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泽汤治疗心功能不全探析

吴威妮，冯思颖，李思宁

春泽汤被记录于《世医得效方》《证治准绳·杂病》《医方集解》等书中，用于治疗伤暑，除湿养阴止渴，或属于利湿剂，用于治疗湿邪兼渴者。后世医家对春泽汤亦有不同的运用，根据其治疗“气虚水停”的功效，多用于治疗泌尿系疾病如癃闭、尿潴留、淋证等，亦有用于治疗全身性疾病引起的肾系病变，包括肾病综合征、糖尿病肾病等疾病，还可以治疗各系统病变引起的水肿。根据春泽汤的出处和主流应用，用于治疗心脏相关疾病的应用相对不多，本研究从春泽汤的病机、药物组成以及现代运用等方面，分析春泽汤治疗心功能不全(cardiac insufficiency)的可行性。

1 春泽汤出处

春泽汤首载于元代危亦林所著《世医得效方》[1]，用治伤暑伴燥渴。明代王肯堂所撰之《证治准绳·杂病》伤暑篇中亦见：“伤暑有二……泻定仍渴，春泽汤，或缩脾饮”[2]。清代名医汪昂所著的《医方集解》中所述：“五苓散……加人参，名春泽汤，再加甘草，(合四君子)亦名春泽汤，治无病而渴，与病瘥后渴者”[3]。

2 春泽汤古方今用

春泽汤实由五苓散衍生而来，其方义亦在五苓散化气利水的基础上另增益气生津之功效。因此，后世医家多用春泽汤治疗各种原因引起的以小便不利、水肿等为症状的疾病，尤多用于泌尿系病变。从水肿论，可用加味春泽汤治疗肾病综合征，赵丽敏[4]认为，肾病综合征为虚实兼有，虚证以脾肾二脏之虚为主，实证则以水湿停滞为其基础。以善治“气虚伤湿，小便不利”的春泽汤为底方，加入健助脾胃、补益肾气之药，用治肾病综合征中医辨证为脾肾阳气虚者。从小便不利论，可用加味春泽汤治疗产后尿潴留。金峰[5]认为，妇人产后多为气血大伤，膀胱气化功能亦随之受损，导致尿潴留，采用加味春泽汤，取其原方的补益通利之效，在此基础上再加入开宣肺气之药，以发挥提壶揭盖的功效。全方补益肺脾肾之气，通利水道，以助膀胱气化，以达通利小便的目的。此外，临床上亦有以春泽汤治疗糖尿病肾病[6]、功能性水肿[7]、小儿尿频症[8]、劳淋[9]、前列腺增生[10]、老年性前列腺肥大[11]等疾病的病例报道，均能取得一定疗效。

3 春泽汤辨治心功能不全

心力衰竭(heart failure)是指在各致病因素的作用下，心脏的收缩、舒张功能发生障碍，使心排血量绝对或相对下降，导致不能满足机体代谢所需的一种病理生理过程。心功能不全包括心脏泵功能障碍从完全代偿到失代偿阶段的全过程，若出现心排血量降低、循环淤血等症状和体征，则为心力衰竭，属心功能不全的失代偿阶段[12]。春泽汤从其出处观之，用于治疗伤暑后湿证兼气阴损耗，而后世医家的发挥，则多用于治疗泌尿系疾病及水肿等疾病。然而也有一些医家用春泽汤辨治心脏相关疾病，虽并非本方之原用意，但从病机、药物组成等方面分析，此方用于治疗心功能不全具有其可行性。

3.1 春泽汤证病机分析 本方主要用于伤暑后兼有渴症。暑邪为患多见于夏至后立秋前，暑邪具炎热、升散、兼湿的特性。暑邪属阳，其性炎热，易伤津耗气，多挟湿。暑邪为病分伤暑和中暑。其中伤暑者起病较缓，病情较轻[13]。伤暑为暑热季节受暑邪、湿邪入侵，大汗后耗气伤津而引起[14]。春泽汤为五苓散加参化裁而成，药物组成有：人参、茯苓、猪苓、泽泻、白术、桂枝[3]。本方出处所载均见于五苓散证之后，兼有伤津燥渴时，由五苓散加人参养阴生津。五苓散源自东汉张仲景所著《伤寒杂病论》，用治太阳蓄水证，其通阳化气、淡渗利水之功擅，为治水湿内停之名方[15]。水液停蓄于下，气化不利，津液不得上承，可引起口渴，而伤于暑时则为暑邪耗气伤津，又可引起口渴。春泽汤从其出处所述的证治应用来分析，其在五苓散逐湿邪、利水气的基础上，加入人参后则兼具益气养阴生津之效，故可用于治疗既有水湿，又兼气分、阴分耗损，导致气喘、燥渴等。

心功能不全者，常有心悸怔忡、气短乏力等症，常与活动相关，中医辨病根据主症的不同，可辨为心悸、喘证等，重症则见呼吸困难、不能平卧、尿少浮肿等，可辨为心衰病。此病辨证，总与虚、水湿、瘀相关，其中气虚为其根本，症见心悸、气短、乏力等，气虚无力以推动水液运行、气化，则水湿停滞而见浮肿、喘息等。益气除湿利水的春泽汤，对心功能不全较轻病人适用，尤以气虚为主，兼见水湿停滞，而瘀血证不甚明显者，有一定疗效。

