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的故事》与《萧萧》比较阅读

2019-03-30 09:45李晓薇
文学教育下半月 2019年3期
关键词:比较阅读萧萧

李晓薇

内容摘要:京派小说流派中的沈从文与废名创作思想极为相近,皆以叙写乡村的风土人情为主题,追求一種优美而又和谐的生活方式。但是仔细品味《竹林的故事》与《萧萧》这两部作品,我们会发现两者之间仍然存在着细微的差异:《竹林的故事》中清悠自然之韵与《萧萧》里古朴拙野之美,田园生活和谐中的人性美与矛盾中的人情美,命运无常之凄凉与麻木蒙昧之哀婉,顺乎生命之自然与张扬陋习下的人性美。基于此,本文将从以上四个方面展开,对《竹林的故事》与《萧萧》进行比较阅读。

关键词:《竹林的故事》 《萧萧》 比较阅读

在20世纪30年代的中国文坛,沈从文与废名皆被列入“京派小说”代表作家的行列之中,它们的作品一脉相承,皆以展现自然景观之灵性与乡土人物之人性美为主题。《竹林的故事》与《萧萧》两篇文章亦是如此。两部作品皆以乡村少女为描写对象,皆用人物命运的悲欢沉浮来寄寓作者的深沉思考。但仔细品味,我们仍会发现两部作品中流露出的差异美。

一.清悠自然之韵与古朴拙野之美

陈方竞在《水的情致 诗的意趣》中写道:“在中国现代作家的内心深处一角,一直都留有憧憬大自然中的沉静、闲适田园生活的传统烙印。”废名师从周作人,他笔下的自然环境舒缓而又平和,处处流露着一股清悠与自然。城外的一条小河,坝脚下的一簇竹林,竹林里的一重茅屋,茅屋边的一圃菜园。文章的开头,废名先生用寥寥几笔,勾勒出一幅“小桥流水人家”的图景,极富中国古典韵味。文章结尾处亦是如此,烟雨蒙蒙的清明时节,远远的竹林内,三姑娘“低头而过”。幽静的竹林如一幅雅淡的风景画,似一首安恬的山水诗,散发着田园牧歌式的情调。简短词汇的交织,传递着幽然恬静的温馨,散发着清悠自然的韵味。

小说《萧萧》虽然同属于乡土题材,但在“自然景观”的刻画上却呈现出与《竹林的故事》不同的面貌。众所周知,沈从文先生的作品大多取材于湘西的小村庄,《萧萧》也不例外。打开作品,一股古朴拙野之风扑面而来。夏季的深夜,大家饭后围坐在院子里乘凉,挥摇着轻柔的蒲扇,遥望着夜空中的星星,倾听着南瓜棚上纺织娘子“吱吱吱”的叫声,感受着悠悠的禾花风。到了秋天收获的时节,湘西的人们抱着硕大如盆的“灰粉大南瓜”,捡拾着树下的“落枣”,拾掇些从屋后林子里树上吹来的大红大黄木叶。一幅幅极富地域特色的图景,散发着清新的泥土气息和质朴醇厚的生活趣味。一成不变、世代相传的生活背后,蕴含着一股朴素质朴之美。

二.田园生活和谐中的人性美与矛盾中的人情美

同样是在刻画乡村自然风景,《竹林的故事》传递出一种清悠自然的韵味,而《萧萧》则透露出古朴拙野的气息。因此,不同的环境意蕴下所折射出的人性之美的侧重点亦有所不同。前者透露出的是人与自然、人与人之间和谐的人性美,后者则蕴含有一种矛盾碰撞中的人情美。

废名先生幼年在湖北青梅长大,家乡的禅宗思想对其影响颇深。故此他的作品中更多的是关注美和超脱,极力地去刻画慈悲向善的人物形象,呈现出人与自然和谐交融的牧歌情调。司马长风曾在他的作品中写道:“冯的小说近乎散文和诗,朴素的如淡墨画,没有绚烂动人的描写,也没有悬疑和冲突的情节,但是却有无法拒绝的美。”[1]在《竹林的故事》中,“我们”与老程一家的交往,纯粹而又质朴;三姑娘一家的相处,融洽而又友善;“我”对三姑娘的情愫,单纯而又真挚。一切都显得纯净如水,毫无功利。作品中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朴实而又真切,处处透露着一股和谐的人情美,并且这种美是经作者过滤过的不染俗尘的虚静之美。

而《萧萧》中透露出的人性美则不然,那是一种夹杂着黄土的气息、朴素沉重而又略带苦涩的美,是人与自然、人与人产生矛盾时所展现出人情与人性之美。沈从文先生把人放在各种不和谐的状态中来表现湘西人们最朴素最自然的美好品质:宽容与善良。十二岁的萧萧作为童养媳嫁给了不到三岁的丈夫,她把“小丈夫”当做自己的亲生兄弟般照料,爷爷奶奶公公婆婆也是将她当做亲生孙女般对待。对于当时湘西沿袭下来的童养媳制度,作者并没有浓墨重彩地进行批判,反而转向挖掘人性的宽容与善良上。当懵懂无知的萧萧被花狗弄大肚子之后,等待她的不是“沉潭”或者“发卖”,而是家人的悉心照料与村民们的接纳。在人性与制度的矛盾与抗争中,人性取得了胜利。

