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加·赖特电影的叙事策略

张 茜

(内蒙古农业大学 外国语学院，内蒙古 呼和浩特 010018)

一、埃德加·赖特的电影创作

20世纪90年代初，在伯恩茅斯艺术学院学习期间，埃德加·赖特开始涉足影视制作，1995年推出了戏仿美国西部片的《一把手指》从而正式开启电影导演之路，逐步成为活跃在当今英国影坛的导演、编剧、制作人、演员。90年代末，埃德加·赖特执导喜剧《屋事生非》并因此片被大众熟知，获得了英国电影和电视艺术学院奖的青睐，也铺平了埃德加·赖特的电影创作之路。21世纪以来，埃德加·赖特自编自导了影片《僵尸肖恩》，这部影片使好莱坞注意到了这位个人风格鲜明的英国导演，埃德加·赖特凭借此片夺取了土星奖最佳恐怖电影及英国电影和电视艺术学院奖亚历山大·柯达奖最佳英国电影、互动奖最佳DVD奖提名。凭借《僵尸肖恩》名声大震后，埃德加·赖特还推出了《热血警探》《世界尽头》《暗夜追踪者》《歪小子斯科特》《蚁人》《极盗车神》等影片，其中《热血警探》荣获英国国家电影奖最佳喜剧奖、英国帝国奖最佳英国电影提名；《世界尽头》获得“詹姆士帝国奖”最佳英国电影提名。此外，埃德加·赖特还担任动画电影《丁丁历险记：独角兽号的秘密》的编剧，并荣获安妮奖最佳动画电影编剧奖提名。

中国观众对于埃德加·赖特电影的了解大多限于其代表作品《僵尸肖恩》和近年来在国内上映的《极盗车神》，相应的国内关于埃德加·赖特电影的研究也留白较多，更多的是对其单部影片的评介，也存在少量从单一角度切入的埃德加·赖特电影的整体研究。事实上，透过埃德加·赖特电影表面的欢喜闹剧和科幻惊悚，我们能够看到非常丰富的主题和十分深刻的内涵以及独特的叙事策略。就埃德加·赖特影片的叙事内涵来看，涉及个体的生存与成长、群体行为与个体存在的关系等；在叙事策略方面而言，埃德加·赖特的电影延续了英式幽默的传统，并对幽默进行了独特的拆解和变形，使影片外的观众更容易读懂影片的幽默风格，同时埃德加·赖特还善于运用具有空间属性的意象来推动故事情节，深化影片主旨。本文将在简要介绍埃德加·赖特电影创作的基础上，重点以其代表作品《僵尸肖恩》《热血警探》为对象，从黑色幽默的传承与拆解、空间意象的运用与指向两个方面解读埃德加·赖特电影的叙事策略。

二、黑色幽默的传承与拆解

在埃德加·赖特的电影中随处可见黑色幽默的运用，黑色幽默的本质是对现实的调侃，笑声中包含着讽刺意味成为黑色幽默普遍追求的表达效果，从这一核心观之，黑色幽默与英式幽默具有相近的本质。传统的英国式幽默被描述为“板着脸讲笑话”，所谓“板着脸讲笑话”就是指在笑声中阐释严肃主题的幽默方式，而黑色幽默与英式幽默的相似相通也使许多英国本土导演的电影释放出了黑色幽默的魅力。20世纪60年代，美国著名作家海勒创作了《第二十二条军规》，严肃而戏谑的文风使这部小说被认为是黑色幽默的开端，这种叙事策略也逐渐被电影人所关注、运用，在英国以盖·里奇、昆汀为代表的导演都在其电影作品中展现了英式幽默和黑色幽默相交并行的魅力。黑色幽默虽然是喜剧的一种表现手法，却因其内涵的讽刺性与严肃性而增加了理解和运用的难度，一部典型的黑色幽默影片很有可能难以被观众所接纳。换言之，喜剧的效果较为直观，通过夸张变形的故事讲述和人物造型带给观众以“突然荣耀”感，从而产生令人发笑的喜剧效果；而黑色幽默则并没有直观的发笑效果，甚至需要观众具有一定的理论知识储备和观影经验才能够理解“小丑笑容”背后更为深层次的“小丑泪水”。在埃德加·赖特的电影作品中，英国本土电影对黑色幽默的偏爱得以延续，同时在运用黑色幽默的过程中，埃德加·赖特善于将其进行拆解和变形，从而使影片中的黑色幽默更具直观性和可读性，简而言之就是让“笑容”和“泪水”共同呈现在“小丑”的脸上，使影片体现出严肃与荒诞、凝重与诙谐等矛盾统一的审美体验。埃德加·赖特在从事电影创作之前，从事过电视剧的编导，这使埃德加·赖特对观众观影需求和影视市场运作规律具有更深刻的体会，对黑色幽默的拆解和变形也在很大程度上符合市场需求，使更多观众能够走进黑色幽默的电影世界之中，从而产生更高的商业价值。

