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盛开的苦楝花

吴伟兰

“亲爱的伙伴亲爱的小树，和我同享阳光雨露……”那年春天，早上7点，晨雾还未散。运河畔的一所小学的一间教室的窗下，一个小男孩边翻书包边快活地轻声唱着《校园的早晨》。

坐在前排的一个小女孩一动也不动，看似在看书，其实在专心听着这欢快的歌声。这个小女孩就是小时候的我，后面那个男孩子是我的同学。

他，活泼、学习好，班里的女同學都喜欢他的歌声。那个时代，男女同学之间是不说话的，多少次，我不由自主地回过头去，正碰着他那和善的目光，我如触电般赶紧低下头。

后来，我和那位小伙伴考上同一所高中同一个班，第一年他竟还坐在我后面。他不唱歌了，高中学习压力大，课间，他和他的同桌在用低低的男音讨论着学习上的难题。

我已经会非常熟练地唱《校园的早晨》了，在家里高声唱，在上下学的路上轻声唱，在教室里就在心里哼唱。但是在学习上，我明显感到非常吃力，由于身体差，我缺了许多课，很多时候在课堂上我根本听不懂，老师检查时我就慌里慌张。当老师提问我时，后面的那位伙伴总是声音不大不小地讲着答案，解救我于窘境之中。可我一直没有勇气给他一句谢谢，连一个感激的眼神都没有。

高考时，他以百里挑一的成绩上了高等院校。后来，我听说他大学毕业后进入很好的单位，以前班里那位漂亮、性格温和、出身高贵的霞和他结了婚。我像许多农村出身的高考落榜者一样，回农村当民办老师。又是一年的春天，他和霞组织班里的同学聚会。会上，每人介绍自己毕业后的工作和生活，霞非常满足地说自己有一位好丈夫，大家都热烈地鼓起了掌，我鼓得最起劲。

但才过了几天，一位同学沉痛地告诉我，霞的丈夫遭遇了车祸，正在医院抢救，医生说非常危险，我当场就哭了。我失魂落魄地赶到医院，只见我的小伙伴毫无知觉地躺在抢救室里的呼吸机下。

两天后，我正在给学生讲课时，传来了我最怕听到的消息：我的小伙伴已离世，将运回故乡，半小时后灵车将从我任教的学校门口经过。

我立即找领导请假。我要路祭我的小伙伴！我要送我的小伙伴一程！

但临时找不到人来代我的课，我不能离开讲台。我也上不了课了，忍不住放声大哭，希望我凄清的悲声越过校门送亲爱的伙伴一程。

我常常在黄昏时分独自回到母校，细细地寻找儿时的足迹，静静地聆听仿佛回荡着的儿时小伙伴的歌声。

苦楝花又开了，空气中还是儿时那熟悉的浓浓的花香，春天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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