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的哀伤

2019-09-28 03:21周江林
环球飞行 2019年8期
关键词:局外人加缪主义者

周江林

“我把命运直接摆在那里!”

新疆下雨了,黑白的雨,诗人坐在驶向无尽头公路的破车上——命运直接摆在那里。这与3000年前的奥德修斯和尤利西斯在历史与战争中的命运背景是一致的。3000年以来,物是人非——人早不是原来的人了,而物还是原来的东西——路还是路,雨还雨。自然永不进步,自然是流逝,再回来,周而复始。

雎安奇这部独自一人带着一个诗人也就是片中的男主角,拍摄于2002年的“新作”《诗人出差了》,试图去触摸四季变换、日月流转的自然中,一个渺小的人走自己之路(耶稣也这样走在孤独的信仰之路上),一群喝醉的汉子在古丝绸之路风沙中——这个迷人的远古意象还包含着382年,苻坚派骁骑将军吕光攻打龟兹,将鸠摩罗什掠回长安,整个队伍蜿蜒在天山南麓,望不到首尾。

今天,在同一条丝绸之路上,越走越近的电影的主角,让我们看出是一个2l世纪的中国人,一个反英雄主义的诗人——他创作他的都市废话诗,应对平庸的日常生活,然后又随波逐流——这就是诗人对这个世界发出“不”的声音。

这让我想起了法国“后新浪潮”代表人物莱奥?卡拉克斯,雎安奇以与他类似的视觉——在空旷的新疆大地,展现令人窒息的镜头语言——强烈的压抑,沉重而颓废的激情以及近乎固执地在无诗意的现实中追逐诗意。

聂鲁达说,“生活中只有两样是不可缺少的:诗歌、爱情”,是的,诗人是一种不分时代、不分地域的特殊物种——他们就是他们自我存在。因此,《诗人出差了》一片关注就是我们日常生活中做不可缺少的部分——诗、歌和爱情。

卡拉克斯在自己生发爱情,拍了几部爱情电影之后,不得不承认:哪一场爱情不变态。而在《诗人出差了》中,诗人干脆否定了爱情这种东西的存在。

《诗人出差了》的“法国意义”还呈现出与阿尔贝?加缪相近的世界观:“局外人”与“阳光爱好主义者”。

先说“局外人”

20世纪的加繆不是生活在饥饿作为社会问题的19世纪,他不像雨果那样在一块面包上写出冉阿让的19年劳役,而将目光投向精神人格的痛苦层面上:《诗人出差了》接过了加缪这把枪——把人放逐在世界荒漠上——“今天,妈妈死了”,《局外人》这样开头。“幸福和荒诞是同一块土地上的两个儿子”,片中的诗人嘟嚷着,他是来自中国两大都市(出生地上海和生活地北京),这个晃来晃去的诗人如此痛恨日常_生。

诗人与这个变形的世界存在隔阂,他与身边的人们不是同路者,生活中的人们太有“理性”了,他们早成了一群被某种思想及习俗控制住的人。在他们面前,诗人同样显得无趣。《诗人出差了》像《局外人》一般展示了它的无趣味一面,放弃戏剧化情节,而去靠近生活之本质。

当一个诗人超越了常人的经验以及审美观的话,他的行为方式很容易激怒他人——这一点上,雎安奇比美国荒诞戏剧家爱德华?阿尔比的《动物园的故事》还空廓。

《诗人出差了》中的诗人,不断介入他人生活中,他唱歌、讲故事、找女人,与人喝酒,甚至还与人一起晃到山坡上。在阿尔比戏剧中,中年出版人与年轻落魄者在中央公园相遇,两人从交谈到争吵,最后的高潮是一人将另一人杀死。《诗人出差了》有的是激怒,但并没有发展成戏剧冲突以及杀戮。

按常理,《诗人出差了》有了当代性的一面,它会削减其的美感。这在其他人身上是成立的,然而雎安奇,他本身就是一个耽美的孩子,有与加缪类似的“阳光爱好主义者”的一面。

1933年的北非是一个共运中心,此时的加缪可以概括为革命,戏剧,爱情,恼人的肺结核和大量社交活动。他从另一个人手里夺来了他漂亮的女友,并与阿尔及尔全城最漂亮的交际花结了婚,然而他的问题是无法跟交际花妻子相处。阳光刺眼

在《诗人出差了》中,诗人抬手挡一下阳光。“阳光爱好主义者”与诗人是同一地平线上两个孩子,只要有风,他们一直在奔跑,区别无非是朝哪个方向而去。

因描写人的丧失和最终的绝望,逐渐非人化是艺术家的一个方向,而同样存在另一个方向,即是,在作品中缓慢地人性化。《诗人出差了》呈现后者的趋势。电影最后道出的是感伤的未来性——“远在心思以上有一个境域,我们可称之和谐的世界——但我们早已到达不了那里。”这份哀伤应该属于3000年以上的诗人出差了的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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