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裁缝》中服装的多重意义

2019-03-08 02:15田烨
戏剧之家 2019年1期
关键词:裁缝人性服装

田烨

【摘 要】电影《裁缝》中女主人公设计的服装是影片的核心元素。从叙事的角度看,服装是串联整部影片的线索,具有刻画人物形象、推动故事情节发展、深化主题和升华人性的作用。从电影主题来看,华美的服装和荒凉小镇、丑陋人性形成鲜明的对比,揭示出现代人们精神世界的荒芜贫瘠,探讨了“美”应内外兼顾的深刻含义。

【关键词】服装;人性;美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1007-0125(2019)01-0106-02

作为消费社会的普遍现象,时尚是一种在特定视觉条件下的文化传递行为,电影以其强烈的视觉艺术效果成为这种传递行为的重要载体。澳洲影片《裁缝》以一种荒诞夸张的叙述手法,讲述了从小因被诬陷杀害镇长儿子而远走他乡的女主人公——时装裁缝蒂莉回到家乡意图洗清罪名、获得救赎,最终却被逼上复仇之路的离奇故事。《裁缝》中的时尚元素,不仅提升了影片的视觉效果,满足了观众的心理期待和审美需求,还塑造了人物性格、推进情节叙事,像锁链一般将所有人物串联起来。而在更深层次的探讨上,它是一种仪式,一个符号。

首次亮相便身着自制精良版迪奥大衣的女主人公蒂莉,在她的家乡——荒凉偏远的当塔镇显得有些突兀,与蒂莉形成强烈对比的还有镇上那些衣着土气、对她抱有偏见和敌意的居民。作为一个从时尚之都巴黎回来的高级时装裁缝,蒂莉俨然就是消费主义文化的化身,她唤起的风尚远远超前于经济不发达的当塔镇,从而引起不小的风波。

过于精致的华服首先给25年前驱逐蒂莉的警长法拉特造成不小的心灵动荡。警长看到蒂莉的衣料后,流露出难以自持的惊讶与艳羡。他抚摸布料时发出近乎癫狂的呓语,还偷偷试穿女士长裙、芭蕾舞鞋。法拉特显然有异装癖,当年也正是因为害怕自己的异装癖被人得知,他不得不听从镇长驱逐了蒂莉。对于法拉特来说,奇装异服既让他疯狂痴迷,又叫他苦不堪言。异装癖会使他成为异类,饱受歧视和嘲笑。在蒂莉回归之前,警长异装癖暴露的可能性还不算大,他勉强安全地游走在公正威严的警长与另类古怪的异装癖的边缘。但蒂莉用魔术般的手艺制作出的服装,像毒品一样令他欲罢不能,开始表露本真。

“衣服作为皮肤的延伸,既可以被视为一种热量控制机制,又可以被看作是社会生活中自我界定的手段。”①服装作为承载物质和精神双重因素的符号,直接与个人发生联系,是个体意识最初的、最为直接的表达。蒂莉便用精心设计的服装来实现自我,表达自我。只要正式出现在公众视野中,她总是不厌其烦地打扮自己。在足球比赛上,蒂莉穿着翻领大红色长裙,带一副墨镜,口含香烟,居高临下地看着足球场上的年轻小伙子,美艳得如同一朵恣意绽放的红玫瑰。当土气的杂货店女儿因蒂莉而自卑時,蒂莉为她证明了“人靠衣装”的朴素真理。她换了一套又一套高级时装,搔首弄姿地戏耍着球场上的男孩们,挑衅着那些孤立她和母亲的人们。此刻,服装成了一种最具杀伤力的武器,蒂莉就是那个最得心应手的操刀人。如何发现自己的美并最大限度地展示它,从而去操纵人心,这是其他人都不具有的能力,只有蒂莉可以做到,为此她感受到自我存在的价值。

通过对服装的绝对感知力和表现力,蒂莉成功收买了众多爱美女性,于是服装进一步成为砝码,蒂莉用一件件漂亮衣服笼络别人,想要换来她们的友善。尽管母亲被诱奸后受到荡妇羞辱,蒂莉遭遇校园霸凌还被传言杀人乃至驱逐,她却似乎以德报怨,不仅给杂货店女儿格特赶制出一条典雅的抹胸绣珠纱裙,让她丑小鸭变白天鹅,惊艳四座;还给镇上几乎每个女人①量身打造了极为合身时髦的套装。于是当另一个裁缝尤娜来到当塔镇与蒂莉对抗时,她发现这个贫穷落后的小镇上,竟然到处都是她从没见过的靓丽女郎:一个女孩身穿一袭黑色修身长裙,搭配一件宛若天鹅羽翼的披肩慢慢穿过马路;一位妇人身着红色丝绸半袖裙,头戴黑礼帽优雅伫立;身后蓝色轻纱随风飘扬的风情妇女站在屋顶上换灯泡;几个风格迥异的俏丽女孩正在热烈讨论蒂莉新到的面料。蒂莉的“影子”无处不在,她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了别人的认可。但尤娜的到来终于使蒂莉意识到,她的“被需要”只建立在极为脆弱的买卖交易上,随时可能被替代。尽管她意图缓解紧张关系,他们始终不信任她。

