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屏第一母亲”宋春丽

文/王丽

主持人/石朝阳 人物邮箱：jqshizhaoyang@126.com

“丢”孩子留下剜心痛

宋春丽是北京人，13岁时进入广州军区战士歌舞团，踏上演艺路。后来，当长影厂电影《苦难的心》找演员时，宋春丽主动跑去参加试戏，她松弛自然的表演风格被导演看中，成为这部电影中让人难忘的“小护士”。从此，她摆脱话剧团时对演戏的不自信，正式成为一名影视演员。

27岁那年，经人介绍，宋春丽和中央音乐学院教师孙维熙相识，两人长达半年的互通书信，只看过照片，未曾谋面。一天，宋春丽给孙维熙写信说自己即将回去探亲，但信还没收着，她就已经到了北京。当时正是大冬天，宋春丽戴着棉帽、口罩，裹着厚厚军大衣，刚到音乐学院门口，她面前过去一个骑自行车的人，戴着眼镜。宋春丽觉得眼熟，再回头去看，对方也停下来。这人正是孙维熙。“他给我的照片没有眼镜的，那天我也只露个眼睛。这就是一种缘分，就是一种感应。我们俩就上楼了，他没想到我会去，我也没想到他这时候会出来。”

1978年2月，宋春丽和相恋一年的男友喜结良缘。婚后，他们不得不过起异地生活。就在盼望团聚时一个机会来了，宋春丽被邀请主演电影《奸细》。它由八一电影制片厂制作，如果能很好地完成这次拍摄任务，宋春丽很有可能被调到八一厂。剧组外景地设在黑龙江深山老林，当时又是隆冬，环境十分恶劣。没想到刚到外景地不久，宋春丽发现自己怀孕了。

想到眼前艰巨的拍摄任务，她很快转喜为忧。因为《奸细》里宋春丽饰演女主角，得知她怀孕众人大吃一惊，剧组紧急会议，一致认为影片既已开拍，临时换演员不太现实，希望宋春丽坚持把电影拍完。

《奸细》是部抗战片，不仅拍摄环境极艰苦，宋春丽在剧中还有大量打斗戏。如果继续拍下去，她就无法再保留腹中孩子。因为当时一部电影拍摄时间约一年，宋春丽不可能以大腹便便状态出镜。她十分喜欢孩子，而且此时她已29岁，宋春丽难过地哭了。剧组领导也有些不忍，对她说：“要不你打电话和你爱人商量一下。”

宋春丽费尽周折拨通孙维熙电话，听到丈夫温和的声音，她忍不住失声痛哭：“维熙，你说我该怎么办？”

对夫妻俩来说，他们宁愿永远两地分居，也不愿放弃孩子。可是，这件事还牵涉整个剧组，如果换其他演员，剧组必须停下拍摄，等待新演员到位，而且匆忙上阵的新演员还不知道能不能胜任。责任心极强的孙维熙当然也考虑到这些。他沉默半晌，哽咽着说：“我同意把孩子做掉……”听完丈夫的话，宋春丽号啕大哭。

为不影响拍摄进度，宋春丽坚持把外景戏全部拍完再回北京。生命中第一个孩子，就这样无可奈何地失去。做完人流手术，宋春丽只休息了不到一周就赶回东北，完成电影全部拍摄。《奸细》上演后，专家和观众好评如潮。宋春丽被调入八一厂，但夫妻俩却感到说不出的沉重。为了不增加对方痛苦，他们竭力回避失去孩子的话题，谁也不愿意触碰那铭刻在生命里的剜心之痛。

准备怀孕生子，又因拍戏错过

为了忘掉失去孩子的痛苦，宋春丽则以更大激情投入到艺术创作中。此后，她先后成功主演《妈妈，你在哪里》《姐姐》《家庭琐事录》《雾宅》等优秀影视剧。

宋春丽说，一个好演员，不仅要具备扎实的表演功夫，还要特别敬业、能吃苦，有时甚至要做出很大牺牲。

影片《姐姐》中，她饰演善良，勇敢，无私无畏，闪烁着母性光辉的红军女战士形象。这部戏在河西走廊沙漠中拍摄，当时她刚做完流产手术，拍摄过程中又受伤。

宋春丽说，《姐姐》结尾处理得尤有韵味：女孩子从女战士坟头绕了三圈，向找红军的路上走去，黄沙刮起，动人的小提琴……不幸的是，拍摄期间宋春丽的爸爸突然去世，为保证剧组拍摄进度，她没能赶回去看父亲最后一眼，至今还心怀愧疚。

