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农场

帕特里克·F.麦克马纳斯

大学刚毕业时，我曾在一家公关公司工作。这份工作薪水挺高，没有重活。压力在于，为了满足客户需求，需要吹点儿牛皮。这让我经常夜不能寐，不得不去看医生。

“医生，我整晚都睁着眼躺在床上。”

“因为整个白天你都在睁着眼说瞎话。”他说，“你知道我睡不着觉时怎么做吗？我会幻想，想点儿让自己高兴的事，直到瞌睡虫来找我。”

“能行吗？”我偶尔也会想一想某件事。

“不要想那些事。”他的脸红扑扑的，“我最喜欢幻想的是，自己拥有一个农场。鸟儿欢歌不断，阳光照在身上，我在那儿四处闲逛，各样农活儿都伸把手。”

“哎呀，我没法说。”我说，“我是在农场长大的，进到那里面，估计我一时半会儿走不出来。”

“这可是幻想农场，”医生说，“试一下。”

当天晚上，我上床后幻想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收购自己中意的农场。很快，我就坐在谷仓前跟一个老农场主讨价还价。他打算搬到公寓楼里，那儿有游泳池、网球场，还有专人负责修剪草坪、清理积雪。最后，我唱了一首歌，换来这个农场。在我们签好最终文件前，我已经开始打盹儿。

这个农场一直没人打理。第二天晚上有很多活儿要干。上床后二十分钟，我已翻新完谷仓屋顶;风景如画的小河上，有一座桥年久失修，也换掉;我还在农场周围筑起漂亮的篱笆，时间来不及，只做好一半。之后的夜晚，我把篱笆建完，又去检修拖拉机，翻新鸡舍。

等到周末，我已经种完并收获所有的庄稼。我买来一头根西岛奶牛，它的产奶量多得惊人，你肯定從未喝过这么浓稠的牛奶，而且它不含胆固醇。星期三晚上买的小鸡，到周五已经开始下蛋。我挖了一个池塘，变出鹅鸭在里面戏水，还放养鳟鱼。那些猪多么幸福，整天懒洋洋地躺在清洁无味的猪栏里。我的山羊四处漫步，从不乱吃东西。我的绵羊很快长出羊毛，每隔一天就要剪羊毛。这些想象中的工作让我疲惫又放松，难得的惬意悠然。

每天晚上，我像个婴儿一样酣然入睡。

我知道，为了让庄稼好好生长，我得时不时降点儿甘霖，可我做不到这一点。一天晚上，我发现因为缺水，庄稼已经开始打蔫儿。我想用魔法召来一朵雨云，结果失败了。几乎整晚我都在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第二天，我无法集中精力工作，未做任何美化，把一件事原封不动告知客户。

老板勃然大怒，冲我大吼：“你怎么了？”

“旱灾，我的庄稼要干死了。天不下雨，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现在是大冬天。”他说，“外面地上盖着三尺厚的雪呢。”

“可我农场的地上没有。”

“我觉得你一直在犯迷糊。”他回答。

那天晚上我早早上床睡觉，想看看能不能下点儿雨。幸运的是，我成功了。绵羊都跑出来了，我一直忙到凌晨四点才把它们圈进羊圈。当我发现一只熊撞翻我的蜂箱时，我已经困得眼皮都睁不开了。我之前提到过蜜蜂吗？我太疲劳了，可是要想保护它们，必须在剩余蜂箱周围设置防熊笼。干完这些活儿，我差点儿耽误第二天上班。

我在办公室一直打瞌睡，参加商务会议时甚至打起呼噜。我猛然惊醒，希望没人注意这一切。不幸的是，老板就在眼前。

当天晚上，一只黄鼠狼吃光所有的鸡。接着，我的奶牛不再产奶，剩余的麦子也遭到病害侵袭。整晚我都在睁着眼修补篱笆，因为邻居说，如果我的羊再吃他的燕麦，他就要起诉我。

第二天一早，我去公司辞职。

“我不怪你。”老板叹息道，“我也不喜欢这个地方。我的压力大到根本睡不着觉。”

“你需要一个农场。”我真诚地对他说。

“我去哪里找一个农场啊？”

“我有一个，我卖给你，”我说，“非常便宜。”

选自《特别关注》201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