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朗台先生

2019-09-27 17:52佚名
今古传奇·故事版 2019年9期
关键词:买菜

佚名

1.浪漫的开始

一年前,一个细雨淅沥的星期天,我正在报社值班,有电话打进来,是非常好听的男中音:“找顾风荷编辑。”

我正在校对,漫不经心地说:“我是。”

那声音一片惊喜:“是你吗?我常在你们报纸上读你的文章,非常喜欢。今天路过你们报社,可以上来看你吗?”

又是一个热情的读者,我笑了一下:“上来吧,19楼。”

不一会儿,敲门声响,进来一个身着白衬衫牛仔裤的年轻男子,捧着一大束玫瑰,面白鼻挺,双眉入鬓,头发被雨水打湿,斯文帅气中有种叫人怜爱的气质。见我看他,他居然红了脸:“原来你这么好看!”

年轻男子名叫于天枫,硕士毕业,在广州某中专任教。于天枫谈吐得体,我们在办公室聊到暮色四合,他方才起身告辞。

我刚坐下,电话又响,还是于天枫,他结结巴巴地说:“我想请你吃饭,请你先不要拒绝。我在紫荆树下等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你不来我就走。”

说完,他立刻挂断。

我从窗口探出头,细雨迷蒙,透过一树灿烂红艳的紫荆花,见他站在那里,像一幕古典爱情剧里的男主角……我的心瞬间温暖,抓起背包冲下楼去……

我们一见钟情。

“你知不知道,第一眼见你,我就在想,这是我一直在等待的女人!”

我们约会,在外边吃饭多数是我埋单,最初于天枫还积极过几次,到后来,理所当然就归我付钱了,他在学校工资较低这我知道,但我仍有不安。男人若真心爱你,是肯为你花钱的。

直到一次,于天枫一脸歉疚地说:“真对不起,总让你埋单我心里很难受。但是,我的工资大半都给了家里,我家在农村,而且弟妹都在读书。”

我這才释然,看来,我遇到了一个好男人。

两个月后,于天枫从学校的宿舍搬到了我的房子,他把西装一件件往衣柜里挂好。衣柜里忽然有了男人的衣服,我心里又新奇又踏实。

于天枫一周六节课,不用坐班,他又做得一手好菜,所以做饭的任务他全包了。他第一次下厨,我在后面环抱住他的腰,说有一个我爱的男人为我做饭,感觉真好。于天枫回头笑:“我最大的愿望便是为我所爱的女人做一辈子的饭。”

等他从厨房出来,我已将客厅布置好:玫瑰插在花瓶里,桌上燃着两根红烛,缠绵的音乐如水一样流淌。

我夸张地叹道:“烛光晚餐开始啦!”一回头,见于天枫弯腰吹灭了一根蜡烛,一缕青烟袅袅飘走,屋里顿时暗了很多。于天枫说:“一根就够了,不要浪费。”

我每天下班很晚,再坐公共汽车回家,往往已是万家灯火了。起初我总是坚持到超市买了菜才回家,但一买菜回家就更迟了,遂给了于天枫600元说:“做菜你出力,买菜我出钱。”

于天枫推辞一下也就收下了。但我一不买菜,伙食立即很差,没有肉,也没有水果。我只得再买菜买水果,还给他买啤酒。我知道他,爱喝却又舍不得买。

吵架总是难免的,但我们第一次吵架居然是为了一个土豆。我从冰箱里拿出两个土豆,于天枫说:“一个就够了!”“这么小,要两个!”“一个!”

我叹了口气说:“你每次做菜总那么少,我怕你吃不饱,又舍不得多吃。”于天枫满脸不悦:“那你不直说!夫妻相处不能用心计!”

那次吵架以我的退让结束。

又一次在餐桌上,于天枫笑着说:“今天在超市买东西,服务员差我两毛钱,就给了我一个小果冻,那能值两毛钱?我坚持不要,那服务员才到别的柜台给我找零钱。这些服务员,真是不像话!”

我吃惊地看着他,生这么大的气,就为了两毛钱?

有一天,我和于天枫躺在床上,两人在黑暗中默默无语。我问他:“你爱我吗?”他沉默了一会儿说:“这么短的时间,要说爱得有多深,说实话也不会,但我肯定喜欢你。”我心里一沉,泪水流了下来。于天枫伸手过来揽我,我避开了。

“我们分手吧。”我终于开了口。开了灯,两个人在雪白的灯光里惊愕地对视。

于天枫愣了一会儿,开始收拾东西。我心中一阵疼痛,掉过头去不再看他。

“我走了。”他的声音嘶哑。我惊讶地发现,他居然满脸泪水:“不想走就别走了,那箱啤酒你走了也没人喝。”“可是,你竟要我走……”他像一个孩子那样失声哭了。

2.结婚

几天后,我们还是决定分手,告别晚餐依然在第一次吃饭的地方。

我说:“为友谊干杯!”他端起酒,眯着眼睛笑了,那样子还那么漂亮,仍是最初打动我的笑容。我心又一疼,泪珠大滴地落到杯里。“我也很痛苦。”他眼中也一片泪光晶莹。

他突然紧握住我的手:“嫁给我好吗?”

我凄然一笑:“我们可是来吃最后的晚餐的。”

“可你不觉得很痛苦吗?我坐在这里,一遍遍问自己,我的生活中从此没有了你会怎样?这么一追问就觉得冷彻骨髓。这时候我才知道我爱你!我们为什么还要彼此折磨呢?”

是的,他爱我,我们为什么还要彼此折磨呢?