拍电视剧《风雨丽人》时，宋春丽由于体能消耗大，造成免疫机能失衡，头发大把掉落，在家病休整整半年，仍有过一次重要演出因头晕无法上场；电视剧《人间正道》拍农民械斗戏，她扮演县长制止械斗，两边上千群众演员拿着锄头、铁锹一拥而上，她一下子被挤倒在地，胸口和大腿被狠狠踩了几脚，浑身上下青一块紫一块……

政协委员宋春丽一头银发优雅十足

她是《延禧攻略》里大火的太后

一次，去剧组报到前一天夜晚，宋春丽收拾好行李来到卧室，看到丈夫倚坐床头默默看着报纸。家里静悄悄的，床头灯光笼罩着孙维熙孤单清冷的身影。她突然意识到，这么多年她一直忙于拍戏，爱人就是这样一个人孤独地度过一个又一个夜晚。宋春丽眼睛湿润了，她默默倚坐在丈夫身边，太多感触在她心底涌动，她很想对他说声对不起，但说不出口。身为演员的她在生活中却是个传统含蓄的女人，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感。

宋春丽对丈夫说：“拍完这部戏，我真的要停下来休息，我们一定得要个孩子了。下次休息时，我把手机关掉，不再接任何电话，和外界断绝联系！”孙维熙心情复杂地看着妻子说：“如果你真想停下来休息，你不会害怕接听别人的电话，也不会因为要拒绝别人而觉得为难和痛苦。你这么说，说明你还是停不下来。”

孙维熙一语中的，宋春丽觉得丈夫真是太了解自己了，她无奈地闭上眼睛。孙维熙苦笑着说：“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人生总会有得有失，这很正常。你不要想得太多，既然接了戏，就开开心心地去演吧。”

在丈夫的理解和支持下，宋春丽像奔驰在轨道上的火车，奔波在一个个剧组。尤其她35岁到北影系统学习各个学派电影理论后，宋春丽的电影《鸳鸯楼》和电视剧《便衣警察》分别获得“金鸡奖”最佳女配角提名和“飞天奖”最佳女配角奖。

心情平静下来，圈内已名气不俗的宋春丽和丈夫商定，开始好好休息，准备怀孕生子。

谁知身体还没完全调养好，电影《九香》因为女主角临时有变，导演请宋春丽火速“救场”。她在剧中扮演一位独自抚养5个儿女的农村妈妈。在剧组，5个小演员都亲切地喊宋春丽“妈妈”。这个称呼对她来说有不同寻常的意义，它触动了宋春丽内心最敏感最脆弱的部位。她把对孩子最真实的情感，全部投入到剧中儿女身上。

剧中有场戏，一个调皮的儿子犯了错，宋春丽生气地揍了儿子。演到这儿，她心软得根本抬不起手，拍了几次都通不过。宋春丽对导演说：“我下不了手，孩子还小，犯点错误也正常，说他两句就行了。”

导演让她根据剧情，再进入角色试试。宋春丽仔细体会剧情，她被“儿子”所犯错误气得浑身发抖，但她扬起的手最终还是没落下来，最后，她含着泪哆嗦着嘴唇埋怨“儿子”一句。宋春丽真实的情感，感动得在场工作人员都转过头悄悄抹泪。导演大喊道：“就这样拍了！”

《九香》公映后，宋春丽扮演的母亲以真实自然和质朴感人征服观众和专家，她获得第16届金鸡奖最佳女主角奖。

好玩的是，自《九香》后，“母亲”成了宋春丽一生中饰演最多的角色，她甚至被誉为“荧屏第一母亲”。

夫妻温暖相守40载

最有趣的是，电视剧《情系西西里》中，宋春丽饰演“荧屏硬汉”洪剑涛的妈妈。他常常被她剧中表现的母爱感动得热泪盈眶。在意大利拍戏时，洪剑涛特意买了条玉石项链送给宋春丽，真诚地说：“春丽姐，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妈妈！”听着这话，她不禁双泪长流。

