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飞天巨桃历险记》的电影改编策略

2019-02-20 15:10王立宏刘佳铭
视听 2019年8期
关键词:塞利姑妈犀牛

□ 王立宏 刘佳铭

由亨利·塞利克执导的《飞天巨桃历险记》获得了热烈的反响,并获得了第69 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配乐(音乐、喜剧类)、第24 届动画安妮奖提名,以及第23 届土星奖最佳奇幻电影的提名。当然,影片的成功离不开罗尔德·达尔的精彩故事文本作为支撑。亨利·塞利克成功地运用他所热衷的定格动画形式与哥特式动画风格的完美结合,通过对情节、氛围和意象上的改编,将罗尔德·达尔小说中的黑色幽默与荒诞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赋予电影一种奇特诡异而又温馨的色彩,使小说获得了更加丰富的内涵。

一、情节的扩充

《詹姆斯与大仙桃》小说共有39 章,出场人物较少,情节背景简单,因此非常适合用定格动画的表现形式来描述故事情节,影片前后的真人出演也使影片更加贴近现实。但为了保持电影的长度以及丰富电影主题意蕴,导演亨利·塞利克在尊重原著的前提下,丰富了故事的情节,做出了适应电影观赏性审美习惯的扩展与改编。

电影通过情节的扩充丰富了昆虫们的形象。例如原著中的蜈蚣原本是失足落水,而电影对于蜈蚣为了挽救失误而入水取指南针的情节的扩充,体现了蜈蚣不只是一个自以为是的泼皮无赖,它同时又是知错能改、有上进心并且有义气、知感恩的“虫子”。情节的扩充使蜈蚣的形象更加丰富和饱满。在之后的情节中,所有的昆虫一起安慰为失去父母而伤感的詹姆斯,并且唱出那首爱的赞歌:“……爱是我们对你的感情,我们是个大家庭。”这首歌将友爱与温暖的特征赋予这些可爱的昆虫,使它们的形象更加温暖,并且富有人情味,填充了父母双亡给小主人公带来的亲情缺失。

电影通过情节的扩充使儿童实现自我反击。电影中可恶的姑妈们没有直接被大仙桃压瘪,而是一路追到纽约来。亨利·塞利克没有让虐待儿童的姑妈们因为自然外力而受到惩罚,而是让詹姆斯自己来揭露她们的恶行,而受到詹姆斯联合昆虫伙伴们的惩罚。这种情节的扩充使备受虐待的儿童真正实现了自我反击。“从现实来看,在以成人作为主宰的社会精神环境中,儿童经常处于软弱无力的苦恼之中。”①“有的时候,家庭生活也会给儿童心灵带来压抑,在成人不经意的时候,儿童已受到了深深的伤害。”②正如朱自强所言:“表现成长的儿童本位的儿童文学倾听着发自儿童心底的呼声,洞悉儿童成长的本质意味的儿童文学作家一方面帮助儿童体验、认识自己的精神世界,一方面以自己在生活中磨练出的智慧之眼,帮助儿童寻找着虽然充满荆棘但却能使儿童坚强成长的人生道路。”③亨利·塞利克的改编使儿童正视世界的黑暗与无奈,为争取自己的权益与幸福做出了真正意义上的奋斗,通过自己的努力而得到解救,从而更加坚强地面对生活。

电影通过情节的扩充引申出梦想的意义。到达纽约后,詹姆斯反击姑妈的一段慷慨陈词也是原著中所没有的。詹姆斯向警察解释自己神奇的冒险经历时,两个姑妈嘲笑他疯了,在做梦。而小詹姆斯的一段激愤的演讲十分精彩,他说道:“也许是由梦想而开始,但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这样吗?那些楼房、灯光、整个城市总要有人先梦想这一切。也许我就是这样,我梦想来到这里,于是我做到了。”他的话语启示着不论是大人还是儿童,都不要放弃梦想,既然一切都是由梦想而来,那么我们就要为自己的梦想努力拼搏,最终我们就有可能实现它。

电影对于情节的扩充,丰富了文本中的人物形象,使昆虫更加富有人文色彩,通过电影情节的扩充,昆虫们的形象不仅停留在旅伴的层次,而是赋予它们在情感上更加亲密的家人身份。相对于两位姑妈的恶毒,人们更多的在昆虫身上感受到了人性的温暖,令作品更加具有讽刺意义,更加直观地表现出作者对虐待儿童的反对和批判的态度,以及亲情的温暖对儿童重要性的强调作用。电影通过改编使儿童面对不公平的待遇进行自我反击,对于启发儿童的独立意识,帮助儿童摆脱成人的束缚,创建自己的生命空间,具有积极的意义。以追梦这一主题的升华,使作品具有了更加深刻的思考与内涵。