真正接纳了蒂莉的是男主角泰迪。泰迪家庭贫穷,还有个智力残疾的哥哥,但他身上总是洋溢着活力和温暖。在众人沉醉于蒂莉的美貌时,他首先窥探到的却是蒂莉满是伤痛的内心。蒂莉可以用自己的妙手缝制出让人赞叹不已的高级时装,却无法修复自己破碎的心。“我被诅咒了。”命运的残酷捉弄彻底压垮了她,虽然蒂莉看上去那么的美丽,可她的内心是自卑又自责,恐惧又绝望的。她回到家乡,想通过做一个裁缝为他人创造“美”来求得救赎,但人与人之间精神上的隔阂又岂能如此轻易地消除?心底的伤痕又该如何抹平?

蒂莉手下的服装逐渐沦为遮掩丑恶和伤痛的面具,徒劳地装点着必然走向深渊的人们。本质依然粗鄙自私的灰姑娘格特穿上蒂莉亲手制作的圣洁婚纱与爱人步入殿堂;常年来因为丧子和发现丈夫出轨而悲痛不已的镇长夫人则获得了一件光彩夺目的棕绿色礼服。罗莎莉·汉姆在同名小说《裁缝》的序言中写到“恰当的穿着给人们带来内心的平静,这是宗教的力量所不能及的。”为了不让丑陋和伤口暴露于世,蒂莉尽心尽力让她们自始至终保有体面,这是她给予众人的独特关怀。

随着线索一个个被侦破,命案真相终于揭示出来。那些美丽的衣饰,温情的面纱,虚伪的嘴脸终于全都被撕破了。蒂莉没有杀人,酿成命案的是镇长、镇长儿子自己、比尤拉老师、医师和镇上所有曾对蒂莉造成伤害的人,命运之神让他们为曾犯下的罪行付出了惨痛代价。极富戏剧性的是,蒂莉刚打开心扉,认为自己不再被诅咒时,泰迪却意外死亡。镇上的人们又用流言中伤是她害死了泰迪,他们衣冠楚楚,扭捏作态,忘恩负义,甚至对蒂莉母亲趁火打劫,人性的丑恶在华丽衣着的对比下显得格外刺眼。至此,从道德批判的角度去看,服装已完全失去审美价值,走向它的反面,成为被批判的虚伪的代名词。

突破了审美性的服装开始参与到崇高的仪式中,人性在离别与解脱的时刻得到了升华。蒂莉母亲在陪她度过最艰难的时光后,第一次穿上女儿为自己做的新衣,以美丽坚定的姿态走向了人生终点站。审判来临,恶人们相继受到惩罚,心地善良的警长也通过为蒂莉顶罪弥补了二十五年前的过错,并穿上从来不敢穿的奇装异服,堂堂正正出现在世人眼前。当他意识到压迫、凌虐、奸污、侮辱、歧视、背叛才是真正的暴行,而非异装癖——这仅仅是一种喜好罢了,他终于给自己的灵魂松了绑,获得了救赎。

在影片最后,蒂莉把所有布料,连带着屋子和整个小镇都烧为灰烬。作为电影最重要的元素,服装连其物理属性也被完全消解了,彻底转化为一个概念性的符号。这一举动似乎带有玉石俱焚的意味,但如果我们联想一下其他同类型的影片,便可以很好地理解这个结局。不论是奥黛丽·赫本主演的《蒂凡尼的早餐》《窈窕淑女》,还是风靡一时的取得艺术商业双赢的《穿普拉达的女王》,亦或是经典名著改编的电影《了不起的盖茨比》,影片中的人物都穿着符合时代背景、材料讲究且做工精致的服装,都为“造型美学”下了大功夫。然而故事的最后,时尚元素都成为了配角,甚至是电影所鞭笞和批判的对象,因为精神世界的荒芜和人性的残缺是华服所无法拯救美化的。真正的美需以平静和善的心灵为依托,以刚正不阿的品格为支撑,只有这样,才能搭建起美的殿堂,否则就是沙粒堆积的荒漠,任何风吹草动都经受不住,华服脱下,便暴露出可怖的白骨。《裁缝》以消费主义推崇的时尚元素为外壳,以人性的贫瘠和救赎为内核,女人公将华服付之一炬的行为代表着与虚伪丑恶彻底决裂,影片由此摆脱了媚俗的嫌疑,在消费主义文化盛行的当下取得了更高的艺术价值。

注释:

①麦克卢汉.理解媒介——论人的延伸[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7:159.

参考文献:

[1]Rosalie Ham.The Dressmaker: A Novel (Movie Tie-in).Penguin Books,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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