与英式幽默电影中形象相似的是，埃德加·赖特在电影中也善于将黑色幽默投注在小人物身上，他们大多具有不同程度的性格缺陷，这一性格缺陷也成为影片幽默的开始。在埃德加·赖特著名代表作品《僵尸肖恩》中，男主人公肖恩就是一个典型的小人物形象，在电器公司工作多年的肖恩不仅没有获得晋升，还无法获得同事们的尊重；生活中的肖恩是一个比较消极的人，毫无活力的他与一个终日游手好闲的室友艾德居住在狭小脏乱的出租屋里，在与女友利兹相处的过程中也经常爆发矛盾，可以说这个工作生活均不尽如人意的小人物肖恩成为影片黑色幽默的载体。在影片《僵尸肖恩》中，肖恩和利兹的恋爱纪念日本应是甜蜜幸福的一天，然而这一天却成为肖恩的“倒霉日”：与舍友艾德爆发争吵、担任代理店长被下属拆台、为庆祝纪念日准备的酒店被抢先预定……一系列的突发状况使肖恩与女友的纪念日无法顺利进行，备感疲惫和失望的肖恩试图在电话中与女友解释酒店未能预定成功的原因，却遭到了女友利兹的拒绝从而再次爆发争吵。在因争吵而中断的聊天中，肖恩始终压抑着自己的愤怒，在挂掉电话后这种愤怒再也无法掩饰，于是肖恩狠狠地把电话塞进嘴里撕咬，通话中的委曲求全和挂掉电话后的狰狞暴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加之撕咬电话的滑稽行为，使人忍俊不禁，这一关键细节不仅契合了影片的僵尸题材，隐喻了后来僵尸通过咬人来传播丧尸病毒的故事情节，更为重要的是体现了埃德加·赖特对黑色幽默的拆解。这一撕咬电话情节并没有体现出《两杆大烟枪》等典型黑色幽默影片中的幽默风格，却令观众更容易意识到这一滑稽行为就是黑色幽默的表象，也便于观众体会“小丑笑容”背后的隐喻含义。事实上，纪念日变成“倒霉日”的背后是肖恩灰暗的生活，肖恩在工作中和生活中所表现出来的懈怠和自私使他难以处理好自己与他人的关系，在群体中无法找到合适的自我定位，从这一层面观之，《僵尸肖恩》黑色幽默的背后是关于个体生存与成长的严肃主题。

三、空间意象的运用与指向

经由艺术创作而融入特定内涵和情感的物象即为意象，更加简单地来说意象是一种艺术的客观形象，而本文所论及的埃德加·赖特电影中的空间意象则是指带有空间属性的意象，比如主人公生活的房间、故事发生的酒吧等。电影中的空间是对现实空间的模拟，对真实空间的再现，是一种包含运动时间在内的四维空间影像，在埃德加·赖特的电影中，空间不仅是故事的背景，更具有明确的指向性和深刻的内涵，从乡村田野到都市街道，从公寓民居到城乡酒吧都发生着不同的故事，也呈现出不同的造型基调和隐藏价值。

在埃德加·赖特所执导的影片中，主人公所居住的房屋都塑造成为狭小的空间，指向了主人公所陷入的生存困境。在影片《僵尸肖恩》中，肖恩与室友皮特、艾德共同居住在一个二层小楼中，相比于皮特所居住的二层来说，肖恩和艾德居住的一层显得杂乱不堪。事实上，肖恩很少整理房间，加之懒惰的艾德长期萎靡在沙发上，整个一层的居住空间十分杂乱。尤其是在肖恩与女友利兹分道扬镳后，肖恩与艾德的房间更加凌乱，随意丢弃的衣裤、垃圾、杂物充斥在房间的桌子上、地面上、房门口等，使房间更加逼仄，而生活在其中的肖恩的活动空间更加狭小，杂乱狭小的房间象征着肖恩充满困境、找寻不到出路的生活。同样塑造了狭小空间来体现主人公生存困境的影片还有《热血警探》。《热血警探》上映于2007年，讲述了伦敦高级巡警尼古拉斯·安吉尔被调任到“最佳小镇”沙福德后的故事。在伦敦安吉尔凭借先进的专业知识和敬业的侦破精神成为警局中最优秀的警探，树大招风的安吉尔因同事的嫉妒和排挤而无法在伦敦工作，被调任到的沙福德小镇虽然偏远，却是个数十年从未发生过犯罪的宁静之地，抵达小镇后的安吉尔并没有放松警惕，这种不合时宜的警惕让安吉尔在小镇的工作生活并不顺利，承诺分给安吉尔的住房并没有真正落实，无奈之下安吉尔只能住在小镇旅馆中。这座小镇旅馆少有住客，狭长的走廊通往安吉尔的房间，房间中摆放的一张单人床使安吉尔再无多余的活动空间，尤其是在安吉尔遭到镇上居民的集体排斥后，回到旅馆的安吉尔无力地躺在床上，此时镜头中的房间显得更加狭小，指向了安吉尔在小镇上被边缘化后孤立无援的处境和孤独无奈的内心世界。

在公寓、旅馆等用于居住的空间意象之外，埃德加·赖特还着重塑造了酒吧这一空间意象，并赋予了更加丰富的隐喻意义。在英国，无论是城市还是乡村都有许多不同类型的酒吧，其中在英国社会和英国电影中最常见的酒吧是特许经营的销售酒类饮品的场所，这类酒吧不仅是人们饮酒放松之地，还是人与人之间交流的场所，承载着人际交往的重要作用，曾被誉为“英格兰心脏”。酒吧的社交功能在埃德加·赖特的影片中均有体现，在此基础上，埃德加·赖特还借助酒吧这一重要的空间意象推动故事情节发展，展现个体生存情状。在《僵尸肖恩》中，肖恩工作之外的绝大部分时间都消耗在酒吧中，肖恩及好友经常光顾的酒吧虽然酒类齐全，并配备了桌球、飞镖、游戏机等传统游乐设施，但这些设施却始终遭遇顾客的冷落，酒吧的顾客或是借酒消愁，如与女朋友决裂后的肖恩；或是夸夸其谈，如肖恩的室友，在酒吧中充满着悲观的故事、无聊的谎言。在《僵尸肖恩》中，酒吧已经成为一类指向无聊、空虚、迷惘的存在。

与居住空间意象相似的是，埃德加·赖特电影中酒吧这一空间意象也指向了个体在生存过程中的困境。此外，埃德加·赖特还在电影中通过田园生活这一更为宏观的空间意象体现了个体更为极端的边缘化处境。在《热血警探》中，安吉尔对小镇过于平和安稳的生存环境产生了质疑，正是这种质疑使安吉尔揭开了“最佳小镇”的面纱，将可怕的真相呈现在观众面前。在沙福德这个田园小镇中， 由小镇精英组成的邻里监控联盟维护着小镇的秩序，人们相信在更具才智、更赋远见的精英们的带领下，小镇将成为梦想中田园牧歌式的地方。然而，表面的平静背后却隐藏着残酷的杀戮，邻里监控联盟打着构建“最佳小镇”的旗号，监控着小镇生活的每个角落并坚决地排除异己，用犯罪的方式来维护和平，消灭假想中的不和谐因子才是小镇田园般时空中的真实面貌。在《热血警探》中，小镇生活空间中的和乐景象和小镇地下空间中腐败的尸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对比中群体里个体的异化问题被以触目惊心的方式呈现在银幕之上。

四、结 语

从20世纪末步入影坛以来，埃德加·赖特已经参与编导、制作、出演了十余部影片，这些影片涉及题材广泛，运用的叙事策略也具有鲜明的个人风格，可以说埃德加·赖特已经成为英国新生代导演中的代表人物，他对黑色幽默的拆解表达和对空间意象的灵活运用不仅传承了英国本土电影的审美品格，更使影片的叙事趋向通俗化，使更多的观众能够体会到电影中幽默艺术和空间艺术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