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电影《了不起的盖茨比》看当今文学经典改编新趋势

2019-04-15 01:59冯健飞
名作欣赏·学术版 2019年2期
关键词:合谋了不起的盖茨比

冯健飞

摘要:小说和电影都属于讲故事的艺术类型,即叙述性艺术,所以之间有一定的互通性,电影剧本可以说是小说的一种变体,小说向电影改编是一个二度创作过程。F.S。菲茨杰拉德(1896-1940)是美国20世纪著名编剧、小说家,是“迷惘的一代”(Lost Generation)的代表作家,也是“爵士乐时代”(Jazz Age)的桂冠诗人。《了不起的盖茨比》是菲茨杰拉德最优秀的作品,自问世以来,这部小说在好莱坞影史上被五度搬上银幕,其中2013年澳大利亚著名导演巴兹-鲁赫曼(BazLuhrmann)打着“最忠于原著”的旗号,用豪华的明星阵容、普拉达的华服、蒂凡尼的珠宝和3D特效向观众呈现了一场前所未有的视觉盛宴。然而细心的观众不难在电影中随处捕捉到与小说的差异。本文主要通过对小说文本以及历次改编影片尤其是2013年版电影的主要特色的对比阐述与分析,从不同角度归纳当下影视改编的特点,对未来文学影视化改编发展趋势提出一己之见。最终,通过跨领域比较与同领域比较的方法,探究影视改编要达到的最终目的为何物。

关键词:菲兹杰拉德 超前性 影像奇观 合谋

F.s.菲兹杰拉德的小说《了不起的盖茨比》被好莱坞多次翻拍成电影,表明其潜藏丰富的文化、商业价值可以挖掘。而好莱坞电影产业化开发宗旨可归结为十六字“真经”——“故事为王,资本为后,技术为臣,情怀为奴”,它充分地反映在对这部小说的改编上,为文学经典向影视剧改编研究提供了现实借鉴。2013年5月,由莱昂纳多主演的《了不起的盖茨比》于美国首映,事隔十三年盖茨比再次被搬上了银幕。较之前几部,它给人印象最深的是影片中美国富豪们的“超时代”生活和“华尔街之狼”的全新的主人公形象特点。

一、2013年版电影的“超前性”与主人公之“狼性”

《了不起的盖茨比》原著是以20世纪20年代的纽约市长岛地区为背景的小说,而2013年版本的《了不起的盖茨比》电影将故事的发生时间仍确定在了1922年。但实际上,电影中的极大一部分元素设计都是超前的,例如影片中出现了正在建设中的长岛地标性建筑——克莱斯勒大厦和帝国大厦。而克莱斯勒大厦建设始于1928年,帝国大厦更是在1930年才开始修建的;影片中盖茨比开的黄色森伯格汽车是1929年的,汤姆·布坎南的蓝色小轿车是1933的,几乎所有的汽车出现在电影里的时间是不相容的;影片中有多次使用圆珠笔的情节,如影片开始便是用圆珠笔书写,但是圆珠笔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才发明的;尽管《了不起的盖茨比》中的服装设计,尽可能向20世纪20年代的流行的宽松款靠拢,但是其中女性的装束发型是属于20世纪60年代的款式;另外,当电影中的尼克与汤姆一同吸毒与情妇们玩乐的时候,已将尼克的形象塑造脱离原著的轨迹,我们能看到的其实是当代的富二代们吸毒作乐的场景……

导演兼编剧巴兹·鲁赫曼以忠于原著小说的态度,尽可能地描绘出一个个完备具体的影像场景。为此他还于2011年一度迁居至纽约,实地拜访大量的纽约富豪们,了解他们的生活习惯等细节。但是,他所拜访的富豪们与故事中的富豪们相隔了将近一个世纪,电影中无论是汤姆所代表的“old money”,还是盖茨比所代表的“newmoney”,都与当今的豪门与暴发户大相径庭,我们只能借助对现存的富豪们的观察,去了解一百年前的富豪们是什么样的。所以,电影中的富豪,实际上都是当今的富豪们,穿着与那个时代相近的服装,开着几乎是在那个时代生产的轿车,谈论着似乎是那个时代的话题,所出演的与小说相似的电影,然而,只是相似而已。

