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析当代工笔画中的肌理之美

◎李云鹏

中国工笔画自诞生起至唐宋达到顶峰，然而到了明清时已了无生机，但是发展到20世纪，随着社会的发展与进步，当代工笔画已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新的科学技术不仅带来了新的绘画材料，更为画家们的艺术创作带来了更大的探索空间。

一、肌理概述

在绘画中，肌理是创作者根据自己的审美取向以及所要传达的思想情感，采用绘画技巧和一些绘画工具材料相结合而形成的具有审美价值的不同纹理效果。根据创作者所使用工具的不同，肌理可以分为笔绘肌理和非笔绘肌理。笔绘肌理就是用传统的绘画工具、材料和技法来表现物象从而产生的肌理效果。如在山水画中用毛笔和墨，采用不同的皴法来表现山石的不同质感。非笔绘肌理就是用传统绘画工具以外的工具来表现物象而形成的肌理效果。如纱布、盐等。然而在艺术创作中，许多艺术家会把笔绘肌理与非笔绘肌理互相结合，从而使画面从整体上达到了和谐统一。

二、当代名家作品中的肌理之美

（一）肌理美表现材质美

所谓材质，就是指物体的质地，是材料和质感的结合。如玻璃的透明质感，树皮的粗糙质感，不锈钢的反光质感等，不同的材料有不同的质感。绘画中的肌理也可以通过画家的层层描绘，或是通过非笔绘的方式，或是二者相结合的方式来把所要描绘物象的材质之美描绘得惟妙惟肖，真实动人。

肌理作为一种绘画技巧，能够很好地表现当代一些服饰的质感。如当代著名工笔人物画家何家英就将毛衣的质感之美表现得淋漓尽致。在他的代表作品《秋冥》中，画中人物的毛衣就运用了沥粉的技法，使堆积而成的毛衣凸起来，有了犹如雕刻一般的立体效果，把毛衣的质感之美表现得生动逼真，这种再现中的真实为我们提供了细腻丰富的视觉享受，也为当代工笔画的发展开创了一条走向三维立体效果的新方式。

当代著名工笔人物画家王冠军笔下的牛仔服饰之美亦是令人为之惊叹。如在他的《锦瑟年华》系列作品中的牛仔服饰就借用中国传统山水画中的各种皴法，用焦墨一点一点地皴擦出均匀的墨点，不仅把牛仔服饰的质感之美表现得细致入微、真实生动，而且向我们展示了现代都市生活、信息化时代、机器制造的视觉心理状态，增强了画面的视觉冲击力，丰富了当代人的审美需求。

（二）肌理美表现意境美

意境是我国传统美学的一个重要范畴，是指艺术作品从整体上达到情与景的高度融会，艺术家把自己的主观之情融入客观物象之中，即情景交融、借物抒情。可以说，意境对中国画来说是非常普遍和重要的，它可以牵动读者的思绪，让读者犹如身临其境般的效果体验。

意境美是中国画所特有的一种美，也是艺术家融情于景的高度体现。肌理的出现与运用，为艺术家在作品中营造意境美提供了更大的空间与自由。肌理美不仅可以营造意境美，而且可以把意境美表现得动人心弦，有一种令人心驰神往的感觉。如当代著名工笔花鸟画家江宏伟作品中的古典之美表现得很成功，他的作品是以南宋花鸟画为基调，采用洗、擦等手法所产生的肌理效果造成一种历史所留下的痕迹感，并且透露出一种深深的人文内涵和典雅、静穆的古典情怀，深深地触动了读者的内心。如在他的代表作《荷塘深处》中，采用了冲洗和砂纸打磨的方式产生的肌理效果，把荷塘深处的宁静、悠远的意境表现得扣人心弦，整个作品古朴、雅致，朦胧中凸显出历史痕迹的古旧、陈破之感，把一种古典之美表现得深入人心。