宋春丽每年都有力作问世，几乎拿遍国内各种奖项。孙维熙在家特意为妻子定制一个漂亮的橱柜，把她获得的所有奖杯都放在里面。每隔一段时间，孙维熙会用一块洁白抹布把那些奖杯抹得锃亮。他知道，每一个奖杯都凝聚着太太的心血和汗水。这让宋春丽颇为感动。

令人遗憾的是，宋春丽因一心忙事业，年龄大了想要孩子，身体不允许了。命运就这样无情地割断她为人母的希望和快乐。她说：“我常年忙于拍戏还可以在戏中体验做母亲的幸福，爱人却一个人孤寂地待在家里，所以觉得很对不起他……”

宋春丽觉得维系家庭必须要细心呵护，要做出牺牲。比如她回到北京，会主动买菜做饭干家务，尽量把自己应该做的事补偿一下。遇到应酬也坚决推掉，她总是尽量待在家里陪老公，让他感到爱的温暖。

不过因为工作压力等原因，宋春丽也有把先生当“出气筒”的时候。2015年的一天，因为心情不好，她向老公发了通无名火。孙维熙却泡了杯绿茶端到她面前说：“我知道你拍戏辛苦！可是你想想，家里就咱俩，如果我们吵吵闹闹，身边连个劝架的人都没有……”

听了这话，宋春丽一阵心酸。丈夫却推心置腹地说：“我们没有自己的孩子，这是一个遗憾。可是我们不能永远被困在遗憾里，如果那样，我们失去的将更多。反过来，我们换个角度看，我们都有自己喜爱的事业，而且做得还不错，还有我们的爱情。尤其是你，演了百部影视剧，有那么多喜欢你的观众，有那么多爱你的亲人……我们如果不能为自己拥有的感到幸福，反而为失去那一块觉得痛苦，那我们注定不会幸福，谁也帮不了我们！”

老公的话激活了宋春丽深埋生命底层的幸福之源。放松下来的宋春丽，变得年轻充满活力。2016年，她参演了全景展现南水北调工程的电影《天河》；还在电影《相伴库里申科》里饰演谭小慧老年一角。这两部片子里，宋春丽扮演的角色都颇受好评。

2017年，宋春丽因主演清宫爱情剧《延禧攻略》中“太后”而大火。到底是老戏骨，宋春丽饰演太后剧中虽然戏分不多，却极为关键。早在乾隆怀疑自己身世时，宋春丽就用微妙表情，向他人传递消息。轻轻一笑，很多人看得都有点背后发凉。在大结局时，太后因为不杀袁春望，引发众多网友讨论。宋春丽用她的欲言又止，心虚到不敢看乾隆的眼睛说话，将观众的好奇心推到极点。

不仅如此，宫中天不怕地不怕的璎珞，在她面前，显得微不足道。而那句“你的手段还是太嫩了”，听得璎珞胆战心惊。近日佘诗曼曾开玩笑说，如果她演出了皇后的“恨”，宋春丽的演技是那种让人捉摸不透的“坏”。

2018年，宋春丽这位“德艺双馨”的艺术家，入选《中国电视剧60年大系·人物卷》。

虽因演艺事业而痛失做母亲机会，丈夫孙维熙却与她一起走过“丁克”之痛，温暖相守40个春秋。宋春丽感慨地说：“我和我爱人其实都很喜欢孩子，但人这一生很难用值和不值来衡量一些事。人生总有缺陷，有了缺陷才会完美，就像断臂维纳斯一样。”

《金秋》下半月刊2019年04期精彩内容预告

◎爸爸的拆迁款

◎吃大锅饭的日子

◎梅开二度 用心收获幸福

◎儿子离婚酿惨剧 父母心血付东流

◎秦志戬 从陪练到功勋教练

◎太极拳的“圆”

◎“极限跑神”跨界奔冬奥

◎中国古人的宇宙观

◎一场海战催生现代天气预报

◎杜甫在渭南那些事

◎触摸祥林嫂灵魂深处的惊雷

◎旅行中的心理疾病

◎痛风发作之后

◎全面认识饥渴

◎多想有座桥

◎陶埙刻花 隐于街边的雕刻大师

◎把军垦故事讲给更多人听

◎谝秦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