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爱

徐玉娟

一窗水滴抵心扉

五月，提前架起火炉

把夏天烤得热烘烘的

于八层楼的窗口

躺下来，我和长江保持平行

隔着窗帘，我成了江岸线的

一小截，我成了长江水的

一小滴

一滴水和一江水

拥有相同的脉动

我们以匍匐的姿势

共同谛听大地的心跳

慢慢爱

半生的等候

为了今日，好好爱

我要一寸一寸地爱

一秒一秒地爱

从一楫小舟，轻摇水韵

开始爱你

从一根树枝，冒出新芽

开始爱你

我的爱，像攀援峭壁的石斛

长成你腹中的良药

我爱，从低处爱到高处

从溪流爱到山峦

你就是一座目光里的峻峰

绕山的青绿，多像我的长发

梅香依旧

流水是山的血液

高山是水的骨骼

你身披梅香

从冬天赶来

我既为山，你便为水

我既为水，你便为山

弹一曲长相忆

梅花便落满诗行

写在母亲节

母亲的爱，从我

第一声啼哭开始

此后，母亲朴素的衣兜

装满我的悲喜

母亲的隐忍

和坚强，像一脉

沉默的山峦

岁月侵蚀的纹路

镌刻起伏的波浪

每每离开家乡

我都不敢回头

我怕一回头，母亲目送时

苍老的身影，就会

溅落我的泪水

我愧对母亲啊

这么多年

仍孤独一人，人海漂泊

我只能给予母亲

二分之一的爱

石头

从石头里

请出菩萨，保佑众生

从石头里

取出器物，伺候粮食

水养石头，滋生灵性

石头进山，垒实威严

粗糙的石头，匍匐大地

为了与大地，贴得更紧

铜境

比陶瓷坚硬

带有金属的质地

内心的光澤，照亮世界

别说风雨

不会驳琢它们的色泽

绿色的铜锈，犹如春苔

远古的朝代

从上滑下

多少历史风云

收藏于此

多少女子的妩媚和叹息

在铜镜中永生

前尘往事，模糊双眼

不要出声，让我

静静谛听，金戈铁马

从一面斑驳的铜镜中

呼啸而来

仿佛，就要踏破

展览馆的橱窗

泥瓦匠

高高的脚手架上

如果起风了

他们的衣服飘成

一面面旗，白云聚集

挥洒的汗水

擦亮城市的风景线

故乡的眺望

凝成一滴晨露

楼层越来越高

泥瓦匠越来越矮

直到他们小成一个点

像一群勤劳的蚂蚁，在大地上

搬运生活

（选自《芒种》2018年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