无独有偶,主演盖茨比的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在2013年12月上映的《华尔街之狼》中亦有着不俗的表现。两部由他主演的电影同一年上映,故事同样发生在纽约,莱昂纳多同样饰演拥有大量的灰色收入的暴发户。观众很容易将电影中的盖茨比与《华尔街之狼》中的乔丹·贝尔福特联系起来。

《了不起的盖茨比》原著前半部分中对盖茨比财富来源的描述是神秘的,他本人对于财富的来源也提及甚少。但在电影中,盖茨比则像华尔街之狼一样,竭其所能地炫耀着自己的财富,并一直强调财富来源的合法性。电影对其奢华的表现相较小说而言有过之而无不及。例如小说中盖茨比派对上没有电影中那样绚丽的焰火晚会,盖茨比的城堡中更是多了铺满墙的油画,盖茨比的车也从小说中的低调的“奶油色”变成了电影中耀眼的“明黄色”,盖茨比在电影中更是自诩为“上帝之子”,其“狼性”可见一斑。

而这狼性又是从何而来?我们常说电影角色的灵魂是演员所赋予的,我们熟知莱昂纳多演过像《泰塔尼克号》中的杰克、《猫鼠游戏》中的弗兰克这类出生低虽微,然而不甘心命运的英俊情种形象早已印在了观众的心中,再加上盖茨比角色那本身的“欲与天公试比高”的豪迈,使得新版的盖茨比成了1922年版本的“华尔街之狼”。“电影从总体上为文化提供了一套想象和叙事的流程。它们将流行文化的基本故事——性与浪漫、囚禁与自由、家庭与英雄主义、个人与集体——延伸到了观众们可以即刻领会甚至几乎触手可及的视觉世界,而且当场在觀众们的眼前展现出来。”

二、《了不起的盖茨比》电影改编趋于“强化”之态势

其实,从1926年版电影的第一次改编开始,这个故事就不再只属于菲兹杰拉德了,不同的人讲相同的故事会衍生不同的版本,五次的改编使得这个故事多了五个版本供人传述。有趣的是,在这故事的版本的更替过程中,故事总是朝着某种强化的趋势演进,而这种趋势又是明确地指向某种目的的,它们大约可归纳为:

(一)“越来越有钱”——打造影像奇观

首先,越来越有钱指两方面,一是对盖茨比及同时代豪门的财富描述(可以明显的对比出,不同版本电影中的派对级别越来越大,盖茨比的城堡越来越豪华,其个人形象也越来越奢华等等)。二是指影片的资本与技术的投入。随着技术与投入资本的大幅度提升,使得电影越来越具备观赏性,由早期的忠实于原著的“翻拍”到后来趋向打造赏心悦目的影像奇观,电影的“可看性”越来越强。

1925年与1949年版本的电影由于仍处于默片时代,其电影作品仍像是幻灯片一样的方式呈现给观众,此种方式很难运用画面营造时空场景,让人身临其境,那么在文字处理上愈发显得格外重要,这两个版本几乎照搬了书中的语句与结构。1974年版本的由杰克·克莱顿扮演的人物形象尤为经典,故事情节的“冲突性”也加强。2000年版在忠实原著的前提下,突出了上流社会的纸醉金迷,穿着华丽的gentlemen和lady们给观众演绎着20世纪20年代美国社会豪门新贵的生活场景。而2013年版故事性虽有一定程度的弱化,但从服装到布景,再到音乐,样样精美,显得大气华贵而又引人人胜。

(二)“越来越狠心”——强化人物性格

“狠心”指的是布坎南夫妇(即黛西和汤姆),他们在小说中的表现可以用自私和胆怯来形容——在面对前来寻仇的威尔逊,汤姆选择了嫁祸于盖茨比,而黛西则选择了沉默。同是嫁祸盖茨比的情节,相较之前版本,2013年版本中汤姆的行径则由被动的解释,变成了主动教唆威尔逊报复,以达到借刀杀人的目的,其狠毒可见一斑。对于“杀人”这一点又不得不谈及菲兹杰拉德的叙事风格。另外,2013年版《了不起的盖茨比》突出了盖茨比“凤凰男”敏感、自卑的一面,由此盖茨比以梦为马,为爱追逐、自我奋斗、执着专情甚至专横跋扈,就愈发显得强大且脆弱。这样的情节与性格设计使得人物间的冲突更加剧烈,正反两面的人物性格都更加丰满。

