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恩难忘

董海燕

时常想写写我的老师，却不知从何处下笔。

我1993年上小学一年级，2008年参加工作进入杂志社，从懵懂无知的幼童成长为省级刊物的编辑，在文字的指引下一路走来。我的那些老师，他们可爱可敬的面孔，时时在记忆里流转；他们可亲可近的言行，多少回萦绕在我的心间。

很多老师自我离校之后便失去了联系，可老师们都在我心里，在某个角落陪伴着我。我时常默默无语地望着他们，在心底与他们对话。我记忆中的他们，永远是那么风华正茂。

1993年夏，我进入宜阳县中街小学，语文老师叫李鹏。当时她约莫40多岁的年纪，爱穿一身蓝西装，不苟言笑，出了名的严厉。她的普通话很好，至今我还记得她领着我们诵读《我是什么》《小猫种鱼》《小壁虎找尾巴》这些课文的情景。《我是什么》让我惊奇于一滴水的万千变化，我小小的心跟着她的诵读，一会儿到云妈妈的怀抱里撒娇，一会儿又随兄弟姐妹汇入奔腾的大海。听她讲《小猫种鱼》，面前就会幻化出场景，我自己变成了一只小猫，提着红色水桶到田里种鱼。我甚至记得，她在《小壁虎找尾巴》一课里提问：“小壁虎爬呀爬，说明了什么？”引导我们真切地体会小壁虎的感受……

7岁孩童的心思，就这样被这位有情怀的女教师点拨得诗意起来。

放学回家的路上，遇到一位捡垃圾的老奶奶，我想起《她是谁》中小华扶起雨中滑倒的老奶奶，便决定送老奶奶回家。等我送完老奶奶摸黑回到自己家，发现大门紧锁，只隐约听到天气预报的背景音乐《渔舟唱晚》——距离放学已经过去了3个小时。

那天，李鹏老师和父母找我快找疯了。我简单说了理由，却没有说是她的课文讲得太过精彩，才让我那么用力地将整个身心融了进去。在此之后的很多年，我仍然没有机会向她“倾诉衷肠”，但我将一生感谢她，铭记她。是她，带我真正进入了文字的世界，奠定了我一生从文的基础。

在中街小學，我度过了令人无限怀恋的5年。最后一年，我与同学们互赠贺卡，一起欢庆着香港回归，带着不舍与留恋互相道别。那时开始，我的文思像尖尖小荷，开始苏醒、萌发。

记得好几个暑假里，在爷爷家依傍着山头的厨房前，我坐在板凳上，如痴如醉地读着《聊斋志异》，从早起炊烟袅袅直读到月亮爬上树梢。那一时期，我还读到了《哦，香雪》《大篷车上》《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等作品。彼时，我并不知晓铁凝、方方、梁晓声这些蜚声文坛的作家对自己会有怎样的影响。

在地摊上花一块钱买下一个笔记本，做成辑录优美语句的摘抄本——这是我的宝贝，我的写作水平也由此在同龄人中略胜一筹。中招考试前，我反反复复诵读着里面的句子，为那些人类智慧的结晶而感动，内心深处生发出无限的力量。

一次课间，我忽然看到父母在学校里，跟语文老师杨治伟说着什么。杨老师看到我，面露笑容。他们似乎在讨论着重要的事情，我知道那肯定是关乎我的话题，但他们都没有透露谈话内容。中招考试的日期越来越近，我每天带着课本回家，抓紧温习功课。我心里清楚，这将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为改变命运而奋斗”。考前串讲的节奏越来越快，其中的一节课上，杨治伟老师饱含深情地为我们朗诵了高尔基的《海燕》。他没有再细细去讲，但他那高亢激昂的声音久久在教室回荡，振奋着每个人的心，尤其是我——这个叫“海燕”的女生。我那时并不能真正明白海燕所代表的精神，但我似乎感觉，他在为我而读。

令人难忘的中考终于过去，我如愿考入了县一中。后来我才知道，父母原本是准备让我初中毕业后上中专，学幼师专业，好早些帮家里分忧，可杨治伟老师不同意。他跟我父母说：这是好苗子，要继续深造。

于是我想起中考前晨读的早上，他专门把我叫到教室外面为我加油鼓劲；想起在班会上，他当着全班同学的面高调地表扬我；想起他跟我爸妈谈话时，时不时地望着我笑笑……一幕幕闪回，我才惊觉自己被一位好老师改变的人生轨迹。

2003年，因为偏科严重，我高考失利。复读班的第一次测评，我的成绩冲到了前几名。或许从那时起，班主任陆成生老师开始增强了对我的“关注”。他那时三十五六岁，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经常在课余时间跟我们讲一些自己的经历和感悟。

有一天陆成生老师在一次班会上讲起了他在《南方周末》当记者的同学。当时，《南方周末》声名赫赫，发展得如火如荼。他的这位同学，正在中国南方最知名的媒体打造着一片新天地。

陆成生老师不会知道，他就这么无意间拓展了我的视野，我也由此明白，这世间，与文字相关的职业，是那么的丰富多彩。那次班会在我的心里生根，发芽，开出花来。同年，我顺利考上了陆老师的母校河南师范大学，成为这所师范院校的第一届新闻系学生。事实证明，我自己做出了人生中正确的选择。我的新闻理想，在法拉奇、丹拉瑟、斯诺、范长江等新闻界前辈的感染下，日生月长，变成现实。

2008年夏，临近毕业，我去跟导师段勃老师告别。他送给我一句话：人这一生，一旦走上社会，就要学好一个“人”字，“人”学好了，一切也就通了。

工作10年，段老师的话我无时无刻不牢记在心。我写下过许许多多的文字，有些成为铅字刊印出来，有些被毙掉无缘与读者相见，更多的时候，我写给自己，我在文字间攀岩、漂流、徒步……寻觅着“人情练达即文章”的奥妙。学好一个“人”字，成为我为人为文的毕生追求。

我知道，我定然无法用文字来穷尽自己对老师们的感恩之情，也无法尽数那些曾经在我生命中留下印迹的老师们，但他们的教导，终将润物无声地引领着我的每一个人生脚印，不断向前。

（作者系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现任《时代报告》杂志社编辑部主任）

（责 编 莫 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