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已沦陷

2019-12-19 07:18周述玉
黄河黄土黄种人 2019年9期
关键词:稚气牙痛原谅

周述玉

夏日的午后,燥热沉闷。

星级的酒店,凉爽的房间,宽大的床榻,并排吸烟的男人和女人。褶皱的被单,凌乱的头发,意味着刚才是一场忘我的欢爱。

不知道是第几次在这里和萧南云雨了,每次都希望是最后一次,所以每次都有一种赴死的决然,而又为下一次见面埋下了伏笔。我拍拍萧南年轻的脸颊,然后起身穿衣,萧南从背后搂住了我,感觉后背微微的潮湿。“再陪我一会儿好吗?别着急走。”

尽管我的心在一点点软化,但是我还是坚持着没有停下来,轻轻松开他的手,能感觉到萧南那受伤的眼神始终在追随着我。直到“哐”的一声响,门把我和萧南分开了。

走在闷热的街道上,舒了一口长气,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我,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萧南已经爱上了我,可是我不能爱他,我只有在牙痛的时候想到他。萧南是我的牙医。我的牙痛反复发作,我也反复走在通往医院的路上。萧南不厌其烦地为我诊治,而我始终不舍得拔了它,如同我的婚姻一样。

我出差一个月回来,满心想给乔西一个惊喜,没想到他却给了我一个惊诧。乔西和一个妖艳的女子纠缠在我崭新的婚床上,忘我地投入,竟然都没听见我开门的声音……

我永远忘不了乔西惊慌失措的狼狈相,还有那个妖艳女子挑衅的目光。沉默,分居,冷战,然后牙开始顽固地痛起来。

我和乔西相恋8年,从大一到现在,一起度过贫穷和窘迫,相扶相持走到了今天,我从来没怀疑过他。就在进门前,我还为我们牢不可摧的情感而沾沾自喜呢,而他却在我眼前上演了一出活生生的男欢女爱戏。

乔西每天赔着小心,看着我的脸色,换着花样做好饭等我回家,把若干种治牙痛的药悄悄放在我的床头。乔西在耐心等待着我的谅解。

以往我是那么急切地下班往家奔,如今却找各种理由拖延回家的时间。看着乔西日渐消瘦的背影,我不是无动于衷。我试图去原谅他,相信他的解释:那个女子是他们单位新来的,频频向他暗送秋波,他一直拒绝她,可是那天喝多了,不知道怎么就把她领到了家里。

乔西发誓爱的是我,对那个女子就是男性的本能,绝对不是爱。那只是身体的背叛,绝非心灵。可是谁又能说得清楚,身体的背叛里就没有私心杂念吗?我无法原谅乔西,可是无论在外面逗留多晚,我依然回家。是惯性?是爱?我说不清。

我躺在牙科的椅子上,萧南在给我治疗,不知道碰到哪根神经了,痛得我差点蹦起来,萧南歉意地看着我不知所措。这是我第一次失声痛哭,面对一个比我小5岁的男人,而且是一个不相干的男人。也许人在脆弱的时候不会求助于亲人和朋友,能给你安慰的反倒是陌生人。

脱去白大褂的萧南看上去更挺拔俊朗,但眉宇间还藏着一些稚气。面对我的注视,萧南羞涩了,像极了年轻时的乔西,尤其是那端着酒杯的纤长手指。

我想我醉了,醉倒在萧南的怀抱里,任由萧南的手指在我身上温柔地游走,仿佛回到了和乔西热恋的日子:那时的乔西,紧紧牵着我的手走在或熟悉或陌生的街道上,他说要牵着我走一生一世,可为何中途他还能腾出手来去爱抚别人的细腰和长发呢?

萧南每次都温柔地揽过我的肩头,然后递给我一支烟。每次欢爱之后我都要吸一支烟,腿随意地搭在萧南的身上,閉着眼睛吞云吐雾,这是从来没有过的轻松自在,我终于感受到了放纵的快乐。

我开始释然,人的堕落是很容易的,与“爱”无关,我原谅了乔西。

再一次见到萧南是一年以后,在医院的院子里,乔西陪我去检查6个月的身孕。萧南的身影在阳光的映衬下显得更高大,眉宇凝重,已经没有了当初的稚气。

默默对视,眼光终要错开。走出医院,还感觉到他忧伤的目光刺痛着我的脊背,生疼生疼,我的心也是。

我永远记得萧南最后的话:你从来没爱过我,我只是你的泄愤工具,我只是你情感的过渡,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这个没有心的女人,我永远不原谅你。萧南说完就走掉了,关上了绝望的门。

年底,我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辞了职,在家相夫教子。乔西也由部门经理荣升为总经理。我在这个城市里继续着我的幸福生活,曾经的悲痛只是生活中的一个插曲,早已被空气分解。牙也没有再痛,我终是没有拔掉那颗牙。

其实萧南不知道,我爱过他,深深地爱过。只是,爱已沦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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