第二天我们便去民政局登记了。

我已年近三十,结婚的机会也不是天天都有了。于天枫有再多缺点,但也不是不能容忍,只要我们相爱。

结婚的决心是在民政局的门口才最终定下的。于天枫说:“我知道,你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决定结婚的,我也不是没有犹豫。但我们这个岁数的人,理智得很,对方的缺点看得一清二楚,不会再狂热地爱一个人,为他生生死死了。就是结婚,也要痛下决心才行。”

这是很诚恳的一句话,他肯这样说,是认真的了。

婚后最初的半个月,我们努力适应彼此,相敬如宾,差不多算是恩爱幸福的。但我知道,没有长久夫妻像我们这个样子。

不久,聊到工资收入,我说我有4万元存款,问他:“你呢?”于天枫不言语,站起来关窗子:“雨很大呢。”

我心头一丝怒起:“都成夫妻了,难道我不能问你的经济状况?我们俩是经济重组呢,还是AA制呢?”

于天枫头也不抬,笑道:“随便你,我没多少存款,有一点儿说好给家里买房子的。”

“你父母的家。”我纠正他。

最终的结果是,我的仍是我的,他的仍是他的。但也不是AA制,仍如同居时那样,日常用度均由我出。

3.吵架

我们一起去买菜,可在收银台前时,于天枫永远站在我身后,付钱的永远是我。

有时我想,如果我坚持不掏钱,他总会付的吧?偶尔他也付过一两次。

但那时候我更难受,站在旁边惴惴不安,唯恐他不高兴。后来我宁肯自己一个人去买菜。他那副等我埋单的样子深深地刺疼了我的心,他是我的丈夫啊!

有一天下班,于天枫说:“电话欠费被邮局停掉了。明天你记着去缴。”我叹口气,自同居到婚后,房子是我的,一切费用均由我缴。他工资不高,我说不出让他来分担的话,但他能不能对此表示一点儿不安?

餐桌上,于天枫又说:“节能灯三个坏了两个,记着该换了。”

我再也忍不住,重重放下碗筷:“给这个家买东西、缴各种费用,是我的专利吗?你天天在家,换灯泡不是男人的活儿吗?”

于天枫瞪我一眼,愤愤地说:“谁规定换灯泡就该男人干?”

我顿时眼泪盈眶,这就是我自己选择的男人!

我们的爱情就在这样谁缴电话费、谁换灯泡的琐事中一点点地消失,直到面目全非。过日子就是这么庸俗而瑣碎,我觉得喘不过气来,可是也只能别无选择地忍耐下去。

有一天,于天枫说:“我不想教书,学校的生活太单调,最主要的是我不愿教书。”

我说:“那就不要再误人子弟。”

他兴奋地看着我:“那你帮我联系联系,看能不能进你们报社?”

我失望地注视着他:“你既不是学中文的,也不是学新闻的,又不爱好写作,又没有从业经验,恐怕不好进。”

“有熟人就好进,没人帮忙当然进不了。”他阴沉着脸。

我气得怔了半天,才说:“你怎么这么俗气!在广州,不是靠关系而是凭自己的本事!我即使当了总编,也决不会让一个不会写文章的人进报社!”

于天枫垂头坐下,表情十分落寞。我有些不忍,觉得自己刚才火气太大,遂轻声说:“不如考考博士吧。”

“你有认识的博导吗?”他立刻问。

我叹口气,看着他摇摇头:“靠走熟人关系,不如靠自己的实力!”

他也深深地叹口气“:你不懂,博士不是考的,全看导师喜欢不喜欢你。”

“就算有导师喜欢的成分,那他也绝对是喜欢专业好的人!”

话不投机,我们开始沉默。

4.离婚

在离婚后,我曾不止一次回忆那时为什么吵架,但只记得吵架时彼此讲的那些互相伤害的话,却不记得吵架的原因。

但是接下来,有一件事让我彻底失望了。

那天是星期天,我坐在床上看小说,于天枫走过来,说他要到楼下买报纸。

我说:“帮我买个西瓜。”

于天枫没有应声,但脸上明显是不快的神色。

我当时没多想,就顺手从口袋里掏出10元递给他,于天枫竟一声不吭地收下了。

在他接过钱的刹那,我愣在了那里,心里忽然一阵剧痛。

我艰难地说:“于天枫,我几乎天天买西瓜回家,你吃了我多少西瓜?你从来没买过一次,而今天你买一次,还要收10元钱!即使我们是普通朋友,你这样做都太过分了,何况我是你妻子!”

我哽咽得说不下去了,于天枫似乎比我还委屈,他变了脸色道:“你知道我对自己多节俭吗?从小区到邮局坐摩托车只要3元钱,但为了省这3块钱,我满头是汗地走半个小时!”

他怒气冲冲地摔门下楼去了,我呆呆地坐在床上,把头抵在膝盖上,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

窗外细雨淅沥,一如那个于天枫第一次到报社找我的日子,但我的爱情已随着紫荆花一块儿谢去。

两个星期后,我买了火车票,要在第二天下午乘车回家看望父母。

因为当天上午要开会,我不便提着大皮箱去单位,就嘱咐于天枫给我送到火车站。

那天排队进站的队伍很长,而离开车只有15分钟了,仍没有开始检票,这意味着一进站就得飞奔上车。

我对于天枫说:“不如你去买张站台票送我上车吧。等会儿我提着皮箱跑不动。”

于天枫笑道:“我提着也很重,不用买站台票了吧?”

我苦笑:“这句话该我说,你说我觉得心里不舒服。”我不再说话,也不再痛苦,因为什么都没有了。我说:“等我回来,我们就去办离婚手续。”

于天枫惊讶地望着我,但终于还是点点头。我提着沉重的皮箱,随着人流奔向火车,没有回头再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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