二、氛围的营造

不同于以往印象中的温馨童话,“美国影坛上的‘哥特童话’通过汇集惊悚、黑暗、恐怖、悬疑等元素使影片的情节更具张力,从而在很大程度上拓展了童话电影的受众群体,吸引了更多的观众”④。“在亨利·塞利克的‘哥特童话’中,他很好地融合了‘哥特’与‘童话’的不同特质,将黑暗、丑陋与明媚、美好相互交融,塑造了许多生动的动画形象,也通过多变的色彩运动推动情节发展,渲染或惊悚恐怖或欢乐美妙的影片氛围。”⑤

电影开始的色调具有浓郁的哥特风格。父母双亡的詹姆斯与两个恶毒的姑妈生活在一起,此时的色调是昏暗并且阴郁的。哥特式夸张、阴郁、黑暗、恐怖的风格影响下,偏冷的色调成了电影开头的主体色调。詹姆斯生活的房子在一个荒凉、阴暗且充满浓雾的小山坡上,上大下小并且严重倾斜的破木板房,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废旧的汽车,荒草丛生的荒地,以及干枯的树木都显示出浓郁的哥特式恐怖。这种诡异阴暗的氛围突出表现了詹姆斯在姑妈的残害下生活的压抑与苦闷,也表现出经历成人压迫的儿童们的心理的阴暗与孤独。

在人物塑造上,詹姆斯的两个姑妈,一个高瘦一个矮圆,强烈的对比给人以不协调感,增添了幽默讽刺的意味。她们的脸庞令人憎恶,干瘪皱缩的皮肤上透漏着青黑色的血管,凸起的可怕牙齿在训斥小詹姆斯时露出更加恐怖的表情。她们的穿着搭配夸张且极其不协调。正是这种奇怪诡异的造型更加突出了姑妈们的可憎与可恶。可怕的成人形象,正是由于成人粗暴对待儿童所产生心理创伤的直观表现。

在詹姆斯遇到这几只被施了魔法的昆虫朋友们之后,电影开始进入动画阶段,整个画面也逐渐由暗转明,从一开始以黑色、灰色为基调的阴暗色调,变为以橘色、蓝色为基调的明亮色调。暗黑的色调所制造的紧张压抑的情绪在此时被消解,柔和亮丽的色调带给观众希望与阳光。蓝色的大海象征着自由,明黄色的太阳象征着希望,预示着詹姆斯与伙伴们终于要逃出阴暗迎接希望与未来了。

几位昆虫朋友们的形象由于黏土造型而变得可爱有趣,拟人化的昆虫们都穿着衣服,并且个性各不相同。所有昆虫拟人的形象设计并没有给人以恐怖的印象,反而让人们觉得这样的动物亲近又可爱。昆虫的可爱形象与恐怖的姑妈们的形象的突出对比,更显示了姑妈们的恶毒与可恶,暗示虐待儿童的成人们比蜘蛛等昆虫更加让人厌恶。

亨利·塞利克在电影的开头通过阴暗、荒凉的环境以及姑妈们邪恶、恐怖的造型为电影奠定了一个诡异阴暗的氛围基调,以此来表现成人对儿童的霸权统治以及暴力对待给儿童造成的心理阴影。而在昆虫历险时,又以明亮的色调以及昆虫们各具特色又充满人情味的性格特征,为电影创造了温馨的氛围。导演运用高超的电影技巧以及对故事文本的把控能力,使带有明显黑暗、恐惧的哥特风格动画不失温情的内涵,通过视觉上的直观表现,在暗黑与明亮氛围的对比中,使观影者获得精神上的震撼,从而达到情感上的共鸣。

电影创造性地运用了定格动画与真人演绎相结合的表现形式。电影的开始及结尾运用真人演绎,而历险过程则运用了黏土定格动画来表现,通过真人演绎来表现詹姆斯真实生活的痛苦经历,并且投射出儿童活在成人压迫中的现实境遇。之后通过动画形式表现他想要逃出压迫,幻想着通过伙伴们的帮助成功出逃、经历冒险的过程。但最终还是回归现实,通过自己的抗争得到真正的解脱和独立。

