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沙江边,或云南山间秋景

2019-01-15 01:29张翔武编辑王芳丽
中国三峡 2019年6期
关键词:秋景梨树云南

◎ 诗 | 张翔武 编辑 |王芳丽

夜宿金沙江边一个小镇

一些公鸡睡了,另一些醒来

开始歌唱,吵醒旅馆里的客人。

在海拔两千两百多米的小镇,

夜幕下群山涌起又隐退。

天空像深蓝色的皮面

镶满了一颗颗铜纽扣,

那么近,混杂在树上的金橘里,

随便扬手就能摘下一枚。

它们这样显眼,这样巨大,

北斗星相当好认,抬眼就见,

猎户座在哪儿?再过百年,

它们仍然只是零散的星星。

从一颗到另一颗,

光线是它们相互交流的方式,

每次对视都要穿透漫长的黑暗,

还好——

它们不必逃避,也没有隔绝。

站在屋外,我想起

一些人和星星那样清亮,

多少次引起我的注意,

随时可见,一直存在某个角落,

而我从来不知道怎么接近。

云南山间秋景

玉米秆脱下鲜绿的长衫,换上枯黄的僧袍,

正要下山,去另一个更大的庙宇。

草垛站在田里,回味春天的拥抱,

农民们弯下腰去,搂起稻草,

草帽遮住他们的脸,

正如时间覆盖从前的时间。

一朵云在山坡上投下阴影,

一次日落取代另一次日落。

世界看起来这样平静而拥挤,

没有任何杂质,没有意外的声响。

秋风爬过树梢和山头,

安抚那些已到生命尽头的蟋蟀和曼陀罗,月亮停在高山上,细流绕过石头间。

风景展现一个侧面,我在等待

它们转身之后的另一副相貌。

筇竹寺

去筇竹寺,可以看看两棵梨树,

两棵梨树的树心朽烂大半,

僧人分别从上到下敷住水泥,

拿着泥刀划出树皮的纹理。

在树上小洞洞口,几只蜜蜂爬进空无的年轮,

它们早已不是十年前的那些虫子。

亮绿的树叶像鱼群在风中游动,

青梨从枝叶间冒出头来,小如黄豆。

我说梨树,旁边的人却赞美

那棵树龄同样百年以上的玉兰,

它有恣肆伸展的枝干、饱满完美的树形。

别人不知道——一个三十多岁的人跑来寺里

并非仅仅来看两棵病恹恹的梨树,

他记得当初一起探访古寺的朋友

消失多年,直到这个下午还没音信。

滇池边的钓客

风从湖上不分日夜地吹来,

临水的所有树都斜向陆地,

风的方向也是波浪的方向。

几个老人坐在堤上守着鱼竿,

多少黄昏里,他们收起渔具,

带着网兜里的晚霞返回城区,

夕阳下人影正像枯瘦的晚年。

湖里曾经爆发多次绿藻,

有些鱼类慢慢变成传说,

钓客们仍然怀抱热情,背上渔具

再次走到湖边,呼吸空中的水腥味。

即便连一片鱼鳞都很难见到,

这群人还是每天按时赶来

心里指望钓取往年的惊喜。

云南雨季

雨季很长,闪耀着银行里长椅的灰白光泽,

无处觅食的麻雀穿过小高层住宅区

尝到饥饿的滋味,直到身上散发出死亡气息。

深山的松树林、栎树林跳起水藻的舞蹈,

地下的树根触及之处,野生菌不停拱开红土,

山民们套上雨靴、穿着雨衣、头戴草帽,

长柄镰刀无意中割断透明的钢丝。时至中午,

起早的几个人各背着一篓子野物下山:

各种菌子,黏带着松针、枯草,还有泥巴。

在餐厅二楼,等客的东道主临窗看雨,

他没有意识这个季节,生到处出现,

死随时发生,如同每一个季节。

云南,在胜境关

山上有些冷,能见度低,

许多高大的松树藏身雾里。

我走进林中小路,

高处传来笃笃的敲打声,

原来,一只啄木鸟紧紧抠住树皮

寻找活到明天的一些理由,

露水打湿了它的爪子和喙。

就在它下方,路的另一边

寺庙正在修缮当中,

木工、和尚都不知去向,

地上堆积着原木、檩子。

无需光来驱散雾,

一个无神论者

也能看清山里的景物,

这里离别人遥远,离我很近,

身在其中并不意味着孤独。

窗外的山

周围都是山,遥远而沉寂,

人难免产生无法翻越的绝望,

就像当年杜甫坐在船上

望着洞庭湖持续不停的雨。

那些山变化着颜色,早晨黑蓝色,

中午绿色或黄色,傍晚

它们是黑色,多了一道金色轮廓。

在草木和阳光的隐藏下,

不管如何变换颜色,

山一直是障碍,让人无法翻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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