大过?不会辞退她吗?他想到这个有些难受。紧走了两步,他抬起头去看她。她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你怕不怕?”他问。

“不怕。”她说。

“真的不怕?”

“嗯。我会散打。”

“散打?我看你会打伞(散)还差不多!”他笑起来。她看他一眼,也噗嗤一声笑出声。

“我经常看你打着一把伞。”他说。

“伞是好东西,有风挡风,有雨挡雨,有太阳就挡紫外线。”她说。

“无风无雨也没有太阳的时候,你挡什么?”

“挡我这张脸……有时候难免丢脸。”她回答。

3

厂区的公告栏贴出告示,大概意思是说韩香上班时间打瞌睡,被车间主任抓个现行还公然顶撞上司,并旷工半天,现记大过一次,念是初犯,从轻处理,若再犯当以辞退处置。记大过要扣一百块钱薪水。韩香每个月加班加点,从不会因为迟到早退请假被扣三十块全勤奖,撑死也就能领到五百多块钱。

经过公告栏时,韩香默默站了很久。向阳从保安室走出来,装着到工厂门口站岗的样子,远远看着她。韩香将那把深紫色的伞靠在肩膀上,微微侧着身体。从工厂门口,他只能看到那把伞的伞蓬和它顶上的小帽,一个黑色的小圆圈。他觉得他的心被一种无形的东西攫住,紧绷。

没过两天,向阳无故旷工,罚款五十的告示也贴了出来,就在韩香记大过的那张纸旁边。为了这事,韩香再路过保安室时,对向阳的态度有了些变化。她将看向远方的眼光收回来,放在他脸上。

晚上,瞅准一个没人在保安室的机会,韩香对向阳郑重地说了声对不起。向阳咧嘴一笑,双手无意识地揣进口袋里,手心里全都是汗。

“我想出去散散步。”她说。

“这么晚出去,你不害怕?”他说。

“你忘了我学过散打?”

“就你这小身板……”

“不信?”

“……”他笑着将手从口袋里掏出来。

“要不咱俩来比试比试?”她表情严肃。

“等你长到120斤再来挑战我好了……我都怀疑你没有六十斤。”他看了看她削瘦的双肩。

“我八十斤好不好!”话才说出口,她的脸立即就红了。这个数字对于一个一米五八身高的人来说确实过于瘦了。

“有八十斤吗?没称过也没抱过你,我不敢相信……”没等他说完,她扭头走了。向阳怕玩笑开过了,韩香生起气来不再理他,赶紧托另一个保安顶了他的班,追出去。

路灯下,韩香的影子被拉得特别长。向阳想主动找点话题来说,想了半天也不知如何开口。走着,走着,他哼了一首歌。歌词他只记得两小段:“划一根火柴,点亮的梦,离开家门作一次梦游……伤心的事最好别再想起,疼你的人会在明天拥有,收起伞把风雨接受,就在这一盒火柴被你点完的时候。”

“我不想在这个厂呆下去了。”韩香说。

“那你想去哪?”他问。

“再找厂吧。”

“做普工的话,到哪个厂都差不多……有的厂要押三个月工资,身份证还得一直押在厂里,离职的时候才领得回来。”

“树挪死,人挪活。”

“唔……离开龙华吗?”

“不!”她说,语气笃定。

4

向阳一再劝韩香,要她利用休息日出去找工作,等找到了工作再辞工。可韩香认为必须一心一意出去找,才找得到满意的工作。他认为她过于冲动,不说别的,这一出去哪样不得花钱?房租水电,伙食交通,万一找不到合适的工作,这些钱都得打水漂。

韩香递交辞职申请时,不知情的人都以为她已经找到了另外的工作,细细一想,又着实不像。工厂一般都不会给新进员工十天半个月时间做准备,今天面试,若合格,明天,最迟后天要到岗,绝无例外。而辞工必须提前一个月,还得经过人事或者部门主管签字同意才算数,否则只能急辞或是自离。急辞工,进厂时押的那一两个月工资自然被扣得七七八八;自离则更彻底,等同于自动放弃未结算清楚的所有工资。

韩香递交辞职申请书前,没有将行李打包,也没有到人事那将被押的身份证领回来。她还是一如既往地上下班,举止从容,严格按照工厂规定,等相关人员在她的辞工申请书上签好了字,又上了一个月班才走。

向阳帮韩香将那个笨重的大皮箱搬到三轮摩托车上时,她才说她还没找到住的地方。

“你什么都没想好,辞哪门子工!”向阳说,像是说自己的亲人。

“我想好了要另外找厂。”她说。

“那你今晚住哪?”