三、意象的解读

影片中风平浪静的海上突然出现的机械鲨鱼吐出装在盘子里的鱼头,和姑妈们留给詹姆斯的剩饭十分相似。在接下来詹姆斯跳入冰川救蜈蚣先生时,沉船的残骸的特写中也可以看到两个姑妈的恐怖形象。姑妈们追到纽约时,已经被大仙桃压瘪的汽车中涌出大量掺杂着滑腻的海藻的海水。所有的意象都证明姑妈们一路紧追不舍。

但从海里开车追到纽约显然是不实际的,或许,根本就没有这样一个历险,就像姑妈们说的那样是詹姆斯在做梦而已。他幻想着逃离苦难,从而做了一个这样和昆虫朋友们出逃历险的梦。然而导演亨利·塞利克借小主人公的演讲解释了其中的深刻奥义:即使是梦,当你勇于实现它时,它也会变成现实。或许对于儿童来说,完全逃离成人世界的压迫是十分困难的,但只有怀揣希望,并努力争取,儿童的独立意识才能获得认可。

电影中詹姆斯的父母被来自乌云中的犀牛吞噬,姑妈们也不止一次地用犀牛来恐吓詹姆斯,说他的父亲就是因为做不切实际的梦才会被犀牛吃掉。如果他不听话,那只犀牛也会杀了他。有很多观众可能对犀牛这个意象不明所以,对于孩子来说,死亡或许就如同那乌云笼罩下的犀牛,它隐喻着死亡带给人们的恐惧。或许詹姆斯从来就没见过他的父母,一切也都只是他的想象,而犀牛则是姑妈们编造出来并且给他留下巨大阴影的故事而已。姑妈们通过犀牛的故事,利用儿童对死亡的恐惧,将詹姆斯限制在自己的控制之中。

在历险即将结束之际,詹姆斯再一次遇见犀牛。这一次,他勇敢地面对它并且喊出:“你甚至不是真正的犀牛,你只是烟雾和噪音,我不怕你。”此时的詹姆斯终于正视恐惧,并战胜恐惧,完成了他精神上的成长。死亡对于所有人都充满着未知与恐惧,那么如何向儿童解释死亡就成了更加困难的问题。影片通过乌云这种飘忽不定、神秘、恐怖的意象将死亡具象化,符合儿童对于世间万物的简单具象的认识和理解。“哥特风格在动画创作中,经常通过描写主人公对死亡的恐惧而去努力追求珍惜生活中的美好和幸福,在困难中变得更加坚强和勇敢,才懂得生存的意义。”⑥

这些意象的创作,使动画的受众不仅局限于儿童,为好莱坞动画电影的“全龄化”做出了重要的贡献。“在创作上将儿童与成人一起作为受众对象,以便观众既能从中感受到天真烂漫、趣味无限的童真与美好,又能体会到浓烈的时代气息,无论儿童还是成人,当其沉浸在用天马行空的想象编织的梦幻世界的同时,又可以领悟到影片流露出反映现实生活的哲理哲思,加深受众对现实生活的理解与认知,从而引起不同年龄层观众对于现实世界的沉思。”⑦

四、结语

亨利·塞利克的《飞天巨桃历险记》通过对罗尔德·达尔小说《詹姆斯与大仙桃》的重新包装,在还原达尔的创作意图的同时,丰富了故事的主题意蕴,通过对情节的扩充,使作品主题不只是单纯的儿童逃离成人的压制,而是通过激发儿童自我意识的觉醒,实现真正意义上的自我反击。在面对儿童反击的同时,也引发成人对儿童生存境遇以及教育理念的思考与重视。导演通过他独特的哥特式动画风格以及巧妙的意象处理,使电影不仅适合于儿童对善恶的简单分辨,以及情感的具象化理解,还满足了成人观众对视觉刺激的需要。在符合儿童理解的基础上,影片进行了适应成人审美的改编,扩展了观影人群,成功地实现了文学作品向电影艺术的转变。

注释:

①②③朱自强.经典这样告诉我们[M].济南:明天出版社,2010:202,203,204.

④⑤郭冬会.亨利·塞利克的“哥特童话”研究[J].电影文学,2017(08):76-78.

⑥汪怡.神秘与荒诞的奇异果实[D].武汉:湖北工业大学,2017.

⑦孙淑萍,张倩姣.好莱坞动画电影“全龄化”现象的经验与启示[J].视听,2018(10):88-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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