(三)离原著越来越远——故事的“当下性”

虽然2013年版在爵士风格的承袭上要超越往作,但是其对于故事情节与叙事语言的变动无疑也是最大的。这使得这个版本的故事与原版所透露出的思想有着不小的改变,有的人认为这样的改变是俗套的,甚至称本部影片为新版的家庭伦理剧;但也有媒体称本部电影掌握了原著的精神,并改编得十分成功。《了不起的盖茨比》故事中的那个时代距今已将近一个世纪,如果抛弃掉20世纪20年代这个时空概念,这个故事在今天依旧鲜活,甚至能有不错的“卖点”——new money与old money间的歧视已经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富二代与凤凰男间的拉锯。我们在派对上听到的不再只是爵士乐,而是更富变化的摇滚与电子乐。大家闺秀与痴情美男的罗曼史也逐渐变成了绿茶婊辜负逆袭屌丝的故事。甚至有可能再过百年之后,《了不起的盖茨比》直接被改编成《邻居老盖的痴情人生》。

电影作为一门大众艺术,其成功的标志实际是其传达的理念能让更多的受众认可,并最终得到娱乐感,读过原著的人当然知道《了不起的盖茨比》讲的是一个时代的梦的破碎,但这一点也不妨碍我们将其理解为一个单纯的爱情故事,甚至这种简单的理解使得我们能更愿意将它讲给我们的后辈,因为后辈们的时代要比盖茨比幸运太多,他们要提防的,恐怕也只有人情的冷漠与爱情了吧。

三、影视改编与当下流行文化以及“阅读”方式的合谋

如前所述,电影《了不起的盖茨比》的故事相较小说而言是超前的,这是电影作为大众艺术所导致的必然结果。电影通过这种时代的移植使得故事能让更多人所接受,所理解。就像《李尔王》再怎么经典,也难以吸引当今的观众去探究其中的人性,但同样的故事结构与类型,套用到现代版李尔王悲剧的《嘻哈帝国》,则使得观众更有观看的欲望。

实质上,驱使文学经典改编进程的是当下的流行文化。例如《指环王》系列、《哈利波特》系列改编成电影,是21世纪初群众对架空魔幻小说的狂热所推动的。再例如2006年~2010年涌现大量像《暮光之城》的吸血鬼小说改编的电影,再到近几年例如《分歧者》《饥饿游戏》等反乌托邦题材的电影开始涌现,这些都说明了影视改编的素材往往是由当下流行文化所决定的。另外,随着世界市场经济的发展和大众文化的传播,人们没有更多时间阅读长篇大作,更加喜爱文学、影视作品中最为精彩片段,而非再忠实地“从一而终”,最真实的证据就在我们身边——在看书前,我们往往先去翻阅书评;我们调动遥控器的频率越来越多;看网络视频总是会拖动进度条。而影视作品作为大众艺术,为其商业利益必然要迎合观众的口味。当下文学改编往往只是截取经典中的某些元素加以突出表现,而不是宏观展现整部作品,这与受众只喜欢高潮的体验需求是相适应的,文学经典被“碎片化”已呈现必然趋势。

熟读《了不起的盖茨比》小说,并看过2013年版电影的人会发现,电影中充斥着小说里不完整的对白号隋节,很多经典的对话只留一半,例如尼克在黛西家的晚餐对话,席上的五个话题对话都只说了开头便戛然而止,這也是一种碎片化的表现,因为在网络时代,我们不用太多的知识储备就可以去看电影,遇到不懂的地方完全可以通过网络去查明缘由,这样一种“半成品”改编电影,会带给观众一种互动感,在某种程度上增加电影的魅力。

正如海德歌尔早在20世纪30年代就指出的那样,我们已经进入了一个“世界图像时代”,“世界图像并非意指一幅关于世界的图像,而是指世界被把握为图像了”。电影《了不起的盖茨比》的故事较小说而言是超前的,这是电影作为大众艺术所导致的必然结果。电影通过这种时代的移植使得故事能让更多人所接受,所理解。另外,在全球化的今天,众多流行元素在网络上涌现,有的蓬勃发展甚至一发不可收拾,有的可能刚出现就已经消亡,影视作品亟待汲取这些流行元素才能获得“流通”的生命力,纵使是经过时间沉淀的文学经典所改编的影视作品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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