“我到工业区旁边的农民房里租间房子住。”

他突然觉得她有些孩子气。

韩香四处打听哪里有便宜的出租房时,向阳替她拖着那个大箱子。两个人足足辗转了大半天才订下一间八十块钱的农民房。房东趿拉着一双油光锃亮的皮鞋,年轻得像个高中生。他左手拿着一串叮铛作响的钥匙,右手指了指靠墙而立的铁架床,对韩香说:“有个上下铺,完全可以租给两个人。”韩香注意到他双手的手指肥胖得像一截又一截的莲藕。

向阳看一眼锈迹斑斑的床,笑开了。

“邪恶!”多年后,韩香想起这一幕,仍会这样嘀咕。

事实正是如此,向阳和韩香的感情没来由地从这张铁架床开始。韩香租下农民房的第二天,向阳也辞职了,辞的还是急工。当他背着破旧的施行包出现在韩香面前时,她吃惊得嘴巴都张开了。

“终于觉得保安是个没技术含量的活计了?”她问。

“想换个工种。”他说。

“你不是还让我别辞了工再找工作,应该找好工作再辞工吗?”

“那是劝你,我自己无所谓。”

“你住哪?”

“我俩合租。”“不行。”

“你信不过我?”“不是……”

“那不就结了?”

5

住一块迟早会变成一块住,这一点韩香是清楚的。起初她也挣扎过,想让向阳搬出去,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农民房的隔壁住着一对年轻男子,到了晚上,不隔音的墙壁传出一些奇怪的声响,令人毛骨悚然。向阳睡在上铺,韩香多少觉到了踏实。

白天,向阳陪韩香出去找工作。向阳喜欢喝玻璃瓶装的可乐,用牙齿咬开盖子,气体冒出来之前,仰起头,咕噜一声一口气灌进喉咙里。他遇事反应快,有一次在大街上,韩香的包差点被“飞车党”抢走,是他及时拉住了。

韩香渐渐依赖起向阳,去哪都习惯身边有他。这之后,每次换工作,两个人都是先后辞工,再先后进同一家工厂。

向阳不知道自己喜欢韩香哪一点。她并不漂亮,皮肤略黑,身材过于纤瘦。愣要说出个理由,他觉得是被她不亢不卑的气质所俘虏。认识的时间越久,她的这种特质在他面前表现得越具体。

2001年,向阳记得他们是在清湖社区附近的一家台资厂打工。韩香是QC,向阳是仓库管理员。来这家工厂之前,韩香为了学习电脑,已经花光了两个人所有的积蓄,做QC不过是权宜之计。

电子厂有个常驻大陆的台干,一脸络腮胡,训人的时候,嘴里像衔了一台电风吹。他签名从来不写中文,自我介绍时说他是horse。背地里,大家喊他:“马。”又说他长了一副马脸,往往是人未到,下巴先到了。工厂实行的是军事化管理,早上做操、训话,见到领导弯腰、敬礼。他出现的地方,员工们都显得唯唯诺诺。有几次下班后,向阳和韩香在厂区碰见那匹马,韩香弯腰敬礼,毕恭毕敬。向阳敬完礼后发牢骚:“凭什么给他点头哈弯呀?论文化程度还没我高呢,到了大陆拿双份工资。”韩香就笑,态度平和。

内销的订单都是韩香负责质检。那晚,货柜车都开进了工厂,韩香突然冲到保安室,不让保安开门放行。她说质检过程中出现纰漏,这批货有问题。保安报告给那匹马,对方说可以放行。韩香知道他的意思,等货到了客户那查出问题再说,至少没有延误交期,况且半成品这种东西在上生产线之前若检查不出来问题,组装为成品后即使发现了问题,责任也是双方的。韩香坚决不认同他的做法,和他吵起来。

保安自然听台干的,可韩香铁桩似地往货柜车前一挡,谁也拉不走,连向阳也劝不动。一个小小的QC竟然胆敢和台干吵起来,在全厂引起的轰动可想而知。有人立即报告给老板。

向阳在旁边干着急:“明天你就得卷起铺盖走人,你瞧着吧!”

“走就走。”

“走?才在这拿几个月工资啊?你不是还想攒钱考大专吗?”

“……两码事。”

6

和向阳料想的不一样,老板不但没有炒掉韩香,还在全厂员工面前公开表扬了她,说她有责任感,有担当,并当众宣布提升她作为全厂的质检专员。

质检专员这个岗位在厂里之前是没有的,老板说这个职位是专门为韩香设立的。他说他很感动,希望以后厂里的进料和出货的质量把关都能交给韩香,由她说了算。薪资方面,质检专员每个月比QC多三百块钱。

老板在工厂召开生产会议时要求韩香上台说两句。她在台上静默了好一会,这才说:“老实说,我进这个厂是为了攒点钱去报考大专,除此,也没有更多其他的想法。质检专员这个职位比我、比大家想象得都要重要得多,我不一定能做得好……”老板打断她,说他相信她能行。

