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庸的一年

2019-01-13 09:59蔡猜
现代苏州 2019年3期
关键词:雪里蕻木桥水缸

似乎,糊里糊涂地,一年便到了头。

而且,近得只剩下最后两天的时候,我产生了一种恍惚感。

一年中,我三次梦见自己,面临驱赶要搬走画室。梦里头焦虑的心一直拽紧在手心里,一切都需自己一个人去解决。为了让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可以继续下去。我不停祈祷,可以让自己顺利地渡过眼前困境。梦里的自己,慌张失措,有一股九量,似乎一直缠绕着我,压迫着我,无法舒展。凌乱的画室,和随处可见的画。仿佛,除了那间画室和画室里的一切,我什么都没有。

每一次从梦里头醒过来,我都庆幸,这只是一场梦。

只是一场梦,梦里那种不知道怎么办的感觉,在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原来事情并没有那么糟糕时,我感觉到了无比的幸福。

拉开窗帘,风很轻,天亦蓝,比起前几年,今年天色干净的日子,很多很多。雾霾也变得被人可以轻松地忘记。只是,我懒得出门。城里头那些街巷和园子,都在我的心里头定了型。我也不再为那些亭台楼阁的美妙感叹。

并非是那些园子失去了魅力,只是我变得平庸、淡漠。

我失去了对美好事物的敏感,失去了在眼前的那些人和事的探知欲和了解欲。

该来的来,该去的去。我等待的,是命运把我推向前还是后。

这一年,我一直在放弃。

唯独没有放弃的,是对食物的念想。

我并没有去扩张自己对素食以外的食物的贪恋,我依旧保持着全素食的习惯。

比如说,我对一根萝卜的处理方式。我喜欢吃萝卜干,喜欢吃自己稍许腌一下的萝卜丝,还有红烧萝卜。父亲用酱油做的甜萝卜,也是我和家里人都喜欢的吃粥菜之一。

我顶贪嘴的便是雪里蕻。

小时候,母亲总是用水缸来腌雪里蕻。她让我穿上套鞋,也就是雨鞋。每放一层刚洗干净,略控了一下水的雪里蕻,撒上一层盐巴后,便让我在水缸里不停地踩着转圈子。最后,一缸的菜,会被父亲搬来的大石头,压在上面。

还有一种做法,母亲把从地里头割下来的雪里蕻,清洗干净后,全部切碎,然后放在太阳下晒,一直晒到抓在手里,那些梗和叶都变得无比柔软。然后,父亲会在灯下,把盐洒在这些干透的雪里蕻中,用力地揉搓。再装进一个瓦罐中,用力压紧。

父亲是会生活的。

至少说,他有处理自己生活的能力。

在我一生中,父母亲一直陪伴着我。平时不爱说话的父亲,只要有什么亲戚朋友来,他总会拿家最好的东西,来招待。这种日子,他会喝着酒,说着曾经的岁月。

我记得父亲说起过他最浪漫的事情,是他和小队里的人,一起摇船去城里头交粮食。交完粮食,别人摇船回家。他却独自一个人,去看了一场戏。看完戏,他再独自从城里头走回家。他从上塘街一路向西,上津桥,下津桥,然后就到了寒山寺。那时候,枫桥乡的人,要去城里,要回乡下,都只能从枫桥过。要过运河,必需要走现在已经不存在的一座黑木桥。

我在网上搜过,那座黑木桥,很壮观。见到那张照片后,我的脑海里便涌现出了跟父母走过的感觉,甚至还依稀记得,在西桥堍有个向北拐弯的通道。

细想,那些跟房梁差不多粗的木头上,黑漆都已经斑驳。

过了黑木桥,就没有一点灯光了。

乡野已经沉睡。

而这一切并不会使父亲害怕,因为泥土地才是他最熟悉的。

我没问过父亲,他一路走回来的心情。因为在他的讲述里,我已经感觉到,那个过程是极富美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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