三.命运无常之凄凉与麻木蒙昧之哀婉

废名在《竹林的故事》的序中写道:“我愿读者从他们当中理出我的哀愁。”阅读废名的作品,如果只停留在作品表面,未免有失深度。作为读者的我们,不仅仅要看到“竹林”的美,更要悟出“竹林”之悲。尽管作者极力地在淡化命运无常的哀愁,但故事的一开始,人物的命运就被笼上了悲凉的色彩。老程家在三姑娘之前还有两个孩子,但都不幸夭亡了,生命的脆弱显而易见。然而不久后更大的灾难降临了,家中的顶梁柱——老程没了。年幼的三姑娘从此就不得不与母亲撑起这个家。尽管作者在文中时时流露出一种豁达之意,但在不可知和不可把握的命运面前,更多的是人的无助与无奈。

两部作品,在清新隽永的故事背后都有一个感伤的结局,特别是《萧萧》,悲剧意味尤为突出。“《萧萧》是一个小人物被命运随意捉弄的悲剧,在她琐屑的生命历程中,一直处于被动的状态,她的命运总是被别人或一系列类似于天意的偶然因素所把握、所支配。”[2]萧萧从小就是孤儿,被寄养在她的叔父家,未曾感受过一天的关心与爱护。稍大点儿,就被卖去做了童养媳,懵懵懂懂地从一个家庭被“转移”到另外一个家庭。在她被花狗引诱失身后,却又惨遭抛弃。屡次堕胎无果,不得不踏上“女学生”之路,半途中又被恐吓回来。“被卖”的命运既定后,反而安稳地过起了日子。待她儿子长大后,又重复了父辈童养媳的生活。针对这种陋习和现象,沈从文先生并没有加以批判,而是选择用一种较为温婉的态度描绘着他眼前的世界。但是站在读者的角度,透过作品本身,我们可以感受到以萧萧为代表的湘西人民的麻木与蒙昧。也正是这种麻木,造就了人物命运的哀婉。

《竹林的故事》表达的是一种命运无常的悲凉之感,是人在不可知、不可控的命运面前的无助与无奈。而《萧萧》更多的传达出一种麻木之悲剧感,这种悲剧是由于萧萧长期处在那个闭塞的环境中,对长久以往的封建陋习早已习以为常所致。这是时代的悲剧,也是人物自身性格的悲剧,无法摆脱,只得“沉沦”其中。

四.顺乎生命之自然与张扬陋习下的人性美

曾有评论说:“废名是坐在柳荫下,平静悠然地看着人间景致的,而沈从文则是划着一张桃源筏子,雄浑地行驶在曲折的沅水上,他的前进是有风有浪更有生命的激情。”[3]他们都在构建属于自己的世界,只是姿态有所不同而已。在《竹林的故事》中,老程的死应该是对三姑娘影响最大的一件事,可是作者仅仅以一句话带而过之:“然而绿团团的坡上,从此也不见老程的踪迹了。”作者的轻描淡写就是在像我们传达一种人生态度,淡泊宁静、顺应自然的生活态度。老程死后,母女俩的生活依旧如故,平平淡淡、简简单单。

在《萧萧》中,作者也在最后对文章进行了一种升华。沈从文先生曾经有言:“我只想造希腊的小庙。选山地做基础,用坚硬石头堆砌它。精致、结实、匀称、形体虽小而不纤巧,是我理想的建筑。这神庙供奉的是‘人性。”[4]哪怕萧萧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小丈夫的,家人依旧对她很好,悉心地照料着她们母子。小丈夫成人后,每逢人谈起毛毛,就说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为世俗所不能容忍的一切,在湘西人们那里都得到了救赎。畸形的婚姻制度和严重的封建陋习之下,宽容善良的人性之光熠熠升起。

总之,尽管《竹林的故事》与《萧萧》同样是以乡村的风景人情为主题,但是在作品中仍然存在着不同色彩的喜与悲。废名的小说重视对人心灵的感悟,意在表达乡村生活的禅意之美;而沈从文的作品,更侧重于封建伦理制度下人性中闪现的光芒。

参考文献

[1]甘林全.《竹林的故事》中的“美”与“哀”.濮阳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17(7):114-116

[2]陈理慧.无望的生命轮回.渭南师范学院学报,2009(3):57.

[3]程剑.“竹林”的禅佛之境,“边城”的道骨之风.湖南第一师范学报,2006(12):4.

[4]潘惠英.夹缝中的人性与人情——说《萧萧》.牡丹江师范学院学报,2007(5):22-23.

(作者单位:南京林业大学人文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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