向阳的第一次牙痛发生在韩香任质检专员期间。那天,韩香从流水线回到宿舍已经很晚了。向阳原本在她宿舍等,越等越着急,然后,上牙就痛起来了。和韩香同住的女孩,有一个叫喻露。向阳痛得嘴里发出咝咝声时,喻露正和男朋友吵架。原本两个人还拉上床帘,尽量把吵声压得很低,吵着吵着嗓门越抬越高。那男人“嚯”一声掀开床帘,扭头走了。

男人一走,喻露就开始哭。宿舍其他的女孩都把床帘拉得严严实实,只有向阳将床帘敞开了。他想走过去劝两句,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渐渐,哭声越来越弱,到后来就只剩下抽噎声。

喻露上铺的女孩子终于探出脑袋来,将手伸到下铺,轻轻掀开床帘。

“没事吧?”她问。

喻露没说话。

“有事就说出来,大家帮你拿拿主意。”

“没事。”

“那就早点睡吧,睡一觉醒来,一切就都过去了。”

听见喻露上铺的女孩说到入睡,向阳下意识地拉上了床帘。他想在韩香的床上多呆一会。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宿舍里传出打呼噜和翻身的声响。喻露那床也静悄悄的。韩香还没回来,向阳的上牙痛得厉害。就在向阳犹豫着是否该再等下去的时候,喻露站到了韩香的床沿边。向阳能从灯光反射到床帘上的影子猜出是她。

韩香同宿舍的女孩,向阳只认识喻露。其他的,要么只知道名字,不认得样子,要么只认得样子,记不得名字。喻露自然有令人过目不忘的特点。

这样说吧,喻露是那种男人往她身上扫一眼就会产生自然冲动的女孩。白皙、圆润、性感、妩媚。

“你是不是上牙痛?”喻露的声音压得很低,声线沙哑。

“嗯。”他说,不自然地有些紧张。

“指压迎香穴,可以快速止痛。”

“迎香穴?”

“我帮你取穴吧。”

7

分手是韩香主动提出来的,向阳坚决不同意。他说喻露不过是帮他止痛,按压了迎香穴。

“你怎么不想想,宿舍那么多人在,我和喻露能干什么?你素来理智……”他说。

“我的理智告诉我,我也会生病,有一天也会牙痛,可我不会平躺着让一个异性来帮我按迎香穴。”她说。

“喻露说躺着容易取穴。”

韩香从没和向阳说过她家四代学医。她也没告诉他,迎香穴这个词,喻露是在认识她后才知道的。

两个人为此冷战了很久。

向阳答应分手那天,韩香站在他的面前示范了怎么准确取穴。

“你看,你自己完全可以办到。”她轻轻地说。

“想不到你还在吃醋。”

“取穴并不像你看起来那么难,感情呢,也不像你想象中那么容易维持。”

“简直就是小题大做,胡搅蛮缠!我知道,那匹马看上你了……”他闷声说。

韩香张了张嘴,叹口气,再没说什么。

和向阳分手后,韩香从工厂辞职出去,在离成校附近的小公司找了份打字员的兼职,过了两年半工半读的生活。她是后来才知道向阳租的房子就在她租的出租屋附近。一如《向左走向右走》里面的男女主人公,出门后的习惯使得他们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从未遇见。

离开韩香后,向阳遭受了莫大的精神打击。他觉得和女孩相处是件很麻烦的事,自此断了与异性交往的念头,潜心工作和学习。

2013年,韩香摇身一变,成为广告公司的文案指导。向阳则是印刷公司的销售经理。

向阳所在的公司要做企业文化宣传的时候,联系了好几家广告公司做比较,其中就有韩香所在的公司。顺理成章,他俩重逢。

“你这一身行头不错呀,都提前奔小康了!”向阳将韩香送出厂门,指了指她的黑色小轿车。

“什么小康,我底新也就一千六。”韩香笑着说。

“龙华还有抠成这样的公司?不会还押员工的工资和身份证吧?”向阳也笑了。

“这年头还给他押工资押身份证,谁会这么死蠢?早去劳动办投诉去了。按深圳最低工资标准拿底薪,加上每个月的提成,可以了。”

“那倒是……我们在一起那会,哪能想到最低工资也能拿到一千六啊。”向阳双手下意识往鼻翼外缘中点旁按了按。

“现在还经常牙痛吗?”韩香问。

“不了,我自己找到了迎香穴。”他说着,点燃一支烟,想起喻露。在这一刻,他终于明白当初韩香为什么对喻露为他按迎香穴这件事无法释怀。

“我还以为你已经离开龙华了。”他眯着眼睛抽烟,眼睛看向远方,声音异样。

“不会离开。”她说,语气平淡。

“理解……你舍不得离开龙华,就像我舍不得离开你——因为爱,即使我们曾经受了伤害,即使暂时离开,终究还是会再次回来。”他将目光收回来,停在她的脸上,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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