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岸的诗(六首)

2018-11-14 04:47芦苇岸
钟山 2018年4期
关键词:割草机竹竿阳台

芦苇岸

L U W E I A N

看见割草机想起遗忘

那些易被遗忘的事物

如老式钟表,走着走着就停在

某个记忆模糊的时刻

这一刻在生命中可以忽略不计

那些发生或没有发生的事情

或者伟大,或者渺小

也许高尚,也许卑微

我曾经试着去界定,却事与愿违

甚或让本色的事物受辱、蒙羞

早晨,割草机在修剪草坪

星散的花儿如水被嗡鸣的机器

喝进肚子,泄出来就成了

鲜绿的粉末堆,在难堪的草地

隆起如巨蟒,浓郁的草腥味

在空气中获得自由的权利

作为草的另一种形态而存在

事物都终结在猝不及防里

我却在经过它们时,放缓了脚步

2016.12.1

日常的深澜

一根竹竿在阳台上的担当是

负责将天空抬高。竹节部位的霉斑

仿佛尘世的困境。而衣架

在天气好时,总是满负荷地灿烂

天那么蓝;风望而止步

鸟叫声被隔在床单的阴影那边

朝阳的一面,乳罩和内裤

已经晒干了水分。竹竿轻轻晃动

邻居搬空了家,楼道也没了

熟悉的脚步声。日子突然减掉副歌

多日不闻对面人家的琴声

闲置的阳台上,衣衫空留一片云

一片云,在午餐时,刚刚经过

小区上空,它很白,白如苍天

它悄悄飘过我家的屋顶,那一刻

我站在窗前,有些不安分

阳台上的竹竿,一直在把我提醒

隧道

在黑暗中,骑行闪电

浮生的苛求,全部的挣扎和用心

只为一道光明的出口

无法免于隧道的洞穿

我死后,一场落满灰烬的雪

焚毁遗骨,覆盖灵魂行走的路线

轮渡云和号

柴油味的桨声是一桌特色菜

打着饱嗝儿的人

前脚已在码头上蹭出一个大洞

后跟还在街心的烧饼铺逗留

这是加餐,好胃口的人

佳肴酒肠过,但永远两手空空

前方的云雾,在抖动

第一个将身子塞进船舱的少女

像小县城一样精致得不知所措

她探头看景的一侧

是轮渡拐弯搅动的浪波

那弧线,美过了青山绿水

她在水里,寻找自己

这面巨大的镜子,已被挤变形

密集的人,或胖瘦,或虚实

或如一场生活的社戏

另一侧,是空阔的自然

回荡着艄公假喊的号子

一群鱼鹰陷入饥饿

迟钝如庸常的正午

稀薄的阳光渗透混沌的云层

2016.10.3

2016.9.22

在青瓷的水面假寐

还好,时间不打马虎眼儿

它知道人类的好日子其实不多

眼前,倦怠和呵欠不可控

调头后的前方如魔方

把贪婪的肉身吸引,搬运

——这并不吃力,犹如

移动轻浮的时代,不消费汗水

就像医生切除阑尾

但是,此岸和彼岸

一旦成为哲学的部分

人群就躁动不安

少女的脸淹没于疯狂的自拍器

河水,平静,像挂着空吊瓶

更像是船头扔给船尾的木鱼

突然之间,都不见

当然也可以理解为

前朝对今世,用情很深

11点18分,轮渡云和号

在别处的简易码头,停得稳靠

仿佛饱餐后剔牙欣赏和风细雨

我看见一个间隔

因螺旋桨的轰鸣,而忽略不计

明月几时有

中秋夜的月光是暴徒手中的白刃

我这么说,是要遭人打的

2016.9.22

月光残忍地,追杀着薄命天涯的人

让他们的死,像月光一样漫长而痛苦

像蘸着月色的凉风一样安静

那风吹不动的阴影

像沉闷的自杀,像一张喝过农药的脸

而更多的心,则插上月光的匕首

滚落狂欢之后的麻木

今夜,因为下雨,幸免于难

不被月光照耀,我活得万分幸运

2016.9.15

独处

草地中央,一具年久失修的木椅

腿脚的榫头处,钉子已锈蚀

木耳或蘑菇,长得滋润,长得静悄悄

秋风连日吹起,落叶四散

有的滚积水凼,有的蜷于角落

有的像辉煌的宫殿盖在蚂蚁身上

深陷草丛的脚压住了蚁穴的出口

那人浑然不觉,只顾打着哈欠

蚁群顺着毛孔爬得兴冲冲……

不远处,成堆的木头、牛粪、石头

被风吹旧;草,在枯

椅子上的人,眉头紧锁,

头顶的浮云,苍老如膝盖上的补丁

2016.9.13

多美的夜啊,灯火万家

月饼把光明送到嘴里

牙齿细嚼节日滋味,注满高举的酒杯

檐下,台阶冰凉如水

月光像飘香的丹桂,像含情的秋菊

一点点屠戮着孤单的身影

直到把每一棵相思草削成薄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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