当代著名工笔花鸟画家苏百钧的作品采用撞粉和撞色的方法，并用石色和岩彩相结合，减少了线在作品中的表达，从而形成了一种独有的朦胧之美。如在他的代表作品《晚风》中就采用这样的表现技巧，使作品在朦胧中不失韵味，给人们带来一种别样的审美体验。

当代著名画家郑力取材于江南景色，并配以“揉纸法”制作肌理效果，从而使画面产生了一种可居、可游的诗意之美。如在他的代表作《燕誉》中就使用了揉纸法制作的肌理效果，使江南园林的诗意之美尽现眼前，给当代在快节奏下生活的都市人的心灵带来一片诗意的栖息地。

（三）肌理美表现意蕴美

意蕴是即艺术作品中所包含的人生哲理、文化内涵等。任何一件优秀的绘画作品必定包含了积极的创作思想和艺术家深刻的生活体验等，如表达对大自然的热爱之情、对劳动人民的歌颂、对黑暗势力的鞭打与揭露，或是包含了自己对人生的看法与态度等。这些意义与内涵或多或少都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读者的内心世界，从而产生心灵上的共鸣。

当代著名工笔人物画家罗寒蕾在她的人物作品的背景中常采用喷印或拓印的方式，然后再经过手工调整，最后再用洗擦的方法使画面达到整体统一。这种线网似的肌理效果在画家本人看来就像我们人生中的每一道坎，每个人看似孤独，实际上是在被爱和关怀中成长的。 这与马克思所说的“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有异曲同工之妙——每个人看似是独立的个体，但实际上被这张复杂的社会关系网牢牢地套在一起。如在她的作品《金陵十二钗》中，她采用拓印与手绘相结合而产生的肌理效果，又使用了烧的方法来使画面所要达到的肌理效果更加强烈。画面背景中的线条把画中人物相互连接起来，就像画家本人所说：“她认为红楼梦就像一整张网，里面的人际关系错综复杂，再加上黑色的背景，更是令这张网深不可测，一眼望不到头，给人一种沉重幽暗的感觉，但又因为画家在作品中加了灯，所以又给人一种打破黑暗，期盼希望之感。”整个画面和谐统一，意味深刻、内涵丰富。再如她画的一系列自己女儿的画像，背景中几乎都运用了拓印与手绘相结合的方式制作而成的网状肌理，不仅增强了画面的层次感，而且使画面耐人寻味，寓意深刻。

当代著名人物画家唐勇力从古代壁画中的斑驳之美中获得灵感，采用“脱落法”来达到这种肌理的效果，给人一种历经时间洗礼的沧桑之感，并带有一种梦幻、静谧的氛围，把人的思绪牵往画外。如他的《敦煌之梦》系列作品，采用了脱落法而形成的肌理效果，不仅把历史的沧桑之感表现得很到位，而且也暗示出古代佛教文化与现代人信仰之间的迷蒙之感。

三、肌理在当代工笔画中的作用

肌理作为一种新的绘画表现技巧，给当代工笔画的发展注入了新鲜的血液，为当代工笔画的创新开辟了新路径，使当代工笔画呈现出一派繁荣的景象，为人们带来了新型的视觉体验，也为当代画家个人风格的形成起着有力的促进作用。同时就工笔画作品来说，它丰富了工笔画的绘画语言，增强了工笔画的表现力和视觉冲击力。肌理不仅可以表现物象的材质美、意境美和意蕴美，而且它可以把物象的材质美表现得惟妙惟肖、真实动人，可以把画面的意境美表现得淋漓尽致、扣人心弦，可以把作品的意蕴美表现得真实而深刻。肌理的出现对画家而言即有利又有弊，但总体上来说是利大于弊。因此在创作中，应该合理地选择使用肌理效果为作品的内容服务，而不能单纯地为肌理而肌理。肌理应该始终服务于作品的主题思想和艺术家的创作意图，不能一味地追求画面的视觉效果而忽视了作品所要传达的精神层面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