3.2 春泽汤药物分析 春泽汤有人参、茯苓、猪苓、泽泻、白术、桂枝等药。方中茯苓、猪苓味淡，淡味渗泄为阳，功能利水，此二药，前者入气分，后者入血分，均能上入肺而下入膀胱[3]。茯苓、猪苓均入肾经，其中猪苓兼入膀胱经，功擅利下焦之水湿，善治小便不利、下肢浮肿等，茯苓又入心脾二经，脾为水津运化之中枢，中焦运转，又能调上、下二焦之水气，入心经则能利射肺凌心之水湿，平冲定悸。泽泻味甘淡性寒，入肾及膀胱二经，可清利下焦湿热，伤于暑时则热邪及湿邪俱重，或水湿留滞而兼热邪时，可重用泽泻。白术性温，归脾胃二经，健脾温中，能温化中焦水湿。合茯苓取四君子汤之意，能健脾益气，助气血生化之源。桂枝性温，归膀胱经，《素问·灵兰秘典论》谓：“膀胱者，州都之官，津液藏焉，气化则能出矣。”佐以桂枝温阳化气，以蒸腾阳气，助膀胱气化，通利水湿。另桂枝又因其性温兼入心经，功能温经散寒，平冲定悸。桂枝为诸阴药中投入之阳药，辛温走窜，温经行气，运转诸药走于上下全身，可谓药效发挥之动力。气虚者，投入大补元气之人参，又能养阴生津，在暑邪挟湿邪而耗气伤津时尤宜，或不必伤于暑邪，可为水湿停滞而致津液输布不利，津不上承而致渴者。诸药相合，泄中有补，静药专注，动药运行，既助气化，又载药行，或可加入甘草，和中调药，此则为春泽汤。

心功能不全以气虚为根本，春泽汤予人参大补元气，也可根据辨证之病位、偏重不同而采用不同的参，如气短、干咳、乏力为主，兼口干咽干、口渴自汗者，乃肺气阴两虚，兼脾虚体倦，可取归肺、脾二经的太子参，益气健脾、润肺生津。如纳差明显，食少便溏、体倦乏力者，脾胃气虚明显，则易加重水湿，可予补中益气健脾的党参。从水湿论，心功能不全者症见浮肿，为水湿之邪泛溢肌肤腠理之间；又见喘息、心悸等症状，除气虚所致，若水湿较重时，可上犯凌心射肺。春泽汤则以诸淡渗利水药除水湿，再添桂枝一药，既助膀胱化气以利水湿，又借其温煦心阳、平冲降逆之效以止心悸。因春泽汤对心功能不全之轻症者较宜，重症者水湿较重，且兼瘀血证，则此方有力所不能及之处，或加入活血祛瘀药物，或另寻其他合适的方药。

3.3 春泽汤对心脏相关疾病的现代应用 现世医家有用春泽汤治疗充血性心力衰竭者，陈可冀院士[16]认为心衰的通用治法是温阳，根据证候之差异可合用宣清肃肺、活血化瘀、阴阳并补等各种治法，治疗轻证可用春泽汤或参附汤或四逆汤合五苓散，其中茯苓、猪苓二药重用，可用至30 g 以上。广东省名中医黄春林[17]教授认为，气虚是引起心衰的始动因素，王贵会[18]予春泽汤利水渗湿、温阳化气，可明显改善心衰病人心功能。春泽汤合真武汤可用于治疗肺心病，王友杰等[19]认为，肺源性心脏病为肺系病累及心脏，中医辨证则本虚兼有标实，迁延难愈，患病日久，心肺气虚则致肺不主气，心不主血脉，脾肾阳虚，则致肾不纳气，又有血瘀之证，“血不利则为水”，水邪泛溢身体各处的肌肤、腠理，则见浮肿，水邪上凌心肺则心悸、咳嗽喘息。取此二方合用，以补益肺脾之气、温补心阳、纳肾平喘、活血化瘀利水。孙荣涛[20]用春泽汤及归脾汤治疗感染性心内膜炎，此病根据其临床表现辨病属于“心悸”“温病”范畴，经抗感染治疗后邪祛正损，或病程日久，正气亏损，出现虚证表现时，经归脾汤养心扶正后，仍见气虚水停者，为免邪留不去，宜改用春泽汤以益气利水渗湿，驱邪而不伤正。

4 小 结

春泽汤原方义用于治疗气虚水停，擅长于治疗水肿、小便不利等病症，常用于泌尿系疾病及各种可引起水肿的相关疾病。虽此方的主流应用不在于心功能不全的治疗，但因其由大补元气之人参，淡渗利水之茯苓、猪苓、泽泻，健脾强运之白术，温阳化气、温经养心之桂枝等药组合而成，诸药相合，使全方具益气温阳、利水渗湿之效，从药物、方义观之，本方贴合心功能不全之病机，此番应用具有可行性，尤其对心功能不全之轻症者效果较明显。由于有关这方面的文献不多，仍需进行更多相关研究，以使此应用得以推广，